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当沧澜派“水产六人祖”通过西门戎发来的拟真图像“看”到沧澜派的主力灵舟之时，那种“过去多少年俺们真的没被当人看”的郁闷感油然而生，其中反应最激烈的是石花菜，毕竟她可是记得当初自己乘坐的假冒伪劣“灵舟”被鲸妖一击秒杀的惨状。
“宗门的人说，主力灵舟都在外海和海中大妖死斗，号为‘猎潮’，方能保护九墟九州沿海不被妖魔吞噬，可没想到……”石花菜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件事情了，被欺骗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更大的一部分则是意识到沧澜派隐藏力量的强大，她甚至不太敢产生对抗的心思。
“在某种意义上说，沧澜派高层说的也不完全是假话，主力灵舟确实在和‘大妖’死斗，只不过这种死斗和九墟九州沿海的安危没有哪怕一毛钱的关系……”西门戎说着，把正在和沧澜派主力灵舟群战斗的存在显现在虚拟图像中，他专门做了标注，勾画出那些完全透明的实体。
“水妖？”
“水妖！”
“竟然如此巨大！”
……
在“水产六人组”的惊讶平息之后，西门戎露出的某种讽刺的表情：“对于那些尺寸在两百丈左右的灵舟来说，那些动辄以里计算大小的水妖毫无疑问是庞大的，但对于永恒风暴本身来说，水妖其实也就是个皮屑的级别。这场战斗对于永恒风暴来说不值一提，但对沧澜派来说，显然有不可替代的意义。”
西门戎、阑珊的霜炎战舰仍处于激烈搅动的千丈波涛之底，这种搅动不仅仅是水体层面的，更是灵气层面的，凭借护航舰队强大的计算力，他和她方能基本还原海面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就算沧澜派的高阶修士有同等的计算力，但他们缺乏合适的算法，所以到现在为止，霜炎战舰仍旧是安全的。
“我们观战，在观战中获得更多的信息。”阑珊喃喃自语着，仔细分析观测数据中的复杂变化，而当她察觉到太初流形之道高端运用的彼此碰撞之时，这种分析就变成了学习。
“绝对力度上显然不如沧澜派大乘杀戮域外天魔，但细节变化上相当丰富，考虑到战斗的一方擅长控制流体，而另一方根本就是流体，这确实是学习的好机会啊。”西门戎一边说一边给海面的激战加上标注，毕竟如果不加的话，太容易把沧澜派灵舟VS水妖的大战看成是船队在惊涛骇浪中挣扎了。
至于你问怎么知道那是水妖，不是惊涛骇浪？流体动力学分析啊！惊涛骇浪再怎么牛逼，那也是自身没有动力，也没有灵智，其运动完全是大风和海流导致的，而当那些“巨浪”做出根本不符合大风与海流驱动的运动行为的时候，就可以确认这些玩意儿，本质上都是妖怪了。
“每一头水妖，都有小型山岳般的体量和几乎无穷无尽的妖力，沧澜派灵舟与水妖们的战斗注定不是一场闪电战，而是消耗战，虽然可以用‘磨炼法术’来解释沧澜派的行为，但大概率还是有什么‘极品天才地宝’之类的出产……不过很奇怪，如果水妖真的纯粹是由水组成的妖类，一旦妖力被击散就会重归于水的那种，那么它们能够提供什么天才地宝呢？”
西门戎的疑问，随着海面上战事的不断进行变得越发浓郁——看得出沧澜派灵舟（还要包括灵舟上的修士）打的是很卖力的，但他们的攻击似乎只是在消减水妖的体量，而在这海水无边无际的地方，水妖可以疯狂地吸收海水来弥补损失，所以沧澜派到底在做什么？
“水流，密切关注水妖躯体被削减之后汇入的水流！”西门戎下达了一系列指令，追踪那最可能是沧澜派行为目标的水流，然后……他确实发现了什么问题。
“西门先生，我发现一片‘不可观测’的区域！”阑珊用柔性机械臂在虚拟图像上画出一个椭圆形，“位于沧澜派灵舟和水妖交战区域的下游，大约十里的距离，这一块区域似乎是‘纯粹黑体’，吞噬掉任何照入的光线，没有反射的迹象，请求用灵识进行探查……”
“还是不要贸然探出灵识，我的小姑娘。那片存在强烈吸收的区域中怕是有什么强横的存在，万一暴露了自己可能凶多吉少。”西门戎操纵着一些水滴探测器从霜炎战舰中脱离，慢慢地接近“纯粹黑体”，随后，释放出一些超长波窃听器。
