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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我要见她

你杀了她。

这句话,虽是狠话,但从白衣女子口中说出,却是冷冷淡淡,无关痛痒。

微微的晨风佛过,她随风飘袂的背影映在他眼中,让他想起她昨夜现身血洗竹林七鬼,果断狠绝,没有半分犹豫,正如花忍之前所言,她若是入了江湖,必是个滥杀成性人人诛之的女魔头。

杀人,似乎是她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问:“为什么?”

“她缺的不是银子,你也救不了她,不如痛快的死去。”白衣女子回头:“不是吗?”

弃瑕心中自己也很明白,那女子不过是萍水相逢,他不可能要去考虑那女子将来的事。即便她清白,又有几人愿意信,她回到家中,是遭丈夫嫌弃,还是被赶出门,还是被街坊邻居耻笑,这些,他想过,但也管不了。

逞一时英雄又如何,他虽救了人,却不是真正的救人。

弃瑕抬起头,很坚定:“我不后悔救她,她不应该死,她缺的只是一个公道,昨夜同我一起救下这姑娘的,还有蔺之儒,他闻名遐迩,他的话,定无人质疑,所以,只要蔺之儒肯为她辩清白,我相信,没有人会再为难她。”

说完后,弃瑕心中又有些难,昨夜他一时狠话,言语上得罪了蔺之儒,若是冒然再让他做这个事,恐怕不容易。

白衣女子敛了敛眉目,这些弯弯绕绕之事,她一向都不理解,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把一件事弄的如此复杂。

良久,白衣女子才又冷然道:“伤好之后,你最好尽快离去,蔺之儒的解药,你是要不到的。”

“谁说的。”

这一声,却不是由弃瑕发出。

弃瑕看向熟悉的声音来源处,一侧丛中款款大方走出了一抹人影,而这人正是蔺之儒身边的侍从。

“我家少爷回去之后,左思右想,改主意了。”沙苑带着轻轻的笑意,一步步走过来,眼中是望着白衣女子,举着手中药丸大小的盒子,却是对弃瑕说:“用烈火剑换解药,不知弃将军,肯不肯?”

弃瑕握紧烈火剑,抿着唇,一时没有说话。

“以剑换取解药,是蔺之儒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白衣女子一眼扫向沙苑,道出了声质疑。

弃瑕只知蔺之儒为医者,对剑没有什么兴趣,又怎会提出这种条件,听得白衣女子的话,他又想,应该是沙苑瞒着蔺之儒前来交易。昨日,沙苑眼中表现出对剑的浓厚兴趣,他瞧得清楚明白。

沙苑并不承认:“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需要。”

弃瑕旋即冷笑了番,厉色道:“我妹妹所中何毒,我从未与你们言说,这么快,你就知道,我要的是什么解药?”

“我家少爷所收的门徒,数以千计,遍布天下,灵台山发生的那点事,又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弃瑕还是不太肯信:“我怎知,你解药是真是假?”

“一个来求解药的人,有什么资格提出质疑,你只管接不接受。”沙苑冷冽了目光,仿佛完全与昨日初遇时的温文尔雅不同,也没有丝毫客气。

弃瑕嗤声:“我要是不接受,你打算怎么?”

“那么,休怪我亲自来夺了!”

话毕,沙苑挽起了掌风,毫不犹豫,直接朝弃瑕袭去。

弃瑕一度惊讶,不曾想,蔺之儒身边的一个小小侍从,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眼看掌风而至,迅速如闪电,弃瑕硬下头皮,接了两招,稍有不敌,心口又中了一掌。

弃瑕连连后退,对于沙苑再一次的攻击,根本来不及避开,然而,在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一抹银针从中穿过。

沙苑见此,不得不撤手回退。

一袭白衣身影,已经悄然立在了弃瑕前面。

“你要帮他?”沙苑问。

白衣女子面目从容:“他的命,归我。”

沙苑清冷抬眸,仿若非要与白衣女子作对,怒目横眉道:“他的命,我非要不可。”

弃瑕一时之间没有看明白,这沙苑为何突然对自己如此看不顺眼,难道,是求解药不成,蔺之儒动了怒,让他来杀自己?

