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谁也没有料到,两天时间不到,护国将军府客房内炸开了锅。两位贵客身重巨毒,向牙婆口吐鲜血,昏迷不醒,危在旦夕。她带来的那位姑娘七窍流血,当场死亡。顿时府里如临大敌。木将军一身戎装,面无表情,目光如炬,四十开外的年纪,满脸的落腮胡子,样子不怒而威,环视一周,吓退了一室的奴才。
“木总管,这到底怎么回事?”
一向威风八面的老总管,噗通一声跪地上了:“将军,小的,小的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这事在府里也不是第一次了。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在我眼皮子底下都敢下毒。去请大夫,务必弄清楚她们中了什么毒。是谁第一个发现她们中毒的,把人带来。”瞥了木总管一眼,他冷冷地说:“给你三天时间,查不出谁下的毒,提头来见。”
“小的这就去。”木总管惊慌失措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刻都不敢耽搁地直奔如风住处。
木将军眼冒火焰,盛怒难耐。太不像话了,这将军府到底成什么样了?
奉茶的丫头战战兢兢,放下茶杯就腿软了,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还不滚……”
“是,是。”小丫头就差没屁滚尿流了,扶着椅子,踉踉跄跄地出了议事厅。
就在大夫摇着头表示无能为力时,木总管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这回真的完了,告老还乡不成,反而要客死异乡。对了,公子爷!木总管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直奔木浩然的“了然居”。他跟“不死神医”如风公子颇有交情,一定可以请得动如风公子相助的。
“公子,您一定要救救小的啊。”木总管顾不得什么礼数,直接冲进书房,跪在浩然面前,拼命磕头。
“木叔,您快请起。发生什么事了。”浩然从桌子后绕到他面前,扶起了他。
“咱府里又有人中毒了,将军要我三日内找出凶手,否则就治我死罪。”总管老泪纵横,看得浩然的心里一阵难受,自从自个来到将军府后,就属木总管待他最为和善了。
浩然愣了一下,亲自扶起他说:“先起来说话,谁中毒了?”
老总管诚惶诚恐地抬头,扭曲着五官哭:“向牙婆和那个叫做花好的。”
“什么?”木浩然的心不由地抽了一下,抓住总管的衣领就问:“现在怎么样了?”
总管僵直了身子,呐呐地说:“牙婆危在旦夕,花好姑娘已经回天乏术了。”
“如风,如风呢?找如风救她们。”木浩然神情恍惚地冲出“了然居”。
老总管顾不得演戏了,跪在地上,傻傻地看着浩然消失的背影,心里一阵纳闷:公子怎么这么失控?他似乎很关心那两个人。
如风留了一些药,带着花好的尸体离开了。三天后,白彤醒来,铁鹰这些天夜里都暗中到她房里照顾。没有人为她们的事情付出任何代价,老总管找不出凶手,却被木浩然和木槿两位少主保了下来。
“白彤。”铁鹰看着床上沉默不语的人,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白彤痛苦地紧闭着双眼,不肯醒来。她一直在自责,是她害死了花好,连累如风和她阴阳相隔。
铁鹰如墨般漆黑的眼眸,也不再似星般闪亮。他叹了口气说:“等你身子康复一些,我带你离开将军府吧。”
“不。”白彤终于睁开了眼睛,坚定如铁地说:“我一定要留在这,亲手找出凶手,替花好报仇。”
铁鹰的内心顿时喜忧参半。喜的是她终于开口说话,忧的是她说的话即将给她带来更大的危险。现在他的身边没了如风,又要分身保护白彤,难免觉得有些力不从心,要是天门找上门,自己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犹豫了一会,铁鹰还是问:“你们是怎么中毒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睡了好长的一个觉。躺下那会,根本没有任何的异常。花好还说,如风第二天要给我们带‘红烧肘子’。花好……”白彤终于哭了,似乎要用尽全身力气,她声嘶力竭。这一哭,一发不可收拾。
铁鹰也不安慰,任由她哭泣。他想,哭出来也许就好了。房里亮着灯,铁鹰始终在一旁守着,远处的黑衣人踌躇再三后,逼不得已,无功而返。
“铁鹰,花好是我唯一的亲人啊。”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了当时花好守着向日葵以泪洗面是怎样一种悲痛。那种无能为力,那种生离死别的痛,自己确确实实经历着了,可是,为什么会连心都快要碎了,甚至,连呼吸吐纳都象是顶着千斤重的石头一般。
铁鹰呐呐地开口:“我明白。”
“你不明白,你不会懂,她是我在这世上第一个认识的人,是我唯一在乎的人。”白彤挣扎地起身,扑到铁鹰的怀里嘤咛:“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铁鹰的心咯噔停了半拍,连呼吸都不顺畅了,他不自在地拥着白彤说:“别说傻话了。”
白彤不管不顾地吼着:“不,是真的,其实我没有失忆,我根本就不是向日葵。不是,不是,我不是……”不等铁鹰反应过来,白彤哭喊着直至昏厥。
铁鹰喂她吞下了一颗丹药,替她输了些真气,就替她盖好了被子。看着她安静的脸庞,铁鹰思绪万千。即使是昏迷,她都如此痛苦,眉头紧锁。她刚才说的话可信吗?为了花好,她难过得想结束自己的性命,如风那不知道又是怎样一副场景了?
