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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决谷破阵

决谷。

花忍弃瑕二人已至林中深处,越走越是僻静,弃瑕暗暗感叹,若非花忍带路,必会迷失方位,难怪三哥常说,能准确寻得决谷入口的,当世没得几人。

弯弯绕绕了半天后,来至一片竹林前,花忍却突的定然立住,眼眸缩了缩,眼前的这片竹林看似朗朗晴空,实则诡异多端,稍不胜防,便会陷入再也绕不出来。再往下,他也不知方向,无法进的去。

可就在竹林里,白衣女子身影飘跹,踏在竹树的尖端,紧闭双目,轻然临立。

弃瑕亦是吃惊:“她……她在做什么?”

花忍抬着头,望着那白衣女子,她周围微风徐徐,时不时将她身后的长发带起,白衣纱裙飞扬舞动,更是添了几分妖娆。

而她,却只静立,闭目养神,丝毫不关心外界因素。

“她也许是想……”花忍声色缓缓,最后两字明显重了力道:“破阵。”

“破阵?”弃瑕心中微紧。

白萧笙既然能寻到决谷这样一块风水宝地,自不会允许别人随意进入,便自劈一方,在其周围施了阵法,隐藏了入口,是以无人能破阵进入。

这点,花忍很清楚,他以前进入过一次,出来后,走过的路都快忘了透彻。阵法可以分很多种,如战场上多人灵活协作的作战阵法,夏王宫地道的机关阵法,长兴山墓室前的石阵,这些,要破解各有法子,倒也容易。但对这种玄术阵法,花忍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是束手无策的了。

可白萧笙的布阵之术高深莫测,那白衣女子,莫非也懂这行?

忽然,竹林异变。

原本平静的林子,风势渐起,刮得地上的竹叶,飘飘扬扬,四处纷飞,时不时卷积起几抹花纹。

再过片刻,已是风力最强,一片柔软纷扬飘飞的竹叶,突然幻化坚韧,随着大风,如同利剑,直朝白衣女子袭去。

小心!

弃瑕内心微微呐喊,不由得替自己心上人揪了汗。

白衣女子撇首侧耳,袖手一佛,那片袭击而来的竹叶,瞬间被她指刃割成两截,锋利的竹叶攻击之力消失,一下软绵绵的,飘落置底。

弃瑕提起的心,始终没有落下。

她虽然解决了一片,但还有第二片,第三片,甚至……无数片!

白衣女子轻轻一踏,从竹树之上缓然落地,手上,亦是多了一截竹枝。面对万千竹叶,她手持竹枝,迎身而上,与那些有攻击之势的竹叶开始比划起来。

竹叶似有灵性,一会儿幻化,形状多样,一会儿散开,一会儿又合起来,她身形矫健如龙,招式以柔为主,而她那些翩然躲闪的剑招,在竹叶中游走,又如同在与竹叶共舞。

弃瑕看得有些呆。

“我刚才说错了。”花忍突然再次开口。

弃瑕回头:“说错什么?”

“她不是在破阵。”

“那这是在做什么?”弃瑕又看向那女子,眼眸中含了几分慕仰。

“她在……”花忍皱眉,看着那些翻飞绞若的竹叶,好久,才咯嘣着牙出口:“毁阵!”

花忍言毕,竹林里,再起变化。

那些叶子早已不再攻击,白衣女子收住竹枝,另一只手抬起,仿若控制了什么力道,反而慢慢的,无数竹叶凝结于她的掌中,旋成一个不大不小的球状,而她,从始至终,不曾睁眼。

花忍暗叹,不过一会儿功夫,她竟已深谙其中玄术,将这些小竹叶控制起来,实是得心应手。

但,破阵,不是她的目的。

毁阵……才是她要做的!

