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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夺食

月亮钻破云层,高高地悬在夜空中,台来花草原变得朦朦胧胧。月光下,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陷阱附近,他很快找到了地上的猪骨头,随后向东北方向走去。走了大约两里多远,他把猪骨头丢弃在草丛中。做完这一切,他悄悄潜回帐篷。

他不是别人,正是蒙古族少年毕力格。

毕力格一家世代生活在台来花草原上。他的祖辈、父辈不光是老实本分的牧民,还出了一个猎人。毕力格从当过猎人的爷爷那里知道了很多打猎和狼的故事。他对一件事记忆犹新:一次爷爷出外打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不期而至,爷爷被困野外。经过一天一夜的寻找,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山洞。进入山洞后,他才发现,这个山洞竟是狼洞。而狼洞里恰恰有一条母狼和两条小狼。当时爷爷已是饥寒交迫,根本没有力量对付狼。出乎意料的是,狼没有向他进攻。于是洞里上演了猎人与狼和谐相处的一幕。爷爷由于在狼洞里得到及时休整,避免了被冻死野外的危险。从那以后,爷爷放下猎枪,再也没有打过猎。这个故事是毕力格的爷爷亲口讲的。毕力格百听不厌,每听一次,他对狼就有一种全新的认识。

草原无疑是牲畜的天堂。牧民富了,就要扩大再生产。牲畜越来越多,可草场不会变,永远是那么大。草场得不到休整,土质一年不如一年,草料也一年不如一年。草场不但承载着牛羊,还承载着以牧草为食的草原小动物,如野兔。牛羊本来过多,野兔还要从牛羊嘴里抢夺草料。其次,草原还有一些其他的小动物,如草原鼠、獾、狐……这些小动物虽不以牧草为食,可它们有一个共同,令牧民深恶痛绝的问题——打洞。这些小动物打起洞来,一个比一个厉害,几日内就能把上百亩草场变得面目全非,千疮百孔。草场本来就非常脆弱,一旦植被被破坏掉,没有多年是难以恢复的。草场上洞穴多了,还给马带来了危害。一不小心,马蹄陷入穴洞,轻则别折马腿,重则人死马亡。

狼是这些小动物的天敌。狼消灭了这些小动物,等于保护了草场,间接地保证了牲畜的草料。另外,狼虽有吃牲畜的习惯,可狼吃掉的大都是老弱病残的牲畜,这对于不愿意改良牲畜,也不愿意控制牲畜数量的牧民来说,是一个很好的优化过程。狼不仅是草原生物链中不可缺少的一个物种,也是维护草原生态平衡的重要标志。现在,这个标志正逐渐消失,草原退化,沙化的问题也就随之而来了。

毕力格对狼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这是老猎人的亲身讲授,和他亲身感受到的,没有这种经历的人对狼不会有这种感情。

毕力格是个有心计的少年,王立平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无法阻击正在兴头上的王立平,王立平也不可能听他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暗中破坏王立平的行动。王立平他们一回到帐篷,他就悄悄行动了。

本是出于好意要保护狼的毕力格,却向狼群传递出一个错误的信号。

自从上次觅到食物,大狼灰灰确实高兴了一阵。从此以后,狼就衣食无忧了。万万没有想到杰雪阻止了它的行为。更没有想到的是,参花和顿巴像盯贼似的盯紧了它。它不明白,狼群快要倒在死亡线上了,为什么放着好好的食物不动呢?人固然可怕。可饿死也是死,倒在人面前也是死。为什么守着食物活活饿死呢?那可是胆小鬼的做法。狼不是胆小鬼,它是草原上的神。退一步讲,既然都是死,为什么不死得轰轰烈烈,何必苟延残喘呢?由于饥饿,灰灰原本高智商的大脑变成了一根筋,它脑子里想到的除了食物,还是食物。

灰灰目光痴迷,一副贪婪的表情立刻吸引了两条大狼的注意。两条大狼走到灰灰身边,讨好地闻着它的嘴巴和爪子。灰灰立刻明白了两条大狼的意思,有了同伙的加入,它的胆子更大了,主意更坚定了。