想不明白暂且不想,但这两个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确实是天崩地裂,周围树木几乎被扫平了半截,沙苑屡屡想接近弃瑕,想取他性命,但被白衣女子次次拦住,一直如此纠缠反复。

弃瑕犹豫片刻,他到底是该上前帮忙?还是即刻跑路?

他料想,没有沙苑,这时去劫蔺之儒应该很容易。

念及茱萸的生死和二哥的交代,弃瑕做了决定,正要偷偷一走了之,不知怎的,跨出一步后,心中微疚,他忽的回头,看了与沙苑拼命过招的白衣女子,他突然有些瞧不起自己,她为了你与别人打架,你却舍她而去,比起救下那女子不管不顾,岂不是更加不厚道。

再说,若沙苑手中真有解药,他也不必再去找蔺之儒,如此一想,他便又退了回来,打算瞧下去,观摩着战局。

白衣女子原本与沙苑不相上下,正在紧要关头,她却又不知怎的,有一瞬间,心口似乎很疼的样子,高手过招,差了半分神,便是生死之差。

闪躲开沙苑突击的掌风,白衣女子轻旋落地,单膝而跪,寒冰剑撑在地上,不多时,一口血吐了出来。

沙苑出招的手骤停。

“楚……”

“龙姑娘!”

沙苑的话被弃瑕的着急声淹没,后面未说完的字他咽了回去,再而,他看着弃瑕面色一紧,对她表现得尤为担心,很是不同寻常,令他心中起伏不定。

但没想,接下来一幕,又让他面容上浮起了笑意。

弃瑕急匆匆跑过去,似是要去扶住她,可不待弃瑕近身,白衣女子面容轻抬,从地上撑了起来,她眼光微微一变,双指微并,迅速在过来的弃瑕身上点了几处。

弃瑕还未反应过来,眼皮一磕,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沙苑这时也没空管其他什么,见她似有受伤,正想要走过去些问候,可白衣女子却以为他还想对弃瑕动手,抹去唇边血迹,冷冽道:“龙沙苑,你若敢动他,休怪我对你不留情面。”

这一句,是警告。

她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这样警告他。

“你受伤了。”沙苑皱着眉头,压制住声音。

她甚少会受伤,也不会轻易被别人所伤,方才与他过招,她竟有几分不稳,此次的伤,看似不轻。

“与白萧笙一战,受了点轻伤。”在伤势问题上,她没有多说什么。

可她明白,方才那一瞬间,根本不是伤势所致,有些不寻常,她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心口很疼很痛,像是有什么噬咬一样。

沙苑见了她手中的寒冰剑,便也知她会与白萧笙一战的原因,只是不知为何,烈火剑怎会在弃瑕手里。

“你和他,什么关系?”沙苑眼眸微低,看向躺在地上的男人,言语之间,尤为不善。

“没什么关系。”

“那为什么护着他?”

“那你为什么想要杀他?”白衣女子冷了眉目,她以为沙苑只是想夺剑,却不想最终目的是要杀人,方才若非她及时放出银针,只怕弃瑕早成了他掌下冤魂。

“他手中有烈火剑。”

“父亲大人只说取剑,不曾说杀人。”

沙苑呵然一笑道:“可少族主似乎并不想从他手中取剑。”

白衣女子清清冷冷:“我自有分寸。”

沙苑摇了摇头,并不认同:“你若有分寸,怎会出现在这里,公主的安危你不护,若让族主知道……”

“知道又如何?”白衣女子轻然一声。

仿似,这不是大事。

他知道,便是族主知晓她放任公主不管,至多也就是打她罚她罢了,他记得,以前每回公主若有个三长两短,即便不是她的错,也会都算她保护不力,一顿鞭子而已,她又不是受不起。

白衣女子璇身,在弃瑕身侧蹲下,扫了眼他手中的剑,拿了起来,迟疑了片刻,才开口说道:“他可以拔出烈火剑。”

沙苑不解:“这有什么稀奇的。”

白衣女子道:“白萧笙虽用内力拔出了剑,但最终却被剑气反噬,险些敌不过我,此剑颇有灵气,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使用,一旦认主,旁人便不可再用,他明白之后,便将剑丢了。”白衣女子将烈火剑递在沙苑面前:“不信,你可以试试。”