只见她轻轻一翻,掌中旋转的竹叶球,加速往上空抛去,至最顶端时,一声轰炸,竹叶瞬间被碾成了粉碎,轻飘飘的落下,纷扬散开。

一阵风划过,甚至有一些粉末飘来了这边。

弃瑕不由得伸手,想去接住瞧一瞧,可粉末一入掌心,就消失无影,他试了好几次,手掌中依旧什么都没有,仿佛这些轻巧如棉花的竹叶粉末不存在似的。

花忍只道:“你眼中所见,不一定为真。”

弃瑕不懂,再一抬头,面前哪里还有什么竹林,只有松松散散少得可怜的几棵竹树,分别置于不同的方位,一眼看去,与寻常无异。

而白衣女子刹那睁开眼睛,再次轻旋抬手,掌中力道凝结聚齐,突然一掌置于地上,旋风波动,掌力在那一瞬间蔓延竹林,花忍只见那几棵竹树被连根拔起,又轰然倒下。

“难道,刚才那些都是假的?”弃瑕有些不相信,他还以为,她会什么玄学之术,能控制轻飘飘的树叶,却不想,一切,如黄粱一梦。

“那并非是普通的竹子,是整个阵法的核心,具有迷惑之效,如此短时间,能从千万竹树中将其找出来,也是本事,你所见虽假,但杀伤力却是真的存在。”花忍一边解释,一边自叹不如。

望着那连根拔起的竹子,花忍隐隐有点心疼,将这竹子栽培起来,置于对应位置,也得费不少功夫,如今,却这么轻易的,毁于一旦,可惜,可惜了。

白衣女子对两人的到来并未有多余的眼神,继续往深处走,花忍弃瑕相视一眼,选择跟着白衣女子,然后,两人又眼睁睁看着她再毁了一道阵法。

花忍心里再次抽痛不已。

难道她真的是一路过来,一路毁阵吗?都不带留点情的吗?

别人入阵,只破阵,破了都是大吉大利,她倒好,不毁不罢休。

只怕白萧笙,会被她气死的吧?

“我们,真的不阻止吗?”弃瑕虽然对白衣女子的仰慕又多了几分,但这样下去,终归不太好啊。

花忍斜了弃瑕一眼,眼神之中很明显,甚至还把这种明显说了出来:“你心上人,你自己管去。”再说,花忍突然有点隐隐期待,她能把湖水畔的阵法也给破了,虽然这种念头,很不应该。

“我……”弃瑕口头一噎,唉,他要是能管的着,也就不用失恋了。

很多人都说他家世好,年少有为,功成名就,当世没得几个女子可以与他相配,可他此刻却觉得,她那样的女子……倒是他配不上了。

弃瑕回过神来,看着那抹毁了阵法后,连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的白衣身影,他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这里是白萧笙的地盘。

白萧笙脾气古怪,又是二哥的恩师。

不用等以后,弃瑕现下就很为难了,她如此,是非要与白萧笙拉仇恨?

面前,是一座大湖,是第三道阵。

此阵若破,决谷与外界,便是通畅无阻,所谓的与世隔绝,基本也就废了。

弃瑕看着她站在湖水边,双眸臻臻,眼底尽是湖光波麟,谁也不知她在想着什么,弃瑕终是忍不住,上前一些,说道:“龙姑娘,不可再毁阵了。”

她只是看着湖水,没反应。

弃瑕仗着胆子再走几步上前,与她隔了一步之远,劝她道:“此处所住的白萧笙是个怪人,你毁他阵法,他怕是不会放过你。”

湖面似有一层风滑过,隐隐波动。

白衣女子轻撵眉目。

显然,她并不会听劝。

“龙姑娘,我知道你厉害,可你处处树敌,并无好处。我——”也很是担心。

后面那几字,弃瑕还未说出来,就被一下抬眸的白衣女子冷冷驳回,唇角两字启齿:“让开。”

身后的花忍叹了口气,就说,弃瑕这小子,特么的就是自己闲的轻松找虐找罪。听母亲的话,找个温柔贤淑乖巧懂事的媳妇不好吗?非得纠缠这么一个面如寒霜理都不理他的人。

“我只是担心你。”弃瑕也是豁了出去,反正昨夜连喜欢她都承认了,现下也不差再多说几句。

花忍抽了抽嘴角,在后面看着。

怎觉得,弃瑕平时挺正经一人,偏的这会儿竟有点死皮赖脸的错觉,人家都好心拒绝了,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白衣女子却轻缅眉目,抬了抬眸子,看向弃瑕的清冷目光里,带了一丝异色。

担心,她?

