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此时羽飞一步一个阶梯向上攀登着，不缓不急。四周云雾缭绕，日暮西下，让人渐生寒意。羽飞就像一只蜗牛，只要朝着一个方向前进，那么到达便是迟早的事。
不过，忽然间羽飞感到身后一股可怕的力量向他袭来。那是他无法抵抗的力量，速度之快超乎他的预料。羽飞刚刚回头，头只偏到一半，眼前闪过一道白影。不过那不仅仅是一道白影，而是五道，只是速度太快让人分辨不清。
明明刚才还在身后很远，但刹那间便已到身前，羽飞着实大骇。不过那白影没有停留，从羽飞身旁掠过上去了。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羽飞见到了为首那个男人的眼神，四目相对。羽飞就这一眼，心头涌出莫名的亲近，但随即只留下了对他实力的钦佩。
羽飞认得的，后面四人穿的那是万剑山庄的衣服，他们是万剑山庄的人。羽飞和万剑山庄的西植有些交情，夺魂剑也是请他放入洗剑池中的。但羽飞从没见过万剑山庄有这等人物，在他心中设想要是自己与他们交起手来，自己很可能会败，一败涂地。
但还好羽飞没有与他们交手的必要。但总有一天可能会遇上的，羽飞心里这样想道。
“庄主，您很在意刚才那小子？”
“没有，我只是想起了有一些其他的事情。不过那小子也挺不错。”剑眉男人平静说道，“正事要紧，算来时间就在今晚，剑心必来此地，我们只不要与孙博他们起冲突就好。”
“是。”
万剑山庄一行五人出现在通天阁前，四处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中年男人上前抱拳道：“万剑山庄庄主傅兰生，冒犯前来，还请孙教主见谅。”
孙小凤上前还礼道：“傅庄主，家父闭关已久，现不在此处，不过算来也即将出关。现下教内事物由我管理，不知傅庄主亲自前来所为何事。你若有要事不妨先告诉我，我先准备一二，待家父出关之后再细细商议，也免得到时慌忙。”
“无甚大事，今日前来并非有意叨扰，只为等一个人。我知道今夜乃月蚀之夜，通天之路开启。但我对此毫无兴趣，你们也不必将我视作仇敌，我只是来等人的，人到了我自然会走。”傅兰生话说得很是干脆。
傅兰生扫视了一圈，发现通天教十大堂主，八大护法来得七七八八，教众也在不断赶来。听了这话众人也开始小声议论。
“今夜如此关键，不可不防啊。”
“不请自来，能安什么好心，我看他就不像是个好人。”
“万剑山庄向来信义，庄主更是一言九鼎，我相信他，但我们还是小心行事，多留个心眼总不吃亏。”
孙小凤表现出并不符合他那年龄的稳重，问道：“不知傅庄主所等的是何人？他又何时能到？”
“剑心，今晚必到。”
此话一出，老一辈人尽皆失色，沉默不语。孙小凤心道：剑心，莫非他要来这扰我登天祭祀，那只存在于故事中的人物，来这干什么呢？莫非与这傅兰生相约要欺我教门。
“傅庄主，如此月色，不若饮一壶酒何如？”
“不必了，我等只用站在此地静静等待即可。”说罢傅兰生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清风拂过，恍若无物，无声无息，浑然一体。
“喝——傅老狗，吃我一招。”一位虬髯大汉冲出来，一刀斩向傅兰生。傅兰生身后一位短发男人挡在他的身前，拔剑接招。那虬髯大汉一刀平实无奇，短发男人轻轻拔剑，一剑刺去，正中他的肩胛，鲜血四溅。但大汉就算负伤，手中的刀并不停留，径直斩下。短发男人回剑格挡，只一瞬间，剑被斩断，被斩断的还有他的胳膊。
短发男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左手捡起自己握着短剑的右臂，取下断剑，眼中满是愤怒。短发男人左手持断剑，脸上挤出一点微笑，偏着头看了那大汉一眼，眨眼间便割断了那大汉的喉咙。短发男人向着通天教众道：“我本无杀戮之心，怎奈你们要以命相搏？还有哪一个不怕死的，尽管站出来。”
事已至此，孙小凤心中又惊又愧，惊叹那人随手便能将教内一位堂主杀死，愧疚自己开始竟想着息事宁人。自己的地盘怎能让他人来撒野。
“赤封，退下。”傅兰生轻轻喝道，连动也没动。
短发男人平静了下情绪回答道：“是。”
隐忍吗？还是举全教之力将他除去，扬名立万？孙小凤心中此刻澎湃汹涌。