沙苑试了一下,果然不行,虽然心中有疑惑,但也无人可解,瞟了眼她手中的寒冰剑,沙苑皱眉道:“可这寒冰剑,我瞧你用的很顺手,并无不适。”

他记得,昨夜她出剑杀竹林七鬼时,他看的清楚,有此剑傍身,她的功力似乎又增了一个层级,杀那种无关紧要的小辈,是脏她的手。

寒冰剑,仿若天生就该是她的。

她看着手中寒冰剑,也道不明白这是为何,只沉吟道:“我不知道。”

“即便如此,这也不是你跟着他的理由,你与江湖人动手,只怕会惹来麻烦,再说公主还在灵台山,你如此做为……”

白衣女子突然眼中微冷,寒声道:“沙苑,你也觉得,我应该无时无刻,都跟在公主身边么?”

沙苑言语微顿,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一个不同的她。

不悲不喜,清冷狠厉如她,眼中一向只有听令和杀人两件事,是不可能提出如此质问的。可她又确确实实说了,在他面前毫不避讳的说出来,至少,她没有把他当外人。难道,这么多年,她终于厌倦跟在别人身后,不想再成为别人的影子,想要做自己?

龙家最好的练武苗子,最好的一把武器,竟然开始有自己的意识,开始脱离轨迹,开始不听令,开始质疑自己的存在。

对龙家,这不是什么好事。

思索片刻,沙苑忽然问她:“若是没有枭鹰羽,你最想做什么?”

白衣女子低眸沉思。

也许是现在还没有想到,也许是不知道想做什么,也不知道,她可以做什么,正是不知自己要什么,她便又觉得,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

她到底在做什么?

“不论你要做什么,别忘记,我是可以帮你的。”沙苑言语微轻。

白衣女子对于他的话,没有多想,摒去心中琢磨不透的念想,抬眸道:“我已找人护着公主,她不会有事。”

沙苑听言,点点头:“那便好,但你还是尽早离开,公主若有差池,你我都担待不起。”

“我会离开。”白衣女子行出几步,走近他:“但我要息引散的解药。”

沙苑看着地下躺着的弃瑕,很是不悦:“是你要,还是你想帮他要?”

“是公主命我来取,难道你想抗命?”

“快两年不见,你也学会撒谎了么?公主那样子,连我都不认识,与少爷更是不熟,怎可能冒然叫你过来取解药。”沙苑一番好笑:“少族主,凡事不要玩的太过,否则,这个人,会连累你。”

他指着地上的弃瑕。

白衣女子抬首,眸子中,似有一抹开战的意蕴:“你在逼我出手。”

打架这种事,她从来不惧。

甚至,她心中却也很期待,他的功力,如今是何程度了,也想真正的了解,她在天牢中苦心修炼的几个月,有何成果,至此之前,她已与白萧笙薛小成花忍之流战过,花忍么,倾尽全力勉强是个对手,薛小成那小魔头,是一个越挨打越强的人,但也善于隐藏自己,不到紧要关头,绝不轻易露出绝招,而白萧笙不算真正出手,打到一半,弃剑跑了。

她想找个高手一较高下,也难。

至于龙沙苑……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同他较量了。

“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沙苑再问了遍。

“我知道。”白衣女子收回那种想要与他一战的心思,看向沙苑:“我要解药,我想,这也是公主之意。”

沙苑也知,公主眼下失忆,不记得诸多事情,但他也听闻,公主对那位夏朝公主比较在乎,少族主此举,虽非公主授意,但也许,确实是公主想要的。

可毒是皇帝所下,他若交出解药,便是明面上让少爷违抗皇帝,这对少爷,不是什么好事。

沙苑想了想,沉住嗓音:“解药我可以给你,但你务必要亲自交到公主手上,用与不用,全凭公主决断。”

白衣女子应声:“好。”眼眸偏深,柳眉轻敛,然后又道:“还有一事,那个女子,请你将她带走,妥善安置。”