有这个必要?

与其担心她,还不如,担心担心他自己——

忽然,有一抹箫声忽远忽近,一会儿悠扬无限,一会儿拔调尖刺。

望着湖面突然的异动,花忍心中一下提起了万分戒心,只是瞬间,湖面忽的凝结起了一抹浪花,凌空而起,那水刃似冰薄透,如似一把横着的利剑。

措不及防,水刃朝弃瑕袭去!

花忍一见,顿感大惊,这一劈下来,非死即伤!来不及多思,花忍为了弃瑕那条小命着想,飞身就往弃瑕那头奔去。

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

这一边,在弃瑕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白衣女子早已先一步扣住了弃瑕左手,将他推到自己身后,她另一手,扬起一抹掌风,将空中那道水刃劈散。

哗啦啦的水声,瞬息打在湖面。

花忍的心,仍然提着。

箫声,依旧还在继续。

三道水刃凝结,目标,还是弃瑕。

白衣女子再次凝聚力道,抬手替他挡了去,一一化解。

空中,弥漫着一丝清凉的水气。

弃瑕:“……”招谁惹谁了?为何只劈他?

“前辈,我六弟不知分寸,无意冒犯,还请前辈勿与他见怪!”花忍开始担心起来,面露忧色,弃瑕这小子,真是口不择言,能在白萧笙的地盘,说白萧笙是怪人么?这下被听到,岂能不让他受点皮肉苦。

“我偏要与他见怪!”

箫声停,沉稳苍尽的声音传来,却不知是哪个方位。

花忍急了:“前辈!”

箫声再起,湖面上,已是数道水刃结起。

白衣女子松开弃瑕的手,顺带轻轻抽走他手中长剑,执在手中,回头与他说一声“躲一边去。”后,她期身而上,与那些迎面而来的水刃,交缠在一团。

一番交战后,她似有不敌之势,其中一抹水刃,割破了她袖间白纱。

弃瑕在岸边,见此一幕,心中急得很,快步至花忍身边,抓着他,又急又担忧:“花忍,你快去帮她。”

花忍:“……”

看着弃瑕,花忍却丝毫不行动。

弃瑕不解:“这么看我干吗?”

“恭喜啊,又被心上人牵了一次手。”花忍抱着剑,内心忍不住啧了两声。

“都这时候了,还开什么玩笑,我叫你四哥成不成。”弃瑕心里犯急。

花忍依旧不动,斜着眼哼了一声:“弃瑕,你脑子还在不在,白萧笙是是谁?那是你二哥师父,你为了一女人,叫我去打你二哥师父?”

打不打的过,得另说。

但是,他还想好好活久一点。

弃瑕无语:“可她刚刚还救我。”不然那几道水刃挨下来,他能不能留个全尸都是问题,三哥果然说的没错,这个白萧笙,就是一怪人,惹不得,碰不得,说不得。

花忍哼道:“正好,你可以给她收个尸,当是还恩了。”

弃瑕见花忍不为所动,便知花忍不会轻易出手,至少,不会去与白萧笙对敌。可自己武功又不如这些江湖绝顶高手,即便去了,也是给她添麻烦。

再看向那边,弃瑕有些激动,白衣女子由开始的吃力,变成了游刃有余,水刃被一道道化解,数息后,她突然执起长剑,腕风一转,穿梭在湖面与水刃之间,长剑凌空劈下,响起了道道爆破的浪花之声。

水花溅起丈高,又落下,天空,如同下了一场芊芊细雨。

箫声亦是戛然而止。

湖面上似是被劈开了一道虚空,幻影消除,弃瑕赫然看见,水波上,荡着一叶扁舟,有一暮者,正执着长萧,微微拍打,立在一端。

而白衣女子在空中一番旋身,亦是立在了小舟另一端,收了剑,一袭白衣蹁跹如舞,与白萧笙遥遥相望。

玲珑从不远处听到奇怪响声,急匆匆赶到时,看见的便是湖中心这么一幕——

两抹很强大的气场相视相对,让人一看便知不能轻易惹。她刚才还嘀咕白衣女子进不来,如今看来,是她对白衣女子的能力有所误解。

人家进来的方式,简单,直接,粗暴。

比她厉害多了。

小舟上,白衣女子先开口:“今日拜访,小小回礼,不成敬意。”

——回礼?

