在遍布荒芜与焦渴，被白昼的酷热和夜晚的酷寒交替统治的砂砾之下，无数条暗河正在流淌。
以上是“普通”的沙漠的情况，而荒州的沙漠显然不是普通的沙漠，在厚厚的砂砾之下，流淌的不仅仅是水的河流，更是灵液的河流，它们汇聚，它们交融，它们变得越来越汹涌澎湃，与此同时，灵液中蕴含的信息密度更是几何级数般增长，当这种信息密度增长到某种界限，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朝它打开了。
“这就是我通过那些释放出去的流体机器人探查到的信息，荒州表面的荒芜确实只是一种表象。光合自养人在拜夜教中很可能出于最为底层的地位，而拜夜教真正的‘中坚力量’，位于荒州的地下世界。”
考虑到厚厚的砂砾和岩层对信号的吸收作用，流体机器人其实是通过“接力赛”的方式一点点传回情报的。再加上“带宽”确实有限，西门戎花费了相当多的工夫才初步构建出荒州地下世界的影像。当这个影像终于显现在他和她的面前的时候，阑珊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细思恐极的“美丽”。
“明明是幽暗深邃的地下洞穴，却硬是弄出了璀璨星海的既视感，而且这种璀璨并非‘永烁星光之域’的幻术效果，而是真的，不过考虑到那些发光的存在究竟是什么，这事情……绝非仅仅是璀璨而已。”
发出“星光”的，正是那些从“人之田”流淌、汇聚而来的灵液，这种发光并不是简单意义上的燃烧，而是某种一次性将所有信息全部释放的法术，海量的信息以信力波动的形态被释放出来，然后在“星光”之下，进行进一步的加工。
“神使？还是天师？”
“由于流体机器人传回的信号‘分辨率’有限，我真的无法确定那些‘气息强大’的存在究竟是什么，不过大概率其中神使和天师都有，而且修为至少在元婴期以上。”
西门戎的话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却蕴含着一个相当可怖的推论——这里仅仅是荒州地下世界中的一个“普通节点”，但其中已经有数量不小于一百个的元婴期以上的存在，那么整个荒州地下世界到底有多少个节点，元婴期以上的存在究竟有多少个。
“根据我们从永恒风暴得到的粗糙历史，一个典型的九墟大宗门的高层力量，应该是一个大乘期修士，十几个合体期修士，百余个分神期修士，数千个元婴期修士组成的，至于元婴期以下的低阶修士，虽然数量可以到几十万，但在高阶修士面前不构成战力。具体到不同的宗门，人数会有变动，但就算是分裂前的鸿蒙阁，数万个元婴期修士已经是高阶修士人数上限。根据我们的粗略估算，拜夜教元婴期以上的存在数量至少是数万个，甚至可以超过十万个，如果这个估测是真的话，那么我们有必要重新评估一下四大魔门的力量对比了。”
“您的意思是说，拜夜教的全部力量可能超过无相门？”
“至少在规模上如此，我的小姑娘。虽然在九墟这种强调个人战力的地方，单纯的规模庞大未必意味着实力强劲。但能够‘喂’出数万到十几万个元婴期以上的存在，那么星空真神所拥有的信力总量……用大海无量来形容不为过。”
“应该是这样的说，不过依靠信力浸渍培养出来的天师，和‘正统仙道’修炼上去的高阶修士，还是有所不同的吧？”
“确实不太一样。用地球那边的比喻就是，正统仙道的修士是‘独立服务器’，而依靠信力的的修士是‘庞大服务器的终端’，换句话说，正统仙道的修士其实是可以脱离宗门而存在的，而拜夜教的天师们不能。不过虽然前者拥有比后者更高的‘自主性’，但后者至少在‘预防反叛’方面做的非常出色。”
“拜夜教从未出现过叛离和跳反的现象……好像真是这样的说。一方面依靠信力的天师如果离开了拜夜教这个体系，他们拥有的力量就会大幅度缩水，甚至丧失殆尽，另一方面天师们对星空真神有着极高的认同度，别说主动叛离了，就算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之上，他们依然忠诚。”
“那是当然，因为就算被枭首示众，那些拜夜教天师也死不了。”
“您是在说复活后手？”
“是，但不仅仅是。还记得那群和百战门斗了好几个月，天天叫嚣‘我还会回来的’的悍刀帮成员么？”
“当然记得，但他们不是被炼化成了道兵么？只要有信力，道兵就会无限制地复活，或者西门先生的意思是，拜夜教天师的复活机制和正统仙道修士的复活机制不同？”