“且慢，万剑山庄赤封是吗？听说你的影剑之术很是厉害，老夫倒是没有见过，可否今日让老夫也开开眼见。”人群中走出一个青衣老者，月光下只见一个佝偻的背影。
傅兰生缓缓睁开眼睛，说道：“齐梦前辈，赤封敌不过你。我已说过，今日前来，并无敌意。”
“傅庄主真当我通天教如集市一般，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吗？”
“齐梦前辈，我若要走，怕也没人能够留住。”
风越来越有寒意，吹得众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听着他两人的对话。齐梦、孙小凤、傅兰生都在思量着得失。一旦出手，孙博与孙小龙不在，通天教必定伤亡惨重，但若不出手，又将颜面何存。傅兰生并不想出手，他的目标是剑心，而不是与整个通天教为敌。
陷入了僵局之中，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响起。众人心里一惊，难不成真是剑心来了，个个屏住呼吸，眼光指向登山阶梯之处。寒风吹来片片云雾，遮住了月光，让一切更加朦胧了起来。
阶梯的尽头，一个身影出现。“哟，都在啊，这么多人。”羽飞挥了挥手，向众人打了个招呼。羽飞走上前来说道：“请问孙博孙教主是哪一位？”
孙小凤虽不曾见过剑心，但料想也不是这般年轻模样，有些不耐烦回答道：“家父不在此地，你是何人？”
“我有一封书信要交与孙教主。”
“那你将信交与我，我转交给家父。”
“信没有了，被我不小心烧了。”
孙小凤脸色一沉：“你是在戏弄我吗？”
“没有没有，信是没有了，不过信里主要就是说让孙教主把白灵剑交给我，我好拿回去交差。我想只要把剑拿回去就是一样的，不碍事。”
傅兰生在一旁被羽飞逗乐，对羽飞说道：“小兄弟，你倒是说得轻松得很，你不怕他们来收拾你？”
“我今天就是先来试试他们厉害不厉害的。”
孙小凤额头青筋暴涨，笑道：“可以啊，凡事都要试试才知道嘛。”说罢，孙小凤双手高举，口中反复颂道：“通天之数，藏于万物，万物皆散，我为万物，由人，由物，由心，由天，天人合一，是为大成”孙小凤体内气息源源不断增长。通天教众见状，皆跪倒在地，反复吟咏，气盛通天，山脉亦为之倾倒。
“庄主？”赤封捂着右臂断臂处，朝傅兰生问道。
“先避一避，没有必要和他们对着来。”傅兰生说着转身离开，四名白衣男人紧随其后。在远远的地方，傅兰生定下脚步，回头说道：“小兄弟，他们这妖法你对付不来的，有些事，还是不要勉强的好。我在山下等你，要是你下山的话。”羽飞听后并没有回答。
羽飞一个人站在那里，寒风凛冽刺骨，寒意甚甚。
孙小凤立于众人之前，接受者上天给予的恩赐，能感觉得到天地气息源源不断纳入他的身体，身体也膨胀了一圈，但慢慢又恢复原状。羽飞像看猴戏一般看完他们耍的这一遭，说道：“结束了？”孙小凤微笑道：“结束了。”
“是不是我打赢了你你就把白灵剑拿给我。”
“不是，而且你也不会赢我。”
羽飞点了点头，手中凝聚内力，形成一把剑，闪闪光亮组成剑身，如同星空一般闪耀。羽飞将飞云决一出，原地只剩下一道残影，飞影已至孙小凤身前，无声无息，悄然而至，手中的剑自下而上轻轻一挥，斩向孙小凤。
当孙小凤意识到的时候，剑已挥到面前，这一瞬间，他心中没有慌乱，只是清楚的知道，他躲不过这一击，而这一击会要了他的命。太快了，孙小凤将内力尽出用来抵挡需要一瞬间的时间，但这一瞬间比羽飞的剑慢了一瞬间，他输了。
就在孙小凤准备迎接自己死亡的时候，他发现羽飞的剑顿了顿。孙小凤心道：可笑，你以为这是仁义吗？还是说这是一种狂妄？而在我看来，这是一种愚蠢。
孙小凤内力爆体而出，气势极盛，仅凭身躯接下了羽飞的一剑。孙小凤为了抓住羽飞，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剑。他左手抓住羽飞的右臂，右手一记按天掌使出，直中羽飞胸膛。
孙小凤内力护体，胸口喇出一道口子，身后教众被余下剑气所击，脸色惨淡。羽飞被一记按天掌打倒在地，口中吐血连连。孙小凤一边按着胸口，一边仰天大笑，为自己的幸运喜悦不已。
下雨了，羽飞倒在地上，气息若有若无，雨水混着血水在地上散开，像是一幅画作。
