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简朴被送进抢救室急救时,楼里楼外、简直和贺之龙介都在考虑着同一个问题,——这场枪祸到底是由谁引起的呢?
简直不免怀疑是贺之家做的。贺之翼腾刚死,贺之家那一派争都斗未果,应该不会分出如此实力做这件事,但如果是贺之龙介,这个结果似乎很难理解了,但想到子弹的方向,又觉得……没有什么是不可理解的。
简直的揣测也正是贺之龙介的猜想。
“如果是简先生自摆乌龙……”
野平正男天外飞来的一句,惊得贺之龙介如梦方醒一样,细细想来却又觉得不对。
“如果真是简直,他不会对简朴下手的。”
这一点贺之龙介肯定。同做为男人,爱与不爱,平时或许看不出来,但紧急关头,无论多么喜怒不形与色的人,遇到牵心牵肺的,也是克制不住的。简直在简朴中弹时,流露出的神情,让贺之龙介恨得牙根直痒,但由此也可以看出,简直对简朴的感情……是真的。
“什么都有意外,发生这样的意外,我想是简先生也没有意料到的吧,有人趁乱行事,这个人是被谁指使的,比这场枪祸的幕后主使人更重要,不知道简先生活捉了几个枪手,有没有捉到射向简小姐那一枪的杀手?”
野平正男眼角的余光斜上了被夜幕扰罩的医院大楼。七层那里还是灯光明亮,银白色的灯光晃上白晃晃的玻璃带出一片阴寒肃杀之气。
抢救室的红灯灭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五点了。几位专家从里面出来时,个个是一脸的疲惫,脸上脖颈上布满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在门口坚持了一夜的人,却没有一个敢走上去,他们都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简直的脸色在抢救室的门打开时,苍白之上又添苍白,扶着轮椅的手颤了几下,紧紧地握在轮椅扶把上指骨都突了出来。
“怎么样?”
刚把虚脱到昏睡过去的黄菜花送到隔壁房的冷清洋,一个箭步走了过去,拦住了其中一位专家。
“还好,没有什么大问题,子弹从肩胛骨穿了过去,卡在了骨头里,所幸没有伤到内脏,孩子也保住了,母子平安!”
这最后四个字,专家说出口时,脸色竟有了一种他自己刚经历生死大难、劫后余生之感。
听到“母子平安”轮椅里的简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虚弱地谢道:“感谢各位了,酬金我已经给各位预备好了,小陈,先送各位专家去宾馆休息。”
简直抿动唇角,微微闪露出的白牙在手术室门口的白炽灯灯光下,闪动璀亮的一下。
在简直的人刚把专家送进电梯的同时,一直守在医院楼外的宝马M3里,也接到了简朴母子平安的消息。
“少主,内线来消息了,简小姐以及她腹中的孩子都平安,我们现在离开吗?”
野平正男请示后,贺之龙介又深深地望了一眼那个仍然亮着灯的地方,点了点头。得知她安全就好,以现在的条件,想一家团聚……这都是奢望,都是浮云,没有立足根本之前,活着就是最好的反抗。
简直自出道以来就没有吃过这样的亏,还是这么大的……
简朴这里平安了,他也就有精力去调查到底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对他下手,他一定让人知道什么是生命的代价,——血债血偿!
简直滑动轮椅,退到走廊的拐角,拿出电话,“怎么样了?”
“主人,开枪的杀手已经死了,子弹是从后面射进去的,他应该是当射出伤害简小姐的那枚子弹后,就立刻被人灭口了。”
“其他人呢?”
简直微微挑眉……,他之前已经想到这一点了。
“主人,你知道……其他人……”
简直当然知道其他人,但这在那枚子弹射出后,已经不重要了,再也没有什么‘其他人’可说。
“我不喜欢有人背叛,这一群人中,有一个被买通了,肯定有第二个,就算一一被同伙灭口,总会有剩余的那个,明白吗?”
“明……明白!”
那边的声音已经带出了颤抖和害怕。
“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只要结果。”
什么理由都不是理由,找不到这个幕后主使,简直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挂断了电话,简直才发现,冷清洋竟然站在身后,惊讶只有几秒,马上又恢复了常态,“没把简朴脱离危险的消息告诉妈吗?她会担心的。”
“妈刚睡,先不把她叫醒了。”
见简直的脸色分外不好,冷清洋说:“你也休息一会儿吧,我去简朴那里守着。”
“不用,我没事,你去妈那里守着吧,简朴那里我过去。”
没道理让自己的老婆被别的男人守着,哪怕这人男人是自己名义上的大舅子……也不行。
“好……好吧!”