沙苑看向洞口那边蜷缩只敢露出来一个脑袋的女子,他昨夜见过,也听少爷提起,是青山寨主掳走的良家女子,只是不知怎的,一直跟着弃瑕。

她要他妥善安置,必是不希望这女子名声受损。

可他突然有些不明白,她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竟然会开始同情在意别人的名声,更甚者,她是在请他做这件事。

她与那女子,萍水相逢,不大可能要为那女子做到如此,只怕,又是因为那弃瑕了。

沙苑看着她带着弃瑕离去的背影,在心底道:去了一趟夏朝,你有些变了,若是以前,这种事,你是不管不问的。

以前的她……

沙苑轻轻笼下眼眸,想起以前很多事,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停住脑海中的思绪,他苦笑了翻,便朝洞口的女子走去。

————————

决谷。

白萧笙的凝神丸极有效果,南宫祤自解毒后,果真在床榻上安安稳稳睡了三日,他醒来睁眼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他摸摸索索从榻子上起来,这一动作,自然牵扯到后背的伤口,有些疼,他正欲伸手去摸一摸背上的伤,却发觉,他自己手心里有一个东西。

打开一瞧,是一枚通透的冰玉。

他若记得没错,这个物件,是她的。

怎会在自己手里?

他仔仔细细回忆了事情经过,这才想起来,在那个石洞里发生过的一切,她使计给他下药暂且不提,他只记得,最后她说,她赌她会死。

那现在,她人呢?

张望四周,这是师父的房间,没有其他人,他心中骤然一慌,掀开被褥,随后抓起叠放在床榻边的衣裳,也顾不及衣衫不整,出了屋门。

院子里,没人。

厨屋里,也没人。

他走出了院子,正想去母亲的冰洞瞧瞧,却见到不远处,愧树下,薛小成正跪的安安分分,还时不时把玩着手中的石子。

虽然他对薛小成没什么好感,但这决谷中并无其他人,他只得跑过去,面目微冷,问薛小成:“关玲珑在哪里?”

薛小成瞥了他一眼,见他衣衫不齐,头发也未梳整,料是刚醒来,难得他有如此不修边幅的一面,薛小成自然得嘲讽嘲讽:“没人伺候你,连衣服都不会穿了么。”

南宫祤并不想理他这些话,再冷声质问:“我问你,关玲珑呢?”

薛小成拿着手中石头哈了哈气,擦了擦灰,不冷不淡的,撇撇嘴道:“死了。”

“她死了……”南宫祤面容微微一动,可理智告诉他别轻信别人的话,尤其是薛小成,他便稳定住自己的情绪,掩盖心底的焦急怅然,道:“她是怎么死的?”

薛小成恨恨道:“她为了救你,失血过多,都是你害的,你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可姐姐却死了。”

失血过多……

“不可能。”他不信,否道:“她不可能会死,你少在我面前撒谎。”

“不信我,你还问我做什么。”薛小成轻讽了一声,怒目如火:“你不知道,姐姐死的有多惨,她痛苦的叫了一夜,没有人能救她,我也救不了她。”

南宫祤忍住唇边的颤动,神色间暗淡了不少,又问:“那她尸体呢?”

不见到她人,哪怕是尸体,他也绝不信别人一个字。

薛小成哼声道:“被义父丢进湖里去了,你现在去捞,说不定还热乎。”

南宫祤紧咬着牙,早就知道,与薛小成这种人怎么可能好好说话,他见鬼了才会过来问她下落,他心中根本并不信薛小成的鬼话连篇,多问无益,便没有再理他,劲直去了冰洞。

洞中,他母亲仍然安稳的冻在冰块中,他轻了些脚步,走了过去,看着冰中女子模糊不轻的面容,他有些伤感。

起死回生,怎么可能存在呢。

关玲珑,一定又是在骗他。

出来冰洞,尽管不信薛小成的话,他一时没忍住,还是去了一趟湖边,今日的湖,异常平静,没有掀起半点波纹,他耳中,却突然想起她说过的许多话。

若有千千万万个中毒的人需要我去救,我肯定见死不救,可现在,如若这千万个人中包括你,我想我可以牺牲。

我么,我自然是往棺材里一躺,十六年后,又是一条红颜祸水。

怎么是玩笑,临终之前,再不说,今生今世便没了机会,其实,我待你有一片痴心。

听人说,若是生前作恶,死后入地府,便会被怨鬼纠缠,我一个人害怕,就想有个人陪一陪。

若我不死,那你能圆一下小女子我的痴心么?

