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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千里传烽(1)

此时已是暮春三月,原野中早已是莺飞草长,绿意盎然。谢恩快步而行,想起天目山中此刻必然春风解冻,万物复苏,侠隐谷中的桃树只怕也已开花了,心中感慨。一路上只见花木枝叶间掩映着点点残垣废墟,旷野勃勃生机,饥民却是挨饿受冻,无家可归,常见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的小孩哀哀啼哭。大地一派凄凉萧索,唯有数只新燕翻飞空中,几只野狗狂吠于野。比诸往年新春,更显一派凄惶景象。

谢恩晓行夜宿,常常百里不见人烟,找不到住处,匪患如毛,流勇横行。但就是匪盗,面上也俱是无奈风霜之色,日子也不怎么好过。谢恩身上虽带着几十两银子,但常买不到东西,饿了好几顿。见大宋衰败萧条如此,不禁心中浩叹,想起古籍中所载“饿殍遍野”、“尸骨如山”之语,方知此言竟非史家杜撰。

这一日进入陕西境内,突听得路人纷纷传说,说道洛阳邙山又举叛旗,大宋再度遭到浩劫。谢恩不用打听,已知必是重天教无疑,心道:“冷重天伤养好了,终于动手了。”当下也不理会,继向前行。

几日间又听到消息,说重天教用里应外合的战术,连克了洛阳、渑池、龙门、孟津等州县,人数愈聚愈多,已攻入了豫西山地、伏牛山一带,凭险据守,连败了几支宋军后,接着又翻过伏牛山,向秦岭、大巴山脉挺进。

谢恩心知他们是要进入四川,夺得关中要地,心道:“丹妹、澄明方丈、洞空道长他们一定不会让重天教得逞的,一定会阻止他们。”

穿过太行山脉,已是身在黄土高坡。再行两日,路上金兵忽然多了起来,一队一队的,来来去去,心下吃惊:“难道金兵又在调兵遣将,攻打大宋的哪一座城池?”不愿与他们冲突,避于小道之中。但见他们大多是朝北方而去,而北方最大的军事重镇便是太原,心道:“难道他们攻打的是太原?红狐狸与孟神农赶来太原,为的便是要攻打它?”一时心中悲苦难言,不知是什么滋味。

再过两日,终于到了太原城下。但见城外营帐一座座连天而去,一杆高高的旗帜在空中迎风飘扬,招展而出的正是一个大大的“金”字,果然是金兵围城。营地中静悄悄的,除了数支游勇来去巡哨,一片静谧。谢恩苦笑了一下,举步向金兵营帐行去。

行不数丈,营栅中突地冲出一小队金兵,将谢恩团团围住,数十柄刀枪一齐对准他。

一小头领喝道:“什么人?来干什么?”

谢恩道:“我来找人。”

那小头领道:“找人?到这里来找人?哈哈,你只怕是找死吧!弟兄们,把他绑起来!”立时有几名金兵掏出随身携带的绳索,来绑谢恩。

谢恩喝道:“大胆!”手一抬,一名金兵直掼出去,扑通一声摔于三丈外,痛得满地打滚,哭爹喊娘。

另一名金兵不知好歹,愣头愣脑地还要“前仆后继”,但手还未沾上谢恩身子,忽然咕咚一声,如一根木桩般俯栽于地,顿时鼻青眼肿,如杀猪般叫将起来。

那小头领骂道:“他奶奶的!”挥刀便往谢恩身上砍去。蓦地里双眼一花,手腕一麻,钢刀已被对方夺去,接着脖颈一凉,刀锋已贴在了项上。只听对方喝道:“快带我去见红狐狸!”不由魂飞魄散,叫道:“红狐狸是谁?我不认识呀!”

谢恩正欲再问,突然背后凌厉风生,一杆枪如蛇般刺了过来。谢恩想也不想,反手击出,喀的一声,打折枪杆。那人一惊,飘身后退。谢恩回过身来,见那人如玉树临风,心知必是军中高手,手一振,将那小头领抛出,道:“正好,你带我去见红狐狸。”

那人大震,道:“你是谢公子?”

谢恩道:“不错。”

那人道:“孟先生已等候多时。谢公子请跟我来。”

那人将谢恩带至一处,只见帐帘一掀,孟神农正好走出,蓦地里见到谢恩,欣喜无比,急迎过来。

谢恩劈头便问:“孟大夫,红狐狸呢?带我去见她!”