“考虑到极其强烈的水流和同样强烈的灵气震荡，这些窃听器能工作的时间怕是不会超过十分钟，但完全足够了，只要我能揭开这‘纯粹黑体’的一点点皮毛，后面就是针对性的探测……”数分钟过去，不断被恶劣环境削减的窃听器终于发回了一点点有用的情报，主要是坚硬的固体和水流激烈碰撞的声音。
“坤艮宫的造物？再探！”
更多的超长波探测器被释放而出，用自身的不断损耗一点点勾勒出那个神秘的“绝对黑体”的一鳞半爪，正所谓“大力出奇迹”、“踏着同伴的尸体前进”，越来越多的信息逐步揭开黑暗的面纱——它好像是一个“锅底”？
没错，至少从水下的部分看，非常像是一个铁锅的底部——呈弧面状，黑到了极点，当然这只是大体上的相似，神秘区域远比铁锅复杂的多，从沧澜派灵舟与水妖交战区域流下来的水流，在接触到“黑锅”表面时并不是单纯的冲刷与碰撞，还有……被吸收和过滤的部分？
“有意思，值得研究！”
阑珊看着求知欲旺盛，甚至有狂热迹象，却依然行为缜密的西门戎，缓缓地说出自己的感受：“我总觉得，这东西有点像是海绵……当然不是那种人造海绵，而是生物海绵，过滤水中的碎屑……等等，碎屑……”
黑发琥珀瞳的少女差一点忍不住探出灵识，不过考虑到可能的后果之后还是强行压下去了。她现在有一个猜想，那就是水妖的躯体在被瓦解掉一部分之后，那些妖力“碎屑”还能存在一段时间，那酷似海绵的结构，就是捕捉住这些“碎屑”，然后炼化成什么强力而稀有的材质。
很合理，能够自洽，唯一需要的就是一点点验证。
阑珊对西门戎发出了申请，然后得到了同意，她现在有了一些调用水滴探测器的权限，譬如说……幻象。
妖力+幻象，模拟找死的低阶妖类屡试不爽，而灵力流动极其猛烈的永恒风暴海域，这种修炼到魂魄有恙的低阶妖类还真不少。身为马猴烧酒的阑珊本身又搜集了不少素材，三下五除二“捏”出几个妖丹期水母妖并不成问题。这几个披着水母妖马甲的水滴探测器好像是被湍急的水流弄昏了头，稀里糊涂地朝着“黑锅”的方向冲撞过去，在碰撞的一刹那，阑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黑锅”没有摧毁化装成水母妖的水滴探测器，它甚至没有一丁点儿的法力外漏，“水母妖”只是斜斜地“划”过了“黑锅”的表面，整个过程中甚至没有多少额外的受力。
“试探失败。”阑珊有些失望，这就仿佛蓄了很久的招数被人轻描淡写的化解了，除了断定“对手很强”外不提供任何别的信息，而现在这种情况下，她又不太敢让水滴探测器对“黑锅”进行什么比较暴力的测试，毕竟从方才的反应看，至少妖丹期的妖类在“黑锅”面前，属于根本不值得提防的“蝼蚁”。
“还是让我来吧。”西门戎接过了水滴探测器的权限，然后其中一艘化装成水母妖的水滴探测器发生了新的变化。幻象中的水母触手在变短，躯干在拉长，圆滚滚的蘑菇一样的形状，转化成了长筒状，而长筒的“根”部，正朝着“黑锅”的方向接近，就仿佛真的要扎根一样。
“水母体变成水螅体，从漂流变为固着生活，就算是妖化的个体，这么玩也不过分……”西门戎看着水螅体幻象的底盘在不断地接近“黑锅”表面，再有几秒钟就要粘上了，“我很好奇，你会如何反应呢？”
“黑锅”的反应，比西门戎想象中更加迅速，在水螅体幻象的底盘距离表面只有半尺的时候，某种法术实体急速释放，水滴探测器记录下了法术实体的部分特征，那分明和“化石诅咒”同父同母，说和坤艮宫无关，谁信？
“配合你一下。”西门戎发出了指令，水螅体的幻象如同真的中了“化石诅咒”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僵死，不过在彻底僵死之前，底盘还是接触到了黑锅的表面，然后自然是黏住不走了。
“如果真的遇到什么毁灭性的攻击，那我会制造一次‘妖丹期水母妖自爆’的幻象，水滴探测器本身会逃走，并不会受损。我现在很好奇，坤艮宫的人对于这种‘中了诅咒还要耍赖’的妖类，究竟会是什么处理方式？而他们只要有动作，我就获得了情报，何乐而不为……”
西门戎的言语戛然而止，因为他确实看见了比较有趣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