第二天,白彤支撑着下床,除了将军府的禁地,她决定到处乱闯,目的就是要凶手知道,她安然无恙。她拿自己做饵,想引凶手再一次出手。首先她去的地方就是木小姐的庭院。
“小人给木小姐请安。”白彤表面恭恭敬敬,实际上一双眼睛充满了戒备。
“哟,向牙婆,听说你前几天中毒啦,现在可好?”木槿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不对劲。
白彤不卑不亢地说:“托小姐洪福,小人已经完全没事了。”
“照我说,牙婆才是有福之人。听说中的是什么‘七绝散’是吧?你那徒儿一命归天,你福缘不浅啊,连我浩然哥都去看你去了。现在看来,精神抖擞。”木槿的脸上开始一点点有了不屑的神情,甚至冷哼了一声。
“木公子宅心仁厚,小人不胜感激。同时小人也不敢死,皇后娘娘交代小人的事情还没有办妥,绝不敢轻易言死。此趟前来,小的是想问问小姐,不知道关于苗家小姐的事情,木小姐代为禀告将军了吗?”
“大胆,敢支使我们小姐做事。”木槿还没有发话,她身边的丫头春桃狗仗人势地啜了白彤一口。
白彤早料到是这种情形,不疾不徐地说:“小人绝不敢劳烦小姐半点,只想取回丹青,向皇后娘娘汇报进展。”
“你要进宫?”木槿出乎意料,着实有点慌了。
“是,皇后娘娘已派人通知小的,身体恢复后即刻进宫。”白彤豁出去了,借助娘娘的名声赌一把。
“我看你的身子骨还是好生再养几天。至于丹青,前几日不小心洒了点水,都花了,唯恐娘娘看了心生不悦,你还是另绘一幅吧。”木槿面不改色,不紧不慢地说着,其实心里早已恨死了眼前的牙婆。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有人长得比她漂亮,那幅画早在她的手上灰飞湮灭了。
“既然如此,那小的先行告退了。”白彤早料到会是这种结局了。
“等等,向牙婆。”木槿忽然叫住了她。
“有何吩咐,小姐请讲。”
“看你这身子骨,恐怕也不适合长途跋涉,不如我待你写封书信给娘娘,拖延些时日,可好?”木槿笑得非常善解人意,却让白彤的脊梁骨直发冷。
白彤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但只思考了一会,她就说:“也好,那麻烦小姐了。”
木槿稍微松了口气,说:“不客气,再怎么说,你也是在我们府里中毒的,我这作为主人的多少也有些责任,牙婆就不要客气了。”
“谢小姐了,那小的告退了。”白彤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木槿的血红嘴唇让她联想到花好口吐鲜血的情景。
“去吧。”木槿的嘴角不禁上扬。
从“花语轩”出来后,白彤又去了“了然居”,经人通传,顺利见到了木浩然。
“小人见过公子。”白彤有礼地欠了欠身子。
“向牙婆,你身子刚好,怎么不在房内多加休息。”木浩然从一堆账簿里抬起头,示意她坐下。
白彤坐定身子,说:“牙婆是来谢谢木公子的,听闻当日是您找了如风公子,救了在下一命。”
浩然深深的看了白彤一眼,说:“我很抱歉,没能赶得及救那位花好姑娘。”
白彤悲伤的情绪再一次泛滥开来。她强忍着说:“公子别这么说,您对我恩同再造。是花好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
“不管怎么说,这事总归是我们将军府欠你的。日后有用得着在下的,牙婆尽管开口。”浩然一脸真诚地看着她。
“小人在此谢过木公子。如果花好泉下有知,也会安息的。”白彤的眸色转深,她有点看不透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人。“那小人先行告退了。”
“等下。”木公子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叫住了她。
白彤纳闷,今儿是怎么了?“不知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我想问下,牙婆是否还会继续留在府里效力?”浩然的一张脸胀得有点不自然,憋着开口。
白彤蹙眉,却不露声色地说:“当然,皇后娘娘交代的事情才刚刚有了眉目,我就算想走也走不了。”
“那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小的告退。”白彤迅速地转身,却没有漏掉他脸上失望的表情。
除了木将军,白彤在一天时间内,几乎把府里的人都见了。夜里,他坐在床上,一点一滴地回忆所有的事情。木槿显然害怕自己进宫,是因为她毁了画,还是她害怕什么别的;显而易见,木浩然也是不希望自己继续留在府里,这又是为了什么?木槿不想我见皇后。木浩然不愿意我留下。二者有什么关联呢?
“在想什么?”铁鹰出现在房中的时候,白彤正曲着腿坐在床上冥思苦想。
“你来啦。”她苦着一张纠结的脸,毫无喜气地朝铁鹰打招呼。悻悻地说:“在想我跟将军府三位主子的关系。”如果说他们二人都希望阻止我说亲,说得通吗?可是为什么要阻止呢?怕被继母虐待吗?可是他们的父母是皇上的救命恩人,新媳妇是不可能有那胆子的。那又是为了什么呢?杀人?无非就是为了钱,或是情。他们比我有钱多了,断不可能是为了钱。那就是情了,什么情呢?亲情?友情?爱情?友情排除,我可不相信,木将军会为了铁鹰杀我们,木公子会为了如风杀我们,完全说不过去。除这两人也没什么人是我们双方都认识的。就剩下亲情和爱情了。我得想想这里面关系到的人谁在乎谁,谁爱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