但愿你醒来,我还活着。

她一定是还活着的!

看着手中冰玉,他不禁安慰自己,他想,她也许是出谷了吧,一定不是像薛小成说的那样,为他舍血而死。

可她把这玉留与他,是什么意思?

末久,没有找到人,他失魂落魄般的从湖边回来,路过愧树,原本不打算理会罚跪的薛小成,但禁不住心底的疑问,走前,瞄了薛小成一眼,他疑惑问道:“你跪在这儿,做什么?”

难道师父,又罚他了么?

薛小成呵声嗤嗤:“姐姐死了,我在这替她守灵七日,关你什么事。”

他与薛小成一直都无法沟通,这点,他很确定,不是他瞧薛小成碍眼,便是薛小成瞧不起他,言语相冲总是有的,除非太过分,他也一向不会计较。

可薛小成此刻毫无忌惮的拿她性命开玩笑,他却是万不能忍的,所以,他冷肃了面容,道:“你若真把她当姐姐,就少咒她一点。”

薛小成眨巴了下眼睛。

他有在咒她么?

又哼声说:“我当然是把她当姐姐供奉,不像你,没安好心。”

南宫祤懒得理薛小成,步入院子,进入屋内,他身影一顿,只见白萧笙不知何时出现,正坐在一边,吃着东西,他心中徒然微恸。

“醒了?”

白萧笙停了停筷著,看他一眼,平平常常的慰问,仿若没有把他关在石洞中,也没有非逼他杀人,好似这些,不曾发生过一样。

他也没有问,也不会问为什么。

如若那是师父对他的考验,他想,他一定是没有过关的,正如,他也过不了心里那关。

他解了毒,能活着已是万幸,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

可是,他无法不让自己不去问有关于她的事,忍住冲动,他几乎是三步并两步,过去白萧笙身边,不失恭敬,低低沉沉开了口:“弟子多谢师父相救。”

“不用谢,我虽有心,却无处用。”白萧笙轻描淡写道:“救你的,并非是我。”

“那她……”他哽了哽:“现在何处?我必当面重谢她。”

明明是担心她,心里头却还要绕那么多。

明明那么在乎,明明着急得快要发疯,不修边幅,不顾形象,在谷里寻了半日,可真若问起来,面上却仍毫无波澜。

“坐下。”白萧笙面对他如此衣衫不整却依然隐忍不慌不乱的一面,亦是相当淡定。白萧笙继续说道:“你睡了多日,想必饿了,喝点粥。”

他没有什么胃口,不知她下落,更是无法安心,低沉了声音道:“弟子已无碍,多谢师父照顾收留,弟子不饿,这粥,师父用便可。”

又是这种客套虚与委蛇的话。

白萧笙不回答,却指了指他面前的一碗粥,含着不易察觉的笑:“她做的,你不尝尝味道?”

她……做的?

那就说明,她还好好的。

他低头看着这碗粥,心中松了口大气,想了些什么,便坐了下来,同时,他又觉得此刻气氛微异。

师父,从未与他同桌共食。

决谷中没什么吃的荤腥食物,师父也并不会做饭,这种事,一般都是薛小成做,他自然也不会去吃薛小成做的东西,万一有毒呢。所以,他虽然每年都会来决谷一次,但绝不留宿,也不会在此用饭。

今年,却是特殊了些。

他拿过碗筷,试着喝了半口,味道怪怪的,哪里不对劲,这粥,确定真的是她做的?他记得,她以前也没做的有这么难吃啊。

“她怕你挨饿,特意做的。”白萧笙补了一句,又抬了抬悠然的目光,问他:“祤儿,好吃么?”