孟神农道:“这个……这个……来,咱们进屋去谈,进屋去谈!”强拉着谢恩进入一间帐篷。那使枪人告辞离去,帐篷中便只剩下了谢孟二人。

谢恩又追问温红狐。孟神农面露为难,道:“这个……这个……实话对你说罢,因为……因为近日重天教突然举兵,温姑娘等了几日,一直等不到谢公子来,怕局势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已于昨日与轩辕潇湘、韩笛子等人赶往四川去了,只留下我一人在此等谢公子。”

如一个晴天霹雳,谢恩差点被这个消息震昏过去,只觉眼前发花,浑身发软,再也站立不稳,通的一声跌坐在椅中。千里跋涉,昼夜相思,谁料到头来竟是这样一个局面。

过了良久,谢恩才渐渐振作起来,道:“红狐狸在四川何地?”

孟神农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听说是长江三峡一带。咱们沿途均有联络站,不用担心找不到他们。”

谢恩道:“那咱们即刻动身吧,我还真不信就找不到她。”

孟神农道:“好。他们已走了好几天了,咱们得快马追赶才行。”当下吩咐下去,准备了四匹快马,孟神农即与谢恩一道离营而去,一路换骑,快马加鞭,南下直奔蜀地。

这一路上皆有鬼门关分设于诸州府的联络站接应,二人对于温红狐的行踪了若指掌。越是接近温红狐,谢恩的心反而越是急,不能自己。

这一日正行道上,忽然见一群江湖人物迎面走来,说的却不是当地话。谢恩心中诧异,快马疾掠而过,隐隐听得他们其中有人说什么“澄明方丈……四川……决战……”等语,心中不解。此后一路上又见不少武林人士结伙成群,络绎南去,与自己走得恰是同一方向。

这日到了鬼门关临汾站,得站中人告知,才知重天教举兵的消息已传至大宋京城开封。在京的中原群豪立即联合起来,传书天下,共谋灭妖除魔。天下武林闻讯之下,尽皆响应。这几日正是武林人物四面八方会聚之时,故而道上江湖人物骤多。

接着又得到消息,重天教已攻克了夔州,正向东奉节县、白帝城挺进,沿路守军势弱,皆不战而逃。又得闻温红狐等人已到了商洛山区,离重天教只有数日路程。谢恩听闻温红狐已快与重天教接触,更是心焦若焚。却听沿途中原武林人士纷纷言说,少林、武当等六大门派掌门人已各率弟子,自开封出发,一路经郑州、洛阳、龙门,而到了伏牛山地。沿途各门各派义勇之人纷纷加入其队伍,人数迅速逼近上万。

二人到了侯马县,孟神农便雇舟顺汾河而下。进了黄河,转至风陵渡,二人弃舟骑马,半日后到了西北重镇潼关。日正当午,两人饥肠辘辘,来到一酒店中打尖。城中依然拥满了来自陕西、山西、河北等地的武林豪杰。二人一路来已见得多了,也不理他们,唯怕有人认出自已,特寻到一偏僻小店,坐在角落里喝酒。

不到半支香功夫,只听脚步声响,店外传来咒骂声:“他奶奶的,这么大一个城,竟找不到一个歇脚的地方!”

另一人叫道:“啊,师兄,这里还有一家酒店,只是破败了些……”

那师兄道:“只要能填饱肚子,管他什么破败不破败。”

两人当前走进,左首之人衣锦光鲜,昂首挺胸,气概甚豪;右首之人是个矮子,但目光敏锐,身躯精悍。在两人身后又有五六名汉子,但年纪却轻了许多。

那精瘦汉子叫道:“店家,来一桌酒菜,弄得干净些!千万莫要将你脏手上的污垢弄进去了。”

那店伴道:“是,是。”去了后堂吩咐大厨准备酒菜。

那七八人则坐下来海阔天空地闲聊,听口吻那当前走进的二人是师兄弟,其余诸人皆是他们的徒弟师侄辈。这些人均来自山西阳泉县风云庄。孟神农见闻广博,看这“师兄”的衣着、气概、年龄已猜出必是风云庄的庄主“铁臂金枪”陆豪风。这陆豪风出身于少林旁支五台山碧云寺的栖云禅师门下,栖云禅师自己武功不怎么高明,他的徒弟必也高不到哪里去。当下并不理会,只自顾自埋头喝酒。

不一会儿,又有五人来至店中,却是来自河北太行山中的黑道人物赵二爷与他的得力助手。赵二向陆豪风望了几眼,也不答话,迳自坐至西侧一张八仙桌上,喝道:“店家,好酒好菜拿上来!”店家连声答应。

过了一会,那赵二一名手下道:“二爷,听说保定铁剑门一夜间莫名其妙被人挑了,全庄八十余口,只有十几人逃得性命。那铁剑门中的‘霹雳剑’雷卧龙与二爷交情甚好,不知是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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