灰灰还是很警惕的,一是防着被工地的人发现;二是防着被头狼发现。白天它尽量离道老渡近一些,选好目标。黄昏时候回到狼巢,等到狼群进入梦乡,才悄悄离开狼巢。

灰灰自以为可以掩人耳目,但它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顿巴的眼睛。灰灰翻过一座土丘,眼前突然跳出一条黑影,它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顿巴。灰灰一脸嘲讽,老狼顿巴也想去寻找食物?可没等走到那儿,说不准就……再仔细一看顿巴的表情,不对劲啊。原来,是它误解了顿巴,顿巴不是加入这个队伍,而是阻止它。

对!老狼顿巴要拦下大狼灰灰。

顿巴急促喘息着,四肢无力,一屁股坐在地上。老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态度却泾渭分明。

闪开!灰灰怒从心头起,扑向顿巴。老狼太不识趣了,不去也就算了,竟然跑出来坏它的兴趣。

顿巴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有抬。它顿巴是一吓就能吓倒的吗?这种雕虫小技它见得多了。想当初它纵横驰骋台来花草原时,灰灰还没有出生呢!老狼阅历丰富,可狼群遭遇如此之难,还是第一次,它不再对生抱有希望,说不准哪一天它没有站起来,就永远离开了台来花草原。老狼对狼群有着特殊的感情,这里不仅有它的伙伴,有狼巢,还有狼群的希望。当老狼看到杰雪目光里的那一丝歉意时,它特别感动。它要在临死之前,给狼群做点什么。它能做什么呢,无非就是这百十来斤的身体。顿巴抱着一种必死的信念,才拦下灰灰的,它连死都不怕,还怕灰灰的吼叫吗?

出乎意料,灰灰的嘴巴快要接近老狼时,突然闭上了。或许是老狼的临危不惧不得不让灰灰有所收敛;或许前方食物的香味吸引了它,让它打消了杀念。灰灰喉咙里发出一声怒吼,消失在夜色中。

夜色中,几条模糊的狼影奔向道老渡。

嗯?灰灰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这种香味不是来自工地上残羹剩饭的味道,是肉的香味,而且就在附近。灰灰忽然有种错觉,这种肉香味会不会是老狼顿巴的。正在灰灰犹豫之时,两条大狼也闻到了香味,它们兴奋异常,鼻子紧紧贴着地面,猛吸了两下鼻子,又高高举起大头,使劲嗅了嗅空气。两条大狼很快锁定肉味的具体位置。它们同时跃起,同时抬起前肢,猛地一收后肢,也不知身上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力量,它们就像双人跳水运动员,身子灵活,动作敏捷,划出一段优美弧线,准确无误地落在食物上——猪骨头上。

灰灰虽然反应慢了一些,可它的动作一点不含糊,在两条大狼落下的同时,它已是捷足先登了。它下口又快又准又狠,“噗”“噗”,灰灰嘴里叼到一块骨头,前爪搭到一块骨头,再想捡别的骨头已经来不及了,屁股就势一甩,后肢落地,恰恰踩到一块骨头上。

两条大狼就没有灰灰聪明了,它们得到骨头,来不及多想,就势卧倒,一顿猛嚼,静静的夜色里,传来一阵接一阵“嘎吱”、“嘎吱”的咀嚼声。而灰灰呢,没有忙着消灭骨头,而是先占下了。灰灰这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性格,是狼的典型特征。

它深知伙伴们吞完骨头,势必要与它抢。所以赶紧张开血盆大嘴,“咔嚓,咔嚓……”来不及分辨骨头的香味,囫囵吞枣,眨眼间消灭掉了两块骨头。现在,灰灰爪下还有一块骨头,有两块骨头垫底,就不着急了,慢慢品尝,品一品肉的香味,它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吃到这么好的食物了。灰灰慢慢张开大嘴,锋利的狼牙触及到骨头时,突然停下来了。不能吃掉这块骨头,它警告自己,要把这块骨头送给头狼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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