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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起来,室友们就叫他老大,因为和阎的一场争执,他也不好意思拒绝,于是默认。其实他内心里也有自知之明,自己没钱没权没靠山,做啥老大呢?不过是顶个虚名罢了。后来他才知道,在一个班里首先确定谁做老大几乎就是新生们初来乍到时的一种规矩。正所谓群龙不能无首,有个老大出来顶着,这个寝室才有凝聚力,免得受人欺负。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让他明白了这个道理。
那时的长沙并不缺水,但地处偏远的环保学校却非如此。因为学校建在山上,抽出的地下水十分有限,学校里两千来人,一人发一只银灰色的铁皮桶,水根本就不够装。每到下午放课后的五六点钟,水管前总是排满长长的队伍。甚至住在西楼的女生也不辞辛苦往男生宿舍跑,因为这边有一排水管,就那么几个水龙头,还只放一个小时的水,开始还大些,以后就越来越小,以至于小伙子们常常为了打水闹得不可开交。
幸而慕凡所住的一零一室是最靠前的,打水也最方便。再者,他本人又是满嘴的胡须,脸上带副凶相,所以关键时候他不用怕人,别人先倒怕了他。所以本寝室的用水还是不愁的。
那天他去得早,把六个桶都给挂上,不挂不行,而且还要在一旁守着,怕别人夺了去。大家都在犯愁,没有丝毫的情面可讲。慕凡因为冒充起老大,这种得罪人的事自然是要交给他去做。但同寝室的伙计也在周围候着,等水一来就接了提走。寝室里原有八个桶,但一天下来用六桶就够了,大伙就懒得再多打两桶,也算一种节约的方式。
正在等水的时候,旁边来了两个女孩儿,一高一矮。高的那个穿一件绿色上衣,留着长长的马尾辫,慕凡记得她叫潘郁,跟他同在一个班上,旁边那个是她的老乡,姓什么叫什么暂且不知。他见她们提着空桶在那儿等,有些不好意思,就示意她们拿桶过来,他把自己的取下,替她们挂上。这或许是他来校后做的第一件好事。但他自己,绝对不是一个好人。
回去的时候,同寝室的人就说:“给她挂啥?让她们自己打去。咱们又不欠她的。”慕凡说:“都一个班的,帮个小忙嘛。”
等他提着剩下的空桶再去打水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壮实的男生推开一只铁桶,虽然那里面只装了一点点水,桶的主人瘦小孱弱,面色苍白,一点不像是北方人。那人还要再接,被那壮汉猛推了一掌,又在他桶上连踢了两脚,桶里的水珠溅了那人一身,裤子都湿了一半。男那孩儿敌不过对方,提了空桶走开了,同行的还有另外一个瘦瘦的男孩儿,也跟慕凡一个班的,但不在同一个寝室。慕凡就问旁边的室友:“他们不是咱班上的么?住在哪个寝室?我们就这样看他受欺负?”
“哎,一零三的,两个江西来的,管这事干嘛?你想上去打抱不平?悠着点,老大!咱们刚来,人家是高年级的,你斗得过人家吗?新生都得让着点,进哪个学校都一样。”说这话的是那个叫郝玉龙的室友。
后来,慕凡知道了那两个男孩儿的名字:被打的那个叫李彬,旁边那个叫左斌,都是从江西来的,连名字也相似,只是相貌略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