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役最惨的要数耶律鸿这位王后嫡子了,战败不说,还在两军面前被三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打的鼻青脸肿的。东辽的将领表面上只字未提,但私下里却议论纷纷。更加成为东辽市井小民茶余饭后的笑柄。耶律鸿把这件事怪罪到身为参谋的异母兄弟耶律熠身上,在王上面前参他一本,言之凿凿这都是耶律熠的主意,害的龙颜大怒,耶律熠被关了整整一个月禁闭。
而边南这边,短短数日,项将军得胜而归的消息传遍整个边南。被有些权谋论者渲染得沸沸扬扬,更甚者直接撰写成册,在大街小巷售卖。
这日,翠芝去闹市的布庄采购布料,想为三个儿子缝制新衣,虽然三个儿子都非由她所生,但她却视如己出,为他们准备好一切生活所需。
翠芝刚走到布庄门口,布庄的梁老板一见她便眉开眼笑的迎上来,“项夫人快请,好些日子没来了”,说着又吩咐店里的小厮,“见到项夫人来,还不去倒茶。”
翠芝只是笑而不语,这个梁老板是个人精。他明知翠芝是妾室,却一口一个项夫人,而不唤她将军夫人。这样一来,非但翠芝心里高兴,也不会因为称呼不当而招致非议。
待翠芝坐下,喝过茶,梁老板才笑盈盈的拿出一匹绣纹别致的鹅黄色锦缎,“项夫人请看,这是苏绣,本店新进的款式,颜色也好,最衬得起项夫人了”。
翠芝微微一笑,开口道:“将军素来不喜奢靡,况且今日是为我儿挑选布料,三兄弟正是长个的年纪,一切照旧便好”。
“好好,就依项夫人所言”,梁老板也不恼,转身让小厮去准备几匹棉麻料子的布匹。自顾自的跟翠芝闲聊,“小的都听说了,这次我项军能大胜,多亏了将军的小儿子,听说是独闯敌军军营,炸毁他们十万大军的粮草啊。真是虎父无犬子,十足十的少年英雄呐!”
翠芝闻言一惊,“梁老板,这是哪里听来的闲话?”
梁老板没有注意到翠芝脸色微变,声色并茂的说道:“这事大伙儿都知道啊,都称项府三公子是天生的将帅之才,不但天生神勇,而且胆识过人,机智无双——哎哎,项夫人别走啊!”
翠芝顾不上拿刚买的布,慌慌张张的从布庄走出来,都怨她自己平日不喜出门,只知道为将军得胜而归高兴,不想李邯这孩子竟干出这惊天动地的事情,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倘若这事传到京师王上的耳朵里,那想改回女儿身就困难了,弄不好会被治个欺君之罪。眼下该如何是好?翠芝低眸思索片刻,看来事情瞒不住了,得尽快禀明将军才是。
翠芝虽是丫鬟出生,但从小跟着云府小姐,素来稳重。而此时此刻,她心急如焚,几乎是小跑着回到项府。门口士兵见二夫人如此模样,忙过来询问:“属下见过二夫人,恕属下多嘴,今日为何如此匆忙?”
翠芝气喘吁吁道:“将军今日可在府中?”
“二夫人离开约莫半个时辰,将军接到急诏,已带着三公子动身前往京师述职。”
闻言翠芝不禁倒吸一口气,“唯独带了三公子?”
