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事实上,打败我们的人,往往是我们轻视的人!
春节,镇上很多人从四面八方回来过年。
街上越热闹,张定坚在家中越感到寂寞,就常常走到大街上。
他白胖的脸盘和胖大的身材,表示他享尽了人间的幸福,但近来皱着眉头。
学霸不怎么理睬他,他又第一次没有打败别人——那个愚昧无知的袁老五。
2
他看见一个爱写作的人走来,就拦住那人谈文学,他说你不懂!现在的世界文学,现代主义文学才算文学,夸张变形地写才算文学,你懂起没有?那人说怎样写全凭自己喜欢,他就说“你不懂文学你不懂文学”,气得那作家连连摇头。
3
他又看见喜爱钻研科学的走来,又摆出一副给人上课的架势,滔滔不绝大谈他心目中的高科技——仿瓷涂料,爱钻研科学的觉得仿瓷涂料实在没什么高科技,就陪着笑要走开,想不到张定坚居然鄙夷不屑说道:“这是高科技,你不懂!”这科学家也和那作家一样,被他气得直摇头。
4
他看见毕业于外国语大学的镇上高中教师走来,就和那人谈论《尤利西斯》,那人指出他的错误,他照例喊道:“你不懂,这是外国文学!”那大学生怪笑着要走,他又缠着谈哲学,那人指出他只知道些名词内容空洞,他就喊道:“你不懂你不懂!这是哲学!”那年轻人怪笑着说:”我怎么不懂?我们有一门课就叫哲学!”然后怪笑着走了。
5
他看见另一个回家过年的在读大学生走来,就拦住问,你学的什么?那学生说学的汉语言文学,他就鲁迅鲁迅地侃侃而谈。那人和他谈了两句,指出他的常识性错误,他就说,你不懂你不懂你不懂文学!
学霸闻讯,感觉自己脸上也无光,找到他,说:“你总是要求特权,知识面前,不应该有特权,懂就是懂,不懂就不要装懂。”
学霸又补充道:“只有文学可以那样干,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因为文学无非情感和想象。知识知识,知道和认识,好多东西,你知道一个名词或题目就大谈认识,那不是空谈和胡说吗?啊,‘这是宇宙,你不懂你不懂’——人类才知道宇宙的百分之五,你就全知道了?搞笑!”
6
张定坚不服,第二天就出发去打败念奴娇。
“你不懂你不懂!”
他对那既给人拣药又自称能看八字的能人喊道。
那人声音也不比张定坚声音小,而且高了一两度,很尖锐。
“你说什么不懂?随便你说,医学还是文学?”说着从柜台内捧出一本厚厚的药学大词典来。
“你说错了!医学是医学,文学是文学。鲁迅先生为什么弃医从文?”张定坚久经沙场能征惯战,马上答复。
“你才说错了!文武双全有没有?你说。”念奴娇也不差。
“你又说错了!”张定坚大吼一声。
“轻轻说话不费力,你吼什么?”念奴娇也喊道。念奴娇的战法张定坚还有些陌生,他不像建筑社工人们直接尖锐地争论问题。
他喊道:“你懂不懂科学?”
念奴娇说:“我不懂科学敢给人拣药?”
张定坚说:“那你又看什么八字?”
想不到念奴娇回答道:“科学也不是万能——这不是我说的哈!什么都应该了解一点。”
张定坚不料他会这样说,他说:“科学不万能你万能?你不懂你不懂!”
念奴娇说:“我这是预测学,你知道不?”
古镇的街头巷尾,几乎每天发生这种能说会道的人之间的大大小小的巷战。
念奴娇进一步说:“《推背图》知道不?《易经》知道不?你是木匠,《鲁班书》知道不?”
念奴娇以为他大获全胜,想不到张定坚说:“你那是什么书?你不懂文学!”
念奴娇马上朗诵起来:“念奴娇,赤壁怀古……”
张定坚厌恶地喊道:“我不听我不听,现在是现代主义,谁和你说那些唐诗宋词!”
说完他转身就走,还回头照例补充问道:
“你懂起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