白萧笙望着林中被她毁的七零八落的阵眼,差点有口气没上来。他抢她一次东西,她也不望送他一分见面礼,以表心意。

这礼,可真够大的!

“你懂阵法?”白萧笙微微凝住。

“不懂。”

——不懂?不懂还能连毁他两道阵!

若非他赶来及时,若非他瞧出端倪,知道只有她心无杂念时,才能全身心投入阵法之中,而那男子,却能让她一时分心,他这才不断朝那男子下狠手,否则,只怕这湖面水阵也快保不住了!

白萧笙抽了抽面容,又哼了一声:“你拜访,不止如此简单。你想要什么?”

“寒冰烈火。”白衣女子说的直接。

白萧笙眼角余光瞥了眼玲珑,那日在长兴山他亲眼所见,这两柄剑,是白衣女子从玲珑手中所抢,这东西到底归谁,似乎没有定论吧?确信其物此刻早已无主,白萧笙想了片刻:“那是明皇遗物,并非是你的。”

白衣女子抬眸:“可也非你所有。”

白萧笙冷笑:“除非我败。”

“今日,特指教。”

手中的长剑,微微挪动,她这一语,便是要与白萧笙定下一战。

“十多年前,你败在我手下。”白萧笙忆起往事,那时他常隔几月便会入晋国皇宫教皇甫衍习武之道,有一日,他发现这皇宫之中有一个善于隐匿踪迹的高手,为了把人逼出来,他没少花心思,却没想到,当人出现时,那却是一个戴着轻薄面纱的少女,她唯一的眼眸里,无情无欲,淡漠得不像个正常人,出招又准又狠,速度更是惊人的快,而她的年纪,不过十六上下。

第一次面对她那些奇异的招式,他略有吃力,若非他内力稳厚,胜于她一筹,险些就命送皇宫出不来了。

微风扬动白衣女子的衣角,她似乎对此事并不介怀,只是淡然道:“你,会老。”

当年,她知道有高人入皇宫,曾隐匿在一旁探过,才知,是有人教习武学,白萧笙以为她想偷学,不惜揪出她,与她过了百余招。白萧笙正值壮年,内功雄厚,她自然不是其对手,后来,未免惹麻烦,她也自知离得远点,不去惹他。

可现今,他已鬓角微白,如何还能有当年风姿,武学之道,虽并不限制年龄,但至少百余招下来,他因年纪,会微喘不息,而她,不会!

听到老这个字,玲珑不免打个寒颤,禀了呼吸。

都说白萧笙脾气怪,听不得别人对他的评价,更不论白衣女子这话说的,虽然是没毛病,但玲珑明显的看到白萧笙肩膀忍不住抖了抖。

是被气的?

大底是的,谁年轻的时候,不是丰貌俊朗,可时间,真是个非常残忍的东西,所有一切,都会败给它。

很可悲的是,她身患隐疾,时间?她没有多少时间了。就如蔺之儒说的,勿大怒勿大喜勿大悲,平静度日,也许还能多活个几天,可人生在世,又有谁能时时刻刻抑制自己的情绪。

不怒不喜,不悲不痛,这样的人,大概也只有那个白衣女子了。

皇甫衍也已至她身侧,察觉她的情绪不佳,却不明白为什么,她眼底为何会突然闪过那样的落寞。

那白衣女子不惜与白萧笙动武,也想要那两柄剑,此举应该是由她授意。他知道,她一定是想要拿回她父皇遗物,而方才那般,是思念她父皇了么?

