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口中吟哦有声,一个个金色的文字飘飘荡荡融进了测验石的石面,开始从最细微的部分勾勒小圆的轮廓。
突然,小圆毫无征兆地停下了,因为剩下的经文……他不会。所以勾勒到半身的影像从他停下的那一刻就开始慢慢变淡,在小圆惊讶的眼神中消失无踪。
纠察官从阵法里迈步走出,面无表情地示意小圆选择第十块,或者选择出去。小圆倒是很干脆,本着既然来了干脆就闯完的想法慢慢站在第十块测验石面前。
这块测验石是所有测验石中最大的,整体乌黑发亮的颜色外加三丈的体量,以一种乌云压顶的气势矗立在广场上,威严而震撼。
这次,纠察官没有选择离去,而是静静地站在一边,这使得小圆意识到最后一次考验的特殊性。第十块测验石看上去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它内部包涵的巨大能量,所以小圆开始认真去感知它,这次他没有盘膝而坐,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慢慢地,小圆发现眼前这块黑乎乎的东西,与其说是块石头,不如说是个鲜活的生命。因为它产生了无数的念头,有犀利、有平和,无论哪一个念头,都在试图与小圆的意识交流。
“小娃娃,今夕何夕啊?!”“嘿嘿嘿,小哥儿,上前来,老夫授你些缘法!”……
小圆心里虽然好奇,但是不害怕,因为这些念头传递的信息都带有明显的善意。
于是小圆磕磕巴巴道:“呃…不知——不知诸位是哪方圣贤,晚辈春宗下属黛青宗入门弟子雷鹤鸣参上!”
一些念头叹道:“春宗啊!!老夫却很是怀念人族四宗,未知外族如何?昔年老夫亲手灭杀的那些外族凶魔可有遗害?!”
“晚辈入门尚晚,暂不能回答您的问题,但就平日看来,我人族万象太平,晚辈贫农之姿,尚且能入得宗门,修习术法,这是晚辈家中长者不敢奢望的事情。”小圆开始变得彬彬有礼,紧张的状态慢慢散去。
另一个念头问道:“如今治理天下的是哪一氏?可曾听闻怨声忿言?”小圆额头微汗:“这个……晚辈属实不知,晚辈年小身微,对周遭的感知尚不明确,令您失望了!”
唉——!众念头的叹息声甚至已经不用去可以感知,纠察官的眉头皱了皱,一声不吭地走进阵法中,模糊地传来一声:“通过!”
小圆明白,自己的确是没能达到纠察官所期望的程度,至少第十块测验石的意义已经不在传统的考察范围了。
除了阵法,小圆忽然醒悟过来,为什么测试过的同门一个个摇头叹息,却不肯多言。
小圆来不及去等放还榜单出来,便急急忙忙去居舍收拾行囊,小良的测试排名和小圆相距不远,怕是自己收拾好,他就该回来收拾东西了。
老仙师突然出现在小圆的居舍门口,轻轻唤了声:“小圆啊,呵呵呵…看来时等不及回家了,老夫也想去看望老友,可否与我一程啊?!”
小圆惊喜道:“太叔公,您也要去我家吗?!太好了,我们等一下小良好吗,他很快就考察完了。”
老仙师笑呵呵地道:“哈哈,好啊,老夫近日无事,便在云空观看此次测验,如何?第十块测验石有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啊?”
小圆肃声道:“的确有一些疑惑,太叔公,您说那测验石内的念头是如何存在的,怎么他们一个个说的言语,问的问题都很……怎么说呢,都很宏大,动辄以人族作为问题的主旨,曾孙愚钝,不知其中缘由,请太叔公解惑!”
老仙师眼睛一眯,盘膝坐在蒲团上,朗声说道:“小圆啊,你知道我黛青宗的上宗是春宗对吧,春夏秋冬四宗分辖四方,也分别戍守四方,其麾下宗门无数,不断地培养出各类修士,把他们散布在我人族的各个角落,尤其是边域。”
不等小圆接话,老仙师又道:“人族之外,便是浩瀚的外族之地,有妖族,兽族,各类精灵不一而足,我人族对他们而言便如同灵丹妙药,恨不能吞噬殆尽。火琉璃的父亲,便是我宗门的天骄,此刻恐怕已经在东方的边域抵御海疆之威胁了!”
小圆疑惑道:“我人族命运为什么如此艰难,好像周遭都是敌人,难道就没有哪一个种族对我们保持善意吗?”