既然已经决定放手,就不应该做让简直误会的事,这样对简朴也好吧!冷清洋掩下内心的失落,转身刚要离开,忽然想起之前听到简直打电话时说的话,复又转过头来,正对上简直探寻的目光,张张嘴,欲言又止。
冷清洋想说什么,简直猜得到。冷清洋与他和贺之龙介不一样。冷清洋是一个纯粹的商人,没有他和贺之龙介这么复杂的背景和勾心斗角的利欲勾隔,所以有些事情冷清洋不知道最好。简直也不会说的。不只对冷清洋不说,对简朴亦是如此。
简直推开简朴所在的豪华病房时,处理完监听仪器的医生和护士刚好退出。简直关好门,摇动轮椅滑到简朴的床边。
白色的床被里,简朴平躺着、一动不动。刚做完手术,有些失去水份和鲜血的脸色,看起来比床被的颜色还要浅淡。一张本来似草莓般的红唇,变得灰败不堪。
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算计不周,是自己保护不利,是自己……
简直不知要如何谴责自己,只觉得胸口的气越憋越沉,如果不捉到凶手,把他千刀万剐,是根本无法释放。
简直把轮椅又往前挪了挪,几乎贴到床上。柔和的灯光下,简朴的睡颜虽然失去红润光泽却也有份安安然然的静谧,是那种看到便能让人安心的舒适感。不管多么心烦意乱、浮躁忧虑,只要看见,就能瞬间宁静。
简直抬起手指,轻轻地抚上简朴的唇,很轻绵的触感,带着麻酥酥的异样感,从指尖传到心里。
还在昏睡着的简朴并没有因为简直抚上唇的手指而清醒,还沉浸在深睡中,无知无觉。
许是这种状态给了简直勇气,简直双手撑在床上,慢慢地在轮椅里探起身,在简朴头部的地方慢慢地俯下,先是如羽毛般轻轻掠过,那种痒痒的感觉立刻在心底涌回,并很快地布满了全身。
若是简朴醒着,简直不会有勇气亲吻上去,只有现在,简朴完全睡着,他才敢像童话里的王子那般去吻公主,一次显然不够,难解饥渴,于是紧接着便有了第二次,又慢慢地亲吻上去,温柔地用自己的唇磨擦着简朴的唇,直到热热的感觉把痒痒击退,就在简直如饮甘泉,不舍离去时,面下的一双还带着睡态的眼,惊得他一时重心不稳,撑着床的手臂完全不由自主地一松,整个人跌落床去。
“简……简直……”
刚睁开眼的简朴,先是看到黑压压的一张脸压在自己的头上,随后又听到“扑通”一声重响,下意识里地把睁看到的这过十几秒的镜头一串联,基本猜个大概。特别是两片刚刚经受了蹂躏的唇,正火辣辣的燃烧着。简朴心里怨愤地想简直这家伙得从自己嘴上磨了多久,自己要是再不醒,嘴唇怎么肿的都不知道。
“没……我没事!”
简直大红着一张脸,头顶上一群乌鸦一会排成一个囧字飞过,一会儿又排成个囧字对角线飞过……
简直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坐到轮椅里,却没有了刚才的勇敢,把轮椅退的很远,仿佛简朴是洪水猛兽,他才是无辜地受害者。
有一会儿,病房里是静悄悄的。
刚刚清醒就撞到如此镜头的简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还有些不太适应简直的亲吻,甚至是有些抗拒的。但事情已经发生了,逃避总不是对策,何况他们已经有了婚姻,成了夫妻,这些事……是难免的。虽然之前,简朴曾想过不发生,用婚姻完成一种形式即可,她没想到简直会对她对真感情。简直之前给简朴的感觉是七情六欲皆空、看破红尘的印象。简朴还以为像简直那样风轻云淡的人是永远不会爱上谁的呢。
——这是简朴、也是简直共同失算的地方。
沉默的这段时间里,简朴把之前中弹的事想了一遍,又看了看周遭的环境,知道这里是医院。随后的意识马上就是……
“孩子,我的孩子……”
“没事,他很好,你放心。”
听到简朴带着慌乱的声音,简直无法驼鸟下去。驱动轮椅,把床与轮椅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一些,“你是后背中弹,幸好子弹卡在肩胛骨的缝隙里,可谓是十分之幸运了,只是流了大量的血,要好好休养。”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了。简直还是有些胆怯简朴的目光,抬起的头又微垂了下去。
简直这个模样,简朴倒有些无语了。明明是他狼了一把,怎么好像是自己把他狼了呢?
简直这人平常也没见他怕过什么,做什么都是信心满满、全盘皆握的,简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出糗,竟没觉得愉快,反到有些淡淡的伤心。
——即使不良于行,简直也是人中龙凤了,却在自己的身上……
“简直,我渴了,你喂我点水喝!”
找了一个别的由头,算是把这份尴尬缓解了些。
简直如蒙大赦,拿起床头柜上早已经准备好的保温杯,那里有医院给特殊调制的营养水,不凉不热,正适合现在喝。
简直用小匙一下一下地喂了简朴,简朴勉强喝下几口后,摇头。简直放下水杯,抽出一张纸巾,抹去简朴嘴角的水痕。
“简朴,我……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
又过了好一会儿,简直才开口,“你……你明知道……还要替我……,我清楚你不爱我……”
“你是我丈夫,是我未来孩子的父亲,我们是家人,生死关头,我怎么能躲。”
简朴的理由如此简单,仅仅因为是一家人,就要同生共死,简直的心头莫明的一松一紧,重重地颤了一下。
“不害怕吗?”
“哪里想到那么多。”简朴微笑。
“简朴,等你伤势稳定一点,我们就回美国,我在马里兰乡间有一套别墅非常适合静养。”
这块是非之地,简直不想让简朴再呆一分钟下去,当初选择日本横滨,是没有想到他对简朴会真的动情,如今后悔……,——肠子都快悔青了,好在简朴没事,要不撞墙的心都有了。
“好的,我听你的。”
简朴没有任何异议,她有些累了,又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