皇甫衍轻身一侧,方要伸手去碰她,她却忽的偏向另一头,他抬起眼睛,顺势看过去,南宫祤与薛小成正从林中飞快的赶过来。

他伸手想触摸她的这幕,自然也被南宫祤尽收眼底。

玲珑丝毫没有察觉皇甫衍的举动,只是看着过来的南宫祤,她能瞥见他特意隐藏的脖子一侧,那朵雪色霜花,似乎加深了一些。她隐隐皱眉,再撇到离南宫祤两步远的薛小成,她更是眼色加深,难得他俩能这么团结友爱的站一起,只是……

薛小成的脸色,有点不对劲。

玲珑心下一紧,快步过去,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薛小成对她的关心受宠若惊,瞄了眼旁侧突然冷若寒霜的南宫祤,不知道谁又得罪他了似的,薛小成抚了抚心口:“姐姐,我心疼,这回是真心疼,好疼好疼,你要不帮我治治?”

玲珑:“……”

趁他义父不在,这货又开始作了。

“好好说话。”玲珑冷不防拍了薛小成肩膀,以表示她的不悦,没成想,她只是轻轻一打,薛小成再次扶着心口,连连咳嗽,还突然咳出了血来。

她一度惊吓,她有这么厉害吗?能一下把他拍出血来?

南宫祤寒着面:“撑到现在才咳血,倒是很有本事。”

哼声从薛小成鼻中传出:“多管闲事。”

玲珑听着,瞬间明白了什么:“你义父打你了?”

“是啊,打的可疼了,姐姐,你快帮我揉一揉。”说着,薛小成还拉着她的手,放在他心口上的位置。

登时,南宫祤与皇甫衍同时把目光放在了薛小成和她那只手上。

“……”玲珑很无语。

真打他了?还打的这么狠?

明明她刚刚离开时,还挺相安无事,才那么一小会儿——果然什么父子之间的爱都是假的!

但身边凉嗦凉嗦的,怎么回事?

不过,看着薛小成抹去嘴角鲜血,真的挺有气无力的模样,她有点不忍:“是不是因为我?”

“才不是呢。”薛小成瘪了瘪嘴,又瞅了眼南宫祤,有些心虚。

方才前因后果,南宫祤是全程观看的,好在,南宫祤并不插嘴,也不解释什么。

薛小成松口气,察觉到旁边有两抹冷冽的目光,他决定把她手从心口放下来,才对她道:“我义父就是年纪大了,脾气不好,想找个人出气,这里,就我最好欺负了。”

这回,轮到南宫祤轻哼。

——他好欺负?骗鬼呢!

玲珑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大信这种鬼话,把手抽出来,温了声音道:“既然有伤,好好待着,别乱跑。”

薛小成一下子精神好了很多,朝南宫祤努努嘴:“赵大爷,看到没,我和姐姐,就是这么好——”的关系。

后面三字还未出口,玲珑身体一个不稳,被皇甫衍拉了过去。

皇甫衍侧了薛小成一眼,很不满,又对玲珑道:“以前与你说,少交些狐朋狗友,你是一点都不听。”

玲珑抬眼:“……”为啥要听你的?

听及狐朋狗友四字,薛小成胸腔微震,却是笑了好几声。

在他身上,这俩师兄弟是出奇的一致,一个认为他是邪魔歪道,要离得远点,一个认为是狐朋狗友,不屑结交。

可玲珑却不这么认为……

她松开皇甫衍的牵制,退了几步,自动与他俩保持距离,却是靠近薛小成,眸中有几分淡漠:“尽管是他是邪魔歪道,狐朋狗友,但只要他不伤我,在我眼里,他就是我弟弟。”很显然,她只是提醒别人,她真的只是把他当男孩当弟弟来看的。

只是,这话说的——到底是夸他?还是损他?