“好……”难吃两字被他生生咽了回去,见自己师父也吃过,好似不觉得有什么难吃,又听师父这般亲切的唤他,而不是像以前生硬的称呼夏王二字,他心底徒然升起一股呼之欲出的情绪,但此刻又稍稍忍住了,最后,他便改成一个字,接着出口:“吃。”

白萧笙瞧着他视死如归喝粥的表情,挑了挑眉色:“那便多吃点,外头还有很多。”

师父的关心,格外的令他心里头发怵。

低头看着这碗难吃的粥,南宫祤恍然又明白,师父,该不会是在用她来捉弄自己吧?难道,这又是什么考验?

捉弄便捉弄吧。

他忍着这种怪味,连干了两碗。

见他这番坚定的模样,白萧笙很满意,心里头好受了些,不好再强求他吃这种难吃的东西,但对于自己那日的行为,白萧笙觉得,有必要解释,便从容道:“我将她抓来,其实,只是想试试她对你衷心与否。”

白萧笙决计不会承认,他那是好奇,那个女子,在南宫祤心中是什么地位,为何会让南宫祤三番几次的护着,他更想知道,夏晟王的儿子,是不是跟夏晟王一样,对自己的女人足够狠。

一计之下,便使用那种方法关着两个人,然后,他在洞外观摩了很久……

他知道,人的本能,都是首先为自己着想的,这两人,一开始谁也不信谁,他料想,再如何护着,也不过如此而已。

谁知,紧要关头,偏又很在乎对方。

算了,都过去了,也就不提了吧。

对于圆谎这种事,白萧笙比任何人都能随手捏来,又悠悠道:“这姑娘,人狠,我说,只有她的血可以救你,她信了,给自己下起刀子,不带犹豫,干净利索,可见,她对你,确是颇重情义。”

他唇边颤动,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改口道:“还望师父告知,她现在何处,救命之恩,我必要重谢。”

白萧笙特意顿了顿:“都怪我阻止不及,令她失血过多,她临走前,还托我需好生照顾你,但是,祤儿,她即是自愿如此,你也别太愧疚。”

他刚放下的心,骤然又提了起来。

她临走前……

不可能,不可能。

南宫祤怔住半久,心中反复着这三个字,她怎么可能会死,她怎么可以死呢,他能不信薛小成,可师父的话,难道他也要不信吗?

她真的……死了?

他抬起微微泛红的眼眸,还是不肯相信这个事实,唇边微恸,咬紧了几个字:“师父,我要见她。”

言语干脆,目的明确,没有多余的绕弯。

他要见她。

见他神色骤然慌乱,仿若遭受了什么打击,白萧笙一时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竟然令他情绪波动,忽悲忽喜,又惊又诈,转念一想,又明白了。

白萧笙原想继续让他误会下去,可又想,这么坑自己徒弟,也并不忍心,他不像是无尘那种随心随性的人,想坑就可以坑,也无需计较后果。

他与无尘,毕竟不一样。

白萧笙松了口气,只好道:“你想见,那便去见,不过,她担心你妹妹,两天前,已经出谷了。”

南宫祤愕然凝住了片刻,还未从方才怅然若失的情境中回过神。

白萧笙最后又补上一句:“这么好吃的粥,要不要再来一碗?”

“我吃饱了。”他拒绝再来一碗,但面容上的欣喜之色却是掩盖不住,连忙起身道:“师父,弟子还有要事,不敢打扰师父,日后得空,再过来拜望。”

话说完,屋中早没了人影。

白萧笙自顾自的笑了一下,突然觉得,他这个雷打不动的徒弟,在他面前,终于有点人情味了,他可从来不见这个徒儿有这么开心过,仅仅只是知道,那个女子,还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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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天行

    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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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木有良夫

    木有良夫

    话说:人算不如天算本来木沐只想当个米虫,可是却被迫离开皇宫;本来木沐只想愿得一心人白首不想离,可是却要四处搜罗夫君;本来木沐只想为父报仇,可是却深陷美男迷情阵;本来…圣母的傅圣白,霸情的南宫钿,伪弱的小菱………全新的美男定制时代已经到来,更多美男,期待你的解码!你还在等什么!“美男都是我的!”木沐弱弱的说道。靥语翘着二郎腿,摇了摇食指:“NO,NO,美男都是票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