“这只是一个模糊的猜测。验证起来需要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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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报仍在传递，影像仍在构筑，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过程完成的越来越快。
单个的流体机器人的侦测能力并不强大，但多个流体机器人组合在一起，很容易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当这个数量超过二十，向着三十、四十、五十的规模扩展的时候，效果更是指数增长。反应在西门戎和阑珊的视角上，那就是幻灯片终于变成了视频，而且从普通画质一点点过渡到高清画质。这种清晰不仅仅在光学层面，更涵盖了灵气-信力层面，西门戎和阑珊现在可以“看”到这个节点中各种之前“看”不到的细节，包括那些“气息强大存在”的本相。
“七十二个天师，三十六个神使。这是在玩地煞和天罡？”西门戎吐槽归吐槽，对这一百零八个“元婴期以上的存在”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的，尤其是他们排成的阵法……为何有些眼熟？
在某一个瞬间，西门戎竟然有了“莫非拜夜教也来自地球”的猜测，但很快这种猜测被他自己否认掉了。拜夜教阵法的“眼熟”，更多的是一种“殊途同归”方面的存在，因为荒州地下世界的这个节点，在功能上和地球联邦科技的某些仪器元件有些类似。
“不管你是用电路构造了一个元件，还是用信力之流构造了一个元件，只要它们的功能类似，就有可能存在结构上的互通之处……这倒是一个有趣的事情。至于这个节点的功用，似乎是……润色、翻译和压缩？”
“之前仅存在于推论之中的‘特异语言’，这么容易就现身了？”
西门戎确实感到惊喜，因为他确实从七十二天师、三十六神使编织的“信力洪流”中发现了另一套语言体系，不同于灵液中的具象化描述，“信力洪流”中的语言体系是高度抽象化，也是高度压缩的。这导致“信力洪流”承载信息的能力异乎寻常的强大，那真是哪怕一丁点儿都是精华。
“如果我们成功解读了这个‘特异语言体系’，那么拜夜教就等于在我们面前退去了一切伪装和掩饰……现在，破译开始。”
只要有足够的样本和足够的计算力，那就有破解的可能，潜伏在荒州地下世界节点的流体机器人数量还在持续增加之中，所以西门戎对破译成功抱有巨大的信心。然而随着破译工作的进行，西门戎的脸色渐渐变了。
“乱码。”
“依然是乱码。”
“海量的乱码，无穷无尽的乱码。”
“如果这是语言的话，那么编写这种语言的生物，思路要奇葩到什么地步？”
“莫非这所谓的高度浓缩提炼的‘信力洪流’，本质上只是真正有意义的存在制造出的迷雾，是一种幌子？”
“继续尝试破译下去吧，说不定进行到一定程度，会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然而事实终究让西门戎失望了，无论基于多么大的样本量，无论投入的计算力有多高，解析出来的依然是乱码，看不到任何希望的乱码，就算有了之前破译出来的具象化信息作为参照，“信力洪流”的解读依然是一头雾水外加一团浆糊的的状态。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西门戎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星空真神的什么圈套了，这些看似有意义的信息全部都是没有意义的，它们存在的目的就是故意气死前来刺探的人，在这个气死的过程之中，拜夜教的强大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遇到对手了，我接受挑战。”西门戎并未气馁，而是继续尝试。他手头拥有大量的语言结构模型，包括不同物种、不同星球的，拜夜教的特异语言系统再怎么怪异，只要它能够被“使用”，那么它就必然存在被解读的可能……
一个时辰过去了，没有解读成功的迹象。
两个时辰过去了，依然是极致的“混乱无序”。
三个时辰过去了，你认为会有结果么？
……四个时辰……五个时辰……
和“探索荒州”平行进行的其他项目，多多少少都有了一些突破，尤其是金丹-丹田插件，更新了不止一个版本，唯独拜夜教的特异语言系统依然巍然不动，或者更明确的说，这玩意根本就是“虚”的，别说击破了，连着力点都没有啊。
在破译过程中一直保持着沉默，金丹-丹田插件项目上倒是很积极的阑珊终于说了一句话：“西门先生，我想了很久，是否存在另一种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