薛小成笑着笑着,都快感动哭了,赵祤心知他品性不行,也曾想过还能否挽救得回来,现在看他这样子,早已放弃,心底深深的认为他是魔头,根本无药可救。温衍认为他是下贱之民,根本不屑搭理,也就只有她,什么都不嫌弃。

他突然很懊悔,早知如此,以前刚认识的时候,就不该那么狠心对她下死手,差点把她给一掌拍死……这段,她可千万别记起来才好。

听着她这些话,南宫祤面容微抽,世人说她是妖邪,不是没有道理,与邪魔歪道待久了,她怕也是沾染了几分邪气,瞧瞧,这说的还是人话么,好似伤她不行,伤无辜之人的时候,她亦是可以熟视无睹。

她是当真不知,薛小成干了什么丧尽天良之事,杀过多少人,才被人人所憎恶不耻么?

提着脖子,薛小成喏喏的问:“我要是伤你了呢?”

玲珑一眼撇去,郑重道:“你若敢伤我,我就再没你这个弟弟,从此,誓不往来。”

“不会的,不会的……”薛小成连连否认:“我就怕一点,你对我图谋不轨,还行禽兽不如之事。”

禽兽不如……

之事?

什么事?

南宫祤与皇甫衍唰唰两道目光又立了起来,定在玲珑身上,她顿时只觉周边好冷。

南宫祤——早说过,都十七八岁了,怎么可能还是个男孩,该懂的,能不懂吗。

皇甫衍——虽然知道她与薛小成根本不可能会有什么,但听着这种姐姐弟弟的称呼,这种恶心的谈话语气,他的胃就感觉很不好。

而薛小成仰天长叹,很不想去想那段,她与他一起掉下雪山深谷,共同生存的其中那一段,苍天啊,那段一定要掐掉,掐掉!她太禽兽不如了!

玲珑投去狐疑的目光。

她真有……这么饥渴难耐?值得用禽兽不如四个字形容?虽然她以前可能名声不太好……但不至于要对一个少年干这么人神共愤丧心病狂又无耻的事吧!

面对前头两人冷凉的视线,玲珑掂了掂面具,好在有东西挡着,不然,这张老脸往哪里搁。这些不正经的事,暂时先免谈吧?

玲珑自觉看向湖面。

这里聚集了几人,白萧笙的目光亦是已经移到了这边,很快,他收住了怒意的颤栗,冷不防道:“我是老了,但世间,从不缺年轻人。”

白衣女子淡淡扫了这边一眼。

突然,白萧笙与白衣女子的身影已经飘过来,花忍一瞧,心知局势微妙,亦是带着弃瑕从湖面奔了过去,刚落地,花忍便听白萧笙道:“我乏了,无尘,替我招呼一下这位姑娘。”

被点到的薛小成懵住:“啊……”

“有问题?”

“没……”

薛小成猛烈咳了一下,内心止不住嘀咕,可是,义父,您那一掌我还没消受完,我这刚咳完血呢……让我缓缓不成吗……这时候让我招呼那变态白衣女子……不是让我去送死吗……

“那就好。”白萧笙收了表情。

花忍弃瑕已至南宫祤身边,弃瑕瞥了眼旁边其他人,皇甫衍薛小成他没见过,自然都不认得,而玲珑站在薛小成身边,这一身黑衣装束,又带着半截面具,若非十分熟识,岂能认得出,是以,弃瑕没多想。

只叫了南宫祤一声:“二哥,这怎么回事?”

弃瑕指的是白衣女子和白萧笙。

南宫祤摇首道:“静观其变。”

“你让一个受伤的人与我比试,可是瞧不起我?”

白衣女子微微皱眉。

“也是。”白萧笙一想,也觉有失平衡,忽然又道:“祤儿,今日有人为难你师父,你帮是不帮?”

突然被点名的南宫祤面色微颤,难得师父如此亲切的呼唤……他道:“师父想让我如何帮?”

“你身旁有人是天下第一剑,得需借他一用。”白萧笙瞄着花忍:“不介意吧?”

