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在绍兴陆家的宅院里,安谧诡异的气氛随着一阵浓浓的白雾腾起,树叶被风吹得飒飒作响,一阵天雷轰闪而过,一瞬间放佛将天边撕裂了一般。
陆游平躺在床上,额头上不断地冒出冷汗,他做梦了,他梦到唐婉来找他索命了,一道天雷划过,将陆游的房间在一瞬间点亮,又黯淡下去。
闪电的光划过天际,也划过陆游安静的脸庞,他紧紧锁着眉头,一副做了噩梦的模样。
他猛的一起身,眼球周围布满了血丝,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做这样的梦了,他的心里还是放不下唐婉。
那日陆家母逼迫陆游休掉了唐婉,并且说要将唐婉送到什么地方,其实就是打算偷偷地杀了唐婉,让她人间蒸发。
为此,陆游一直心怀愧疚,并且对唐婉十分想念。
“蕙仙……我想你……”
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送她走的那队马车并没有回来……
陆游握紧了手里的被子,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下来,他思她入骨,却没有能力守住她。
“呜呜呜……呜呜呜……”门外传来一阵哭声,是女人的哭声。
陆游听到哭声,脑子里嗡嗡地直作响,他盯着离他不远处的门出了神。
“原来想念也会使人产生幻境。”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自言自语着,“蕙仙……”
“呜呜呜……务观,务观……”这个声音又开始了,并一直重复着。
陆游黯淡无光的眼睛突然充满了惊喜与希望,他抬起了头看向门那边,有一个娇人的身影若有若无的出现在门边。
他高兴地连鞋都没有穿就跑了出去,可是到了门外却什么也没有。
他再次失望。
“务观……呜呜……务观……”这个声音又出现了,这次是来自陆家宅的门口。
陆游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跑过去。
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雨水淋在陆游的身上,和他身上的汗融为一体,黏糊糊的贴着他的身躯。
“蕙仙,蕙仙!你在哪?”陆游失心疯了一般不受控制地朝街上跑去。
街道上如死寂一般,只有唐婉诡异的尖笑声和陆游失神的呼喊。
“呜呜呜……务观……”这次他听仔细了,声音绝对是从那个地方传来的。
陆游疯也似的朝着沈园的方向狂奔,哭声越来越近,陆游的内心越来越激动。
可是随着陆游的走近,那个声音不再哭泣了,她开始笑了,陆游越近她笑得越大声。
“咯咯咯,务观,咯咯咯,你来了务观,呜呜呜……务观!”
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任是何人听罢只觉恐惧,而对陆游来说,这声音好似能勾人魂魄般,早已化成一只钩子嵌入他的心脏,将他向那边牵引。
陆游冲进沈园,本来淅淅沥沥的小雨变成了倾盆大雨,陆游的发丝贴在脸上,衣服也湿答答地贴在身上。
他望着前面的那个失落的背影,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他想要将她紧紧地收进怀里,但他刚冲到了那个背影的面前,她忽然转身。
又是一道雷闪过,亮光照在面前的这个人脸上,陆游愣住了。
“娘?”
陆家母对着陆游咧开了嘴笑着,那笑容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突然她的笑容收住,变成了一张愤怒的脸。
“你这个逆子!教你勤习诗书,你怎的好?你被那小狐狸精迷了心窍!你糊涂你娘可不糊涂,呵呵,明天她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陆家母说的话字字诛心,让陆游陷入绝望,突然,陆家母从身后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捅进陆游的心脏。
陆游的心放佛在一瞬间停止运行。
他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摸了摸心口处,什么都没有。
他的额头上落下大滴大滴的汗珠,突然,有一双手覆在陆游的肩上,陆游猛地一回头。
“务观可是又做噩梦了?”
唐婉本来在陆游身旁安静的睡着觉,陆游突然的起身把她弄醒了。
“是……我梦见我们两个分隔两地,梦里,我甚是想念你……”
陆游暗自抹了一把泪,还好只是个梦,唐婉看着陆游笑了起来。
唐婉轻轻地抱住了陆游拍着他的脊背,温柔的面容突然开始逐渐变得狰狞,长长的獠牙和指甲长了出来。
“你能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那个梦……就像是真的一样。”
陆游握住了唐婉的手,却发现有些不对劲,唐婉一向是一个干净利落的人,怎么会留这么长的指甲呢?
“蕙仙,你这指甲……”
唐婉松开了陆游,和他面对面,只看见唐婉狰狞的面容,吓得陆游身躯一震。
“务观,蕙仙来寻你了,你可要跟蕙仙一起走吗?”
唐婉将另一只手搭在陆游的肩膀上,她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和陆游对视着,模样十分可怖,但陆游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惧怕。
“蕙仙……我走,我负了你……我负了你……”陆游紧紧地抱着唐婉,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唐婉冷笑一声,伸出长着长长的指甲的手,对准了陆游的心脏,“噗呲”一声捅了进去。
陆游的心里一阵绞痛,伴随着一声鸡鸣,他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外室的木门被敲响,陆游有些余惊地盯着外室。
“陆公子,今日的早膳已经放置在公子的门前了,公子可要记得趁热吃。”
原来是送饭的下人,自从他偷设宅邸给唐婉被陆家母发现之后,他便整日茶饭不思,不思进取,时常因为一些小事对人大发雷霆,连来送饭的下人都不敢进门。
前前后后的一阵忙碌之后,陆游终于再一次踏上了前往建康城的路。
学业已经荒废了许久,通过那场梦,他现在已经清醒了许多,这次要去建康城,是他主动提出的。
之前绝食已经让陆家上上下下很是无奈,如今他却主动提出了要回学堂学习,更是让人惊奇万分。
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改变,他只有靠自己的努力来证明自己,然后,再去将他的心尖人……挽回……
可她现在在哪?过得怎么样?他对她的一切都不知晓。
他对她有的,只有无尽的思念,无尽的幻想,还有,无尽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