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第一回下篇
“原来如此。”郑阙点头，“大叔你知道的好多啊。”
“那是，我在各家酒楼茶棚桌上都闯下了好大的声名，人都尊称我叫‘百世经纶’万象通！虽然那些小报人比我多，名气可不一定有我大。在新闻自体汉里我可也是响当当的一位爷！”中年人把中指和食指屈成勾磕了磕桌面，满脸得意，“好汉不提当年勇，我们接着说啊。咱们再说那‘摩尼师’。嘿，其实你不知道也正常，换个名字你肯定知道。这摩尼师吧，其实就是摩尼教的教法上师，摩尼教本是汉末魏晋年间化外传来的一支胡教，他们尊奉当时最有名的大贤良师张角为教祖，敬摩尼大明尊为大光明佛，讲究‘清净、光明、大力、智慧’八字箴言。”
说着万象通就吟起了诗：“有道是‘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彼受欢乐无烦恼，若言有苦无是处。常受快乐光明中，若言有病无是处。如有得住彼国者，究竟普会无忧愁。处所庄严皆清净，诸恶不净彼元无；快乐充遍常宽泰，言有相陵无是处。’妙啊，妙啊！”
郑阙等了半天却不见万象通继续说，于是就开口问道：“然后呢？”
万象通睁开了闭眼享受的双目，心想这个小伙子真是不懂配合，这时候该问一句“敢问妙在何处”的！他没法子，只好继续说道：“然后就是他们运气不好，会昌灭佛的时候他们也被算到佛门中去了，人家嘴里敬的也是位啥子摩尼光佛啊！唐武宗大笔一挥，把这些胡僧一股脑全给撵了，寺庙也全部毁禁，从此摩尼教就只能沦落到江湖上混饭吃。原来江湖上都叫他们摩教，乡野村夫和一些江湖粗汉不识大字，把他们叫成魔教，整日里喊杀喊打的。上师们眼见着这都不是个事儿，就想着按他们崇信的‘大明尊’神的名号改叫做明教，果然这一改了名以后，他们明教的招牌就算是在江湖上立起来了，后来就传得广了，如今咱们民间就数明教、白莲和弥勒三教信众最多。那后梁朱温年代的‘天尊’母乙、前朝的‘圣公’方腊和‘明皇’王念经都是江湖上人人竖上拇指啧啧称赞的好汉子。想当年太祖那都是明教教主起家，你以为国朝为何号为‘明’呢？”
郑阙犹豫了下，然后指着茶棚木柱上的纸联：“呃……这不是说‘莫谈国事，只论风月’吗？横批都说了只讲‘江湖闲话’。”
“这就是看看的，只要管理茶棚的茶博士或者戏楼的班主不来赶人，你就可劲的讲，没事的。人东林党的大儒都说‘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呢！你怕个甚？说起明教，还不止这，想当初‘明王’韩山童闹了一手‘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的把戏为天下竖起了反元大义的旗帜，临死还自诩是前朝宋室的王裔，你道天下人真信他？不过是为了拿个大义的名分把个死人抬起来罢了。洪武当年也为了那句‘明王出世，普度众生’的谶言，生生从蛮元手里把‘小明王’韩林儿抢到了手里，等他真夺了明教教主之位、建了大明圣朝以后，就把小明王扔河里去了，这明王神通法大的，可就不会游泳，你说好笑不好笑？所以啊，就跟前朝赵氏涂脂抹粉不好动柴家一样，我朝的摩尼师们也都不是你我江湖人士能碰的咯，当今那都要给他们面子呢！”万象通嗤笑道，“如今倒是把小明王提到了‘革命之父’的位置，放到学堂里和太祖一起供人敬仰，一届傀儡，文不成武不就，也不知道九泉之下他害不害臊？”
郑阙红着脸反驳说：“蛮元末季，群雄蜂起。‘小明王’占据中原，纵横江淮十有余年。太祖当年能够从容缔造国朝，都大有借助其力的缘故在。帝王之兴，必有先驱者资之以成其业，哪里有偶然的事情？就靠这一反元先驱的功劳，一句‘革命之父’也不为过吧？”
“红巾军在他手里是年年起义年年镇压，红巾七十二义士迷信他的名声全在汴梁被坑死。还‘革命之父’？他也配？呸！他老子‘大明王’韩山童怎么算？革命之爷？”万象通大笑。
郑阙不敢再说。
“再说那‘夷僧’，这就是近几年才有些名头的。礼部侍郎、当朝大学士徐讳光启，那是当世大人先生，执学界之牛耳吧？你瞧怎么着？这十字教的夷僧就是他给引进的。说也奇怪，那西戎在术数炼金之事上颇有门道，来我国朝的夷僧是俱有一艺之长的贤达，观天文、测地理、计算数、定时历，我大明亿兆子民就是没人比得过他们。据称唐时他们就在长安一度兴盛，当时叫景教，景者，日光也。不过和摩尼教一样遭了会昌法难的劫数，不得不销声匿迹。蛮元时期他们被称为‘也里可温’，也曾再度兴旺，可惜没多久随蒙古人一齐又被赶出去了。”万象通说道。
郑阙忍不住开口问道：“他们可真倒霉啊，比明教还惨，现在怎么又回来的？”
万象通耐心解释道：“那可不，听说如今这些夷僧因天文历法和术数炼金上的本事得了当今的青眼，才终于在大明有个落脚的地方了。今年五月不是有日食吗？台官居然没有测算出来，搞得言官人人上书要圣上下罪己诏，那圣上还不气得要杀人？得亏了徐侍郎上言说‘台官测候，本郭守敬法，元时尝当食不食，无怪今日之失，宜及时修治，参用西法。’当今那不就顺水推舟，决定修改历法，求个熙平万万年了吗？”
郑阙本想问及这万象通怎么能知道朝堂上的奏对，但还是忍住了。
“要说那十字教夷僧崇信‘三才三相三身三威神’，传说那大神身具能开天辟地的大力，德合天机道、地脉道、人间道三才圣道，被覆大天尊、大世尊、大施主三面宝相，化现圣皇父、圣太子、圣原灵三具法身，蕴积阿罗诃、弥诗诃、菩衲玛三性天威。圣皇父阿罗诃能救天下一切苦痛、解世上一切疑难、除人间一切魔障；圣太子弥诗诃因尘世德丧，乃下凡收徒法王十二，传讲康乐灾苦之经，广度苦界，最后兵解十架，道成升天；圣原灵菩衲玛无形无相，无所不在，慈恩万丈，救度无边。听说十字教夷僧一身的三相渡济功也是江湖上顶顶有数的上乘神功秘技。如今这十字教在朝堂上成了气候，有侍郎学士支持，那当然也是万万不可轻易招惹的。”万象通咬着花生米，绘声绘色地描述道。
郑阙听着万象通编排皇帝的话也是微微皱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