被点名的花忍,瑟瑟发抖。

怎的,这里面还有他事啊?是他躲得不够远吗?他很介意啊。

南宫祤看向花忍,花忍虽说跟在他身边,但身份特殊,并未归入朝廷,他亦是没有绝对命令的权力,有些时候,花忍还是可以自己做主的。比如,这种关于江湖之间的比招。

花忍接收到自家爷眼神的暗示,很显然是让他自己做主。心想,是祸躲不过,介意也得不介意,想当年,他入决谷时,受过白萧笙点拨,也算是有恩,白萧笙若有难,自己岂能不帮,花忍便上前道:“前辈但有吩咐,晚辈定然不辞。”

白萧笙点点头,很是满意,看着那白衣女子:“一个天下名剑,一个江湖魔头,正巧,这两人都受了伤,于你也不失公平,这下,是瞧得起你了吧?”

被点名的三人两两相视一眼。

薛小成:“……”义父,您才是更大的魔头啊,大花的眼神,像是要杀了他,好吓人好吓人。

花忍:“……”现在辞拒还来得及吗?是祸躲不过啊,竟然要与薛小成这嘴欠欠抽的玩意儿合一起,真是毁他名声。

白衣女子应下:“一起也无妨。”

一边的玲珑皱了眉头,白萧笙自己不动手,却故意在旁看戏,先让他仨打个你死我活……可真是会算。

弃瑕戳着花忍:“你有伤?”

“一点小伤,还能应付。”花忍低低一应,不太想让弃瑕担心。

弃瑕小了声音:“哦,那就好,那你……和她别太较真。”意思意思就得了,他看那白萧笙好像也不是很在意输赢的样子。

花忍一听,尤为大恸,见色忘友,见色忘友!见鬼了才有兄弟情深!

许是弃瑕也觉自己太过分,又拔高了声音,补充道:“四哥,你也小心。”

花忍嗯了一声,还好,把兄弟情深捡起来,擦一擦灰,还能继续用。

此处湖水有阵法,不宜动武,白萧笙脸上不说,但心里也心疼自己辛辛苦苦的成果,蕴酿过后,展动身影,去了一处深沟石壑之地,白衣女子等三人亦是随身跟上,分别落在沟壑的三道长崖上。

日头偏西,将三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白萧笙只在远处悠闲观望。

花忍道:“只是比招,点到为止,不可伤人。”

这话,是对薛小成说的,生怕他一个错手,连自己队友也杀。

“啰嗦。”薛小成揉了揉的闷闷的胸口,就他这刚受了一掌的身体,即便是出尽全力,恐怕于她来说,也是不痛不痒。薛小成先给她打个友好的招呼:“仙子姐姐,你要是有仇有怨,冲着他去就好了,我就是给他打下手,你可要对我留点情,日后——”

白衣女子偏转剑锋:“出手吧。”

这边,只剩下四人。

眼瞧着那几人离开飞去,玲珑微叹,不过短短几句话,就能挑的动这仨比武试招,不愧是人人俱畏的白萧笙。名剑,魔头,怪脾气,神秘女子,这些绝顶变态一流高手都凑齐了,他们若想分个胜负,没个三天两夜是下不来的。她并不打算过去凑热闹,毕竟,他们打起来六亲不认的,没被他们的掌风劈死都算幸运。

只是,她不理解的是,方才她一眼撇去,发现弃瑕看那白衣女子的眼神,似乎有那么一丢丢的……柔情?

她心底不禁喃喃……见鬼了,她一定是见鬼了!

一向对女人没好感还说女人都是祸水把她嫌弃得不行的弃大将军,今儿个,眼睛里居然对女人有绵绵情意!?

邪门,真特么的邪门。

“二哥。”

弃瑕唤了一声。

一旁的玲珑听着弃瑕二哥四哥的叫,顿时有趣起来,怎的,他们这群人之间,还有排名儿?她很好奇,连南宫祤都是老二,那老大是谁?

目着那几个高手离开,南宫祤的视线收回,听及弃瑕呼唤,回头,他面色有些不太好:“你们怎会来决谷?”

弃瑕突然的看向玲珑。

玲珑神色微敛,并未躲避他的视线,不一会儿,见弃瑕与南宫祤一道往远处走去,她微微提了口气,看来,弃瑕方才那一眼,应该是已经认出了她,对她略有戒心,颇有顾虑。

也不知,他俩在谈什么?