老仙师紧了一下眉头,随即恢复之前的笑容:“没有毫无缘由的善意,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与外族之间,只有利益是永恒的……”
小良满脸的愁容,让我意识到,这次可能只有我一人能够回到小村子了。果不其然,在他的抱怨声中,我听到他之通过了一半,纠察官甚至开口命令他留下。
“小圆……,回来时记得给我带点油炸蝎子!!”小良幽怨的表情不知怎么的,总是让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老仙师的坐骑换成了机关兽,据她他所说,宗门有意加强在世俗的影响力,所以换成了更具视觉冲击力的机关兽。
“小圆!走了!!”老仙师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楼外想起。
机关兽的速度是仙鹤的好几倍,而且驾驭的修士不必暴露在急速的气流中,机关兽拥有能够容纳好几人的座舱,而现在,驾驭机关兽的修士已经从老仙师换成了小圆。
驰骋云端是什么感觉,小圆以前从未感受过,哪怕是上一次乘坐仙鹤,他也只是震惊于仙家神通的奇异,而现在,只有心慌,以及对速度无比的渴望。
老仙师老神在在,跏趺坐在蒲团上摇头晃脑,口中不断吟哦着:“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太叔公,你是在夸赞我的驾驭术吗?!”小圆歪着头忙里偷闲问了一句。
“哦,我是在夸赞一位神妃,并不是你。”老仙师眼睛都没睁,慵懒的语调令小圆一下子想到了太爷爷,他们两个人的语气在这一刻宛如一人。
灵官池的沙子还是一如既往地金黄,小圆驾驭的机关兽急速掠过一个个并不高大的沙丘,尾部的扰流卷起一缕缕细腻的黄沙,如同傍晚迎着夕阳的炊烟。
“哈哈哈——,我小圆又回来啦,蝎子们,等着爷爷我!!”
小圆肆无忌惮地叫嚣着,嘴唇不自觉地抿了抿,仿佛去年那种酥脆鲜香的味道还在唇齿间回荡。然后在最得意的时候老仙师突然收起机关兽,小圆一个倒栽葱斜插在脚下沙丘顶上,两条腿外张,如同幼苗。
要说张扬,小圆这一路上已经在有人居住的地方盘旋了好久,甚至在灵官池尤其如此,机关兽在村子上空盘旋翻飞,一个个惊险动作惹得村民怒骂不止也惊怒不定,他叫嚣的尖锐声音仿佛还在小村子上空回荡。
炸蝎子是没吃到,先吃了满口沙子,这令小圆很挫败,回村子的路上都没怎么说过话,老仙师笑眯眯地不开口,他已经远远看到小圆的太爷爷正在村口摆着矮桌,桌上放着一个酒壶两盏酒杯。
小圆的委屈在看到太爷爷的一瞬间就忘光了,围在太爷爷身边不断翻找着,很失望,什么也没有。
“太爷爷!你就只知道太叔公,我这个曾孙子算是白喊你这么多年了!!”小圆傲娇道。
老仙师笑眯眯地开口道:“那是你不知道我的一声老哥喊了多少年……”复又转头开口道:“老哥,愚弟敬你一个!”
最先站在门口的人永远是母亲,在小圆欢快的呼喊声中,母亲举起里手里的黑瓷碗,还在冒热气的蝎子看上去那么亲切。
在村民看来,跟随仙师的人都是有大本事的,包括眼前这个看上去稚气未脱的皮猴子。张家婶儿一句揶揄,李家伯伯一声笑骂,让离家很久的小圆倍感开心,碗里的蝎子三两下就送完了,然后拿着瓷碗傻笑。
母亲望着小圆往厨房跑的背影大声喊道:“小圆啊,菜团子在锅里呢,刚刚做好的!!”
“爹?!你咋在这儿?”小圆整个人的声音提高了一倍,因为小圆爹和小圆一个毛病——喜欢偷吃!
小圆爹讪讪一笑:“嘿嘿——爹…在这儿拉风函呢!”小圆看着老爹露出那两个发黄的大板牙,上面还沾着一点菜叶,心里顿时碎碎念起来。
然而菜团子的香味没多久就冲垮了小圆的内心防御,母亲做好的汤汁还在桌案上,绿油油的芫荽、馥郁的香油,再加上热熟的香醋,往菜团子上一浇,给个仙女也不换!
小圆自己捧着脑袋大一个黑瓷碗,蹲在厨房门口的台阶上大快朵颐,菜团子上还特意撒了些油炸蝎子,填一口嘎嘣脆。
这些蝎子都是家里留下来没有卖掉的,事实上过了夏天,蝎子们一个个都躲起来了,要想找到非常困难,除非特意保存下来,这一切都归功于老爹,所以看着老爹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在厨房讪笑,小圆心里暖暖的。
老仙师去后堂和太爷爷谈笑去了,小圆百无聊赖,便去后院看望自家的黄牛,两只新生的小牛犊子非常憨猛可爱,此时正在后院不大的场地上撒欢,突然看见陌生人,便一下子围了过来,扬着头顶刚长出的小犄角跃跃欲试。
老牛支棱起耳朵,警惕性地朝小圆看了看,便自顾自低头吃草,时不时扬起尾巴象征性地甩几下,看上去非常悠闲。
此时的矮墙上,迅速马上几只在这个时日里绝不多见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