“是的,三公子此次立下大功,王上很是惊喜,特命将军携同三公子一起回京,属下猜测定会加以封赏,二夫人大可宽心。”
翠芝心里一沉,迟了,什么都迟了。她脚下不稳,一下跌坐在地。士兵一惊,忙唤丫鬟过来搀扶。翠芝的贴身丫鬟洛梅见自家夫人如此模样,立刻上前搀着她回到房内。心中猜想二夫人恐是心系三公子,才会如此,于是温言劝慰:“将军临走,恐二夫人挂念,告知奴婢十日之内必能回来,还请夫人宽心。”
“事已至此,便只能如此了”,翠芝向洛梅挥手示意,“我乏了,你且下去吧。”
“是。”洛梅微微作揖,带上门退了出去。
项绾正带着一行人日以继夜的赶往京师述职,这回走的匆忙,他只带走了翠芝的一个丫鬟照顾李邯。马车的车厢内,五岁的李邯正转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打量着车外的景致,好几次还想试图钻出车外,都被丝竹拉了回来。
突然,李邯不再闹腾,对着丝竹露出一个天真的不能再天真的笑容,甜甜唤道:“丝竹姐姐——”
丝竹闻言,不禁周身一冷,从前被三公子捉弄的情形历历在目,如今见他如此这般对着自己笑,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丝竹望向他僵硬的开口,“三公子,将——将军交代了,不可把头探出马车外的,奴婢也是奉命行事。”
李邯瞪大双眼望着丝竹,“丝竹姐姐,你的脸上怎么一块红一块白的,眉毛也是一高一低,好生怪异。”
丝竹狐疑的摸了下自己的脸,李邯见状,立刻殷勤的帮她拿起随身携带的小铜镜,其实这不是普通的镜子,而是会使人看过去眉目扭曲的镜子。这宝贝可是李邯从项离那儿死皮赖脸抢过来的宝贝。只见他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诺,没骗你吧。”
丝竹望向那镜子,不由大惊,正如李邯所说,自己的脸何时竟成了这副模样。于是急急拿出包袱中的脂粉膏对着铜镜往自己脸上抹着。可是越急越乱,就连眉毛也越画越不对了。丝竹顿时想起过去种种被捉弄的情形,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脂粉膏,顿时傻眼,只见原本只有白色和红色两种颜色,如今却变成——七彩斑斓?
再看那画眉青黛,竟变成了大红的胭脂色?她抬眼望向李邯,不知何时,李邯已经把手里的铜镜换成丝竹随身带着的那面,丝竹一抬头望见自己的脸,还以为遇到妖怪了,顿时马车里爆发出一声惊人的尖叫声。
“啊——”
原本策马疾驰的项绾以为李邯出事,闻声立马掉头回来。一直随行的凤奕也跟了过来,他挡在项绾身前,挑起马车帘子一看,在场的所有人均是一惊。只见一张五彩斑斓的脸正哭得梨花带雨,最诡异的是那两根红色的高低眉毛。凤奕一看,拔出手中长剑,“何方妖物,竟敢来此作妖?”
那人吓得从马车上滚落下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军——奴婢是丝竹啊!”
“丝竹?”凤奕瞪大了双眼,认出丝竹后不由吃了一惊,“你为何变成这幅模样?”
项绾望了眼正坐在车里往这边探出半个小脑袋的李邯,不禁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无奈叹口气道:“邯儿又在调皮了。”
李邯闻言睁大黑曜石般的双眸,一脸的天真无邪,撇撇嘴,“爹爹冤枉呐,邯儿可什么都没做,或许是走得急,丝竹姐姐拿错了脂粉盒子也未可知,怎就怪到邯儿头上啦?”
项绾竟无言以对,“怎么?爹爹说一句,你就跟我讲了一堆大道理。”语毕他望了眼低头不说话的丝竹,其实丝竹心里也在纳闷,自己是如何上了这小子的当的。
“本来就是爹爹的不是,刚离家就平白无故的愿望邯儿,待回到边南,我定要说与娘听。”李邯开始得理不饶人。
项绾心中笑道,这小子从小被他惯坏了,本就是个泼皮,从小活泼好动,不爱读书,约莫是在马车上坐不住了才打的坏主意。若是不随了他的愿,估摸着这一路都不会安生。于是微微一笑问:“是爹爹不对,那邯儿要不要坐到爹爹马背上来欣赏这一路风景呢?”
李邯闻言,黑眼珠“噌”的一亮,但转念一想,若自己这么爽快答应,岂不是暴露司马昭之心嘛。于是仍在那里装模作样,“其实马背上也没什么好玩的,邯儿才不稀罕。倘若爹爹亲自抱邯儿上去的话,还是可以考虑的。”
闻言,项绾和凤奕笑着对视一眼,这小子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十足十的小人精,不能让他太得意了。于是,还没等项绾有所动作,凤奕便心领神会的一把抱起李邯,放在自己马背上。项绾见李邯高高撅起的小嘴,憋笑道:“你凤奕哥哥的马又快又精神,坐稳啦。”语毕,一行人策马直奔京师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