可还待她不及思考,南宫祤不知怎的,突然控制不住情绪,怒气冲冲过来,瞧着皇甫衍,薄唇启齿,牙缝里挤出了一声冷冷的质问:“是不是你做的?”

皇甫衍似乎知道他所问的是何,淡然无畏道:“是我做的。”

她目光来回转悠,不解,皇甫衍做了什么?什么她们?

南宫祤满腔怒意:“她们人在何处?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管不住自己女人,却来问我,可不可笑。”皇甫衍弯了唇,走到玲珑身边,笑声:“解忧,你可知道,这世上所有坏事,都是我干的。”

玲珑看向皇甫衍,不明其意思。

解忧?

听及这紫衣男子念她的名字,弃瑕突然间咬了牙,死死盯着这戴面具的黑衣女子:“你是冥解忧!?”这紫衣男子,难道就是二哥的师弟,晋国皇帝?这女人,是晋国公主?

差点,弃瑕便要拔剑冲上来。

可弃瑕突然发现,自己剑鞘中的剑,方才无意间被白衣女子抽去,如今只剩一个空壳子。他怔怔顿了半步,心中火冒三丈,气的要死,却又无可奈何。

在弃瑕一时冲动前,皇甫衍已抓住她手腕,护在她面前。玲珑镇定后,不免对弃瑕看了许多眼。

原来,他没认出她?

看这样子,弃瑕对冥解忧,似乎也是仇怨颇深,提剑就要砍人的那种。她又忽的看向南宫祤,难道他从未告诉别人她的身份吗?即便是口口声声唤他二哥的弃瑕?

弃瑕只能拿手指着她:“二哥,她是冥解忧,是杀七弟的凶手。”

“我知道。”南宫祤只道:“弃瑕,你退下。”

“还有他,对三哥用尽极刑,将三哥伤成那样子,这样就算了吗?”弃瑕咬牙切齿,想起接回三哥时,那一副受刑后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样子,他心痛至极。

“我说,退下。”南宫祤硬了几字。

“二哥!”弃瑕不甘心,想起花忍之前的话,便是知道她是凶手,二哥也不会对她如何,所以,他才更气啊。眼睁睁看着杀人凶手就在自己面前,却什么都做不了,若是三哥在……

林中,久久的,一片沉寂。

片刻后,弃瑕终究没办法,只横了玲珑一眼,又气的甩手丢了剑鞘,回到了南宫祤身边。

玲珑无声不言,南宫祤与皇甫衍两两相视,几番敌意显露,而皇甫衍抓她的手,却很紧,一副护她心切的样子。

相较于方才的温怒,南宫祤此刻理智了些许,方才皇甫衍那般随意懒慢的回答,反倒有些不可信,他沉音道:“不论你来此的目的是什么,我奉劝你一句,拿女人作威胁,会让我瞧不起你。”

“我何德何能,可以威胁你?”皇甫衍闷笑了一声:“只有弱者,才会这种愚蠢的念头,夏王,我也劝你,先管好自己女人,至于我的女人,你,最好别插手。”

说这话时,玲珑暗了暗眼眸。

面前这个男人,没有半分把她的话听进去过,她说别再纠缠,他不肯,她说忘掉过去,他不愿,甚至她说对不起,他也不接受。更不论此刻,堂而皇之的告诉别人,她是他的女人。

所以,弃瑕才会哼出一句:“轻荡无耻,狼狈为奸。”

世人皆知,她惑主,他荒唐……

她与他的感情,太多的人评头论足,他最讨厌最恨最不喜的,就是这些人,此刻听及弃瑕一言,皇甫衍泛起了温怒,瞧着弃瑕:“你再说一遍?”

弃瑕不屑,呵了一声:“我说错了吗?还有比这更不知羞的话,你们想听,我还怕脏了嘴。”

南宫祤眉眼深皱:“弃瑕,少说两句!”

而皇甫衍的双眸,已如刀刃:“记住,你会为这些话,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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