月蚀已到，原本便昏暗的月色慢慢消失，依稀只见到一个撑伞的男人走来，然后便响起了不绝的惨叫之声。雨滴落在孙小凤的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孙小凤大惊，用内力将雨排开，但无论怎样，雨滴依然按着它该有的轨迹落下。
月蚀已到，通天之路开启，但通天教众惨叫声正此起彼伏，孙小凤更是慌乱不已。通天之路需得祭祀祈祷，乃得见真人，此时都自身难保，又哪能干些什么？
齐梦老者不惧风雨，俯拜在地大声诵读教义，尽管惨叫声仍不绝于耳，但慢慢被统一的声音代替。众人被雨剑刺得遍体鳞伤，却也将生死置之度外，有人倒下，有人死去，却没有人逃走。
忽的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照在那撑伞的男人身上，正是剑心。他正在为羽飞运功疗伤，见到此状，也停下手来，望向那遥远的天空。剑心顺着光亮望去，仿佛也见到有人望向自己，剑心道：“天人，遥不可知，真乃青春不老吗？那该多么无趣。”
“剑心，总算找到你了。”傅兰生把住剑心的肩膀说道。
“嗯，你找到我了，总算。”
“看来有时候算命的还是有两下子。我想了很久，如果你不告诉我我的孩子在哪，我就杀了你。”
“帮我照看好这孩子。”剑心说着望向地上的羽飞。
“我只想知道我的孩子在哪，我不想杀你的。”傅兰生的话语很是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或许你还不够资格。”
“哈哈，剑心，我真的很想和你比试一下。你很狂妄，也有狂妄的资本，天门在这也选择了你，其实我该放弃，但我还是想试一试。当年我输给了你大哥，今天或许也会输给你吧。”
余下众多通天教徒将他们围在中间，却又不敢上前。教众们自看到金光照向剑心便议论纷纷。祭祀圣光竟会照向外人，孙小凤心中愤愤不平，但脸上并无表示，只听到剑心傅兰生他二人的对话，心道他二人打起来最好，最好两败俱伤，到时候再将他二人拿下便轻而易举了。
雨静静地下着，剑心说道：“我已经好久没有遇见过你这样的高手了，我会认真，但我不会杀了你。”说完剑心闭上了眼睛，右手举过头顶，喊道：“剑来！”夜空闪过一道亮光，极细极长，在天空划过一道弧线，最后落在剑心手中。
剑身强烈的光亮将周围照得有如白昼，毫芒毕鉴。傅兰生眼睛死死盯住剑心，眨也不眨一下。剑心的光芒越来越亮，猛地睁开眼睛，瞪向傅兰生。傅兰生心脏剧烈地抖动，不由自主。“跪下。”剑心口中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傅兰生像受人摆布的木偶一般，动作僵硬，就要跪下。
膝盖还未着地，傅兰生便清醒过来，心中一惊，知道是着了剑心的道，笑道：“何必耍这些手段，我们便在剑术上一分高下岂不痛快。”说罢，傅兰生拔出手中的剑，平平无奇，就如普通刀剑一般，而且剑刃也有缺口卷刃。
剑心看了点了点头，内力从身体中悠悠散出，绵绵不绝，如同深幽，不见其底，然后将手中的梦珏托在空中，化作千数，漫天的剑刃直指傅兰生。傅兰生见状，也让自己兴奋起来，手中的剑也兴奋得发抖。
周围的通天教众本就被羽飞剑气所伤，又怎能忍受得住这两大高手间的内力冲击，站在周围便觉胸闷难耐，不走得远些怕是就要丢了小命。孙小凤在一旁也是又惊又骇，虽然知道这二人实力非凡，但亲眼见到这气场的感觉又是不同。齐梦喃喃道：“又见到了，已经太久了，傅兰生，看你这次又怎么对付。”
人人都在思考着得失，下一步应该做的事，唯有围在外面的通天教人开始讨论了起来。
“喂喂喂，你们看那万剑山庄的庄主是不是在发抖啊？”
“不会吧，说不定暗中准备什么招式呢。”
“发抖就是发抖，我们害怕会发抖，那庄主也是人，发抖也是正常的嘛。其实我看他不行，之前都要跪下了，现在怕是跪下也不饶他一命了。”
“你们懂个屁，别个是在那里打信号呢，要是不行了就要他们万剑山庄那四个人一起上，我们还是溜远一点，免得伤着我们了，狗命要紧。”
“也是也是。”
羽飞躺在地上，听着周围人的话语，感受到剑心与傅兰生的气息，眼神很空洞，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说：“羽飞，你输了，该我了。”羽飞闭上了眼睛，说道：“该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