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凤华,凤华,他在心里默默的念着这个女孩儿的名字。他虽为自己的前程担忧,但一想到那女孩儿的未来,心情又不免更为沉重。刚才他还是那么的欢喜呢,此刻竟是阴云密布。唉,慕凡,忽冷忽热的慕凡,你的心思就如这里的气候变化无常。而你那些骇人的思想,谁要是知道,谁就会疯掉!谁要是明白,谁就是天才!而天才与疯子,从来都是一墙之隔----------
用过福利院里的午饭,慕凡就打算回老家看看,途经小镇上的街道,这里的街道都是窄窄的,但眼前的这一条是新修不久的,算是顶好的一条,美其名曰东升街,因为镇政府就在东面——这条街的尽头。
“卓慕凡,去哪呢?”忽然又有人喊他的名字。慕凡侧头一看,见是学校的主任,二把手,仅次于校长的位置。校长是一个女的,四十上下,脸很黄,心很黑,外面的人都这么说。但慕凡并不确信,因为学校里上上下下都当他是个人物,对他照顾有加,从来都和善得很。
“罗主任!今天没去学校?”他顺便打个招呼,并且他尊称他罗主任,而不称罗老师。他几时听人说,此公最善拍马逢迎,他虽并不确信,竟也当他是个善人。
“你中状元啦!全年级第一名,上了省属线。全校就你一个上了省属线的。全县也才几个呢。”主任满脸堆笑,慕凡却是淡然处之,谦虚说:“哪里?其他同学也考得很好嘛!我只是侥幸而已,不算什么。”“啊,已经是很不错了,学校里已经拟订了奖励计划,你的学费——好像镇里面在安排,你呢,还是积极些,多跟领导走动走动。别还是像以前一样死读书本,多一点社会交往嘛。”主任善意的提醒了几句,慕凡也连声称是,这就辞了主任家两层的小洋楼,朝自己村子里的老家走去。那里留给他的,只是一栋破败不堪的茅屋。
蝴蝶,展着黑黑的蓝蓝的大翅膀的蝴蝶,在村口的菜地里喜迎慕凡的到来。它们起起落落,追随着他的脚步进入到那片熟悉的慈竹林里。那里的绿叶,那里红色白色的胭脂花儿,在他如梦如烟的记忆里频频的闪烁招摇。慕凡深爱着这片故土——在这里,他曾经有过一个田园诗人的梦想。他厌恶那污染的城市,厌恶那高耸的烟囱,厌恶那滚滚的浊流,他可情愿在这花野间虚度一生!
慕凡走进他故园的宅子,那里面是黑黑的一团,朦胧得可怕。再往里走,鼻前就闻到一股酸涩,来自于地底多年的积尘,伴着草木腐朽的气息。他抬头看看屋顶,茅草遮盖的屋顶,已然露出星星点点的阳光。他记得从前住在这里的时候,半夜里一阵风狂雨骤,水珠儿从屋顶漏下,把他薄薄的棉被淋了个冰凉。他很担心,在他离开之后的几年,它将无法承受更多的风雨交加,而后在某个揪心的时刻颓然倒闭。
这样可真好!慕凡不无讽刺的暗暗的对着自己说。他很希望看到这样一个破败的结果,因为这大可以激励他去创造新的未来。他记得他父亲的惨死,而在他那极为简略的丧礼上,他跪在灵前,却不曾落下一滴眼泪。
不是他无情,而是他绝望。
慕凡——那时他对着自己说道:你必将复仇复仇复仇,永无止息的复仇,直到整个世界都在仇恨中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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