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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游龙华蓦地遇同胞看马戏无心逢篾片

话说宝玉感冒风寒,生了这一场病,慌得阿金等众人问卜求签,延医服药,又请了看香头的师娘,断了许多祸福,一一依从,做长做短,日夜难安,且许病好之后,诵经拜忏,追荐亲人,再往本处各庙烧香还愿,以答神庥。这都是阿金等代他应许的。却巧下一天,宝玉吃了宝山这帖药,准对宝玉的病症,果然通身大汗淋漓,热势渐退,神志也觉清楚了,腹中也觉饥饿了。当夜就吃了半碗风米粥,只不过四肢无力,耳鸣眼花,身子虚极不堪,难以动弹罢了。阿金等谢天谢地,便将昨日所做之事,以及所许之愿,细细述了一遍,宝玉听了,勉强回答了几句,无非赞师娘的功效,准定病体痊愈,先去烧香还愿。阿金恐他言语劳神,也不再说,惟与阿珠等小心侍奉,毋须烦叙。

自此宝玉一天好似一天,服药调理,静心保养,非但一毫病都没有,而且身子复原得异常迅速。那日临镜梳妆,只觉得花容微瘦,却不减旧日风流,翻添了几分妩媚,令人见之生怜。妆罢,宝玉与阿金等闲话,忽然问道:“奴前头病重格几日,自家云里雾里,像煞是做梦实梗,一点才勿晓得啥,阿有个把客人来望奴介?”阿金道:有啥呒不,才是我搭小先生、阿珠三家头出去应酬格。俚笃起初到间搭,并晓得生病,后来听倪一说,进房来看,带累俚笃才急煞快,问倪郎中请啥人,倪说是陈笃卿搭凌嘉六,俚笃说格两个人,呒是呒啥,不过勿专门看女科格,啥落勿请金宝山来傍傍呢?难末倪就差人去请,头一帖药吃讫,看也勿动勿变,倒说一请仔看香头格来,依俚做仔几化花头,第二帖药就像仙丹实梗灵,可见得外修里补,一样才罢勿成格。故歇大先生好仔,阿要几时去烧香还愿介?”宝玉道:“奴想明朝坐仔轿子,先到城隍庙里去烧香。缩转来末到虹庙里去。如果勿觉着吃力,倪后日坐一部轿车,一淘到龙华去,想阿好?”阿金道:“好是蛮好,不过阿降得落嗄?”宝玉道:“奴故歇胃口大好,饭也吃得落,谅来勿碍格哉,况且分几日勒去,吃力煞有限格。”阿珠道:“唔笃到龙华烧香,奴也要去格!”宝玉道:“带去末哉,实梗着急,奴落里格转甩脱歇佬?”

三人闲话之际,见楼下那个管帐的走将进来,回禀宝玉道:“方才包探的伙计到这里,说贼赃现已吊到,叫我们明日去领。但照所失的不及一半呢。”宝玉道:“拿点转来,总算便宜格哉。明朝替奴去领罢,比别人熟悉点笃。”管帐的唯唯退下。又闻得铃声响动,有客前来探望宝玉,宝玉今日亲身招接。那客进房坐定后,无非问问病里情形,宝玉免不得细述一番。客人恐他病后劳神,未便久坐,略谈片刻,就此起身去了。因这都是书中闲文,不须细表。

单讲次日清晨,阿金听宝玉吩咐,命相帮等购备了香烛、钱粮、元宝。然后宝玉打扮停当,并不浓妆艳抹,只穿着随身的衣裙,下楼上轿。轿子是自己的,虽甚华丽,却还不及目下的考究,然彼时已算极美的了。两个鳖腿抬着出了墙门,阿金、阿珠追随在后,缓缓而行,一径进了新北门,望到城隍庙前停下。宝玉出轿,阿金用手搀扶,在前慢走,后面阿珠同一个鳖腿,拿着香烛等各物,跟进庙门。看这座城隍庙,十分轩昂壮观,果然威灵显赫,令人肃然起敬。并且四面景致极佳,内园外园,楼台叠叠,殿阁重重,树木森森,假山累累,以及九曲桥、湖心亭等处,一切九流三教,与那做卖买的、往来游玩的人,非常热闹。惟内园不许进出,除年常香信开放外,永远关闭,因恐闲人嘈杂之故。虽上海仅一县城,但这所庙宇,各处都万不能及,谅看官们游览过的,定不以余言为诬。

话休烦絮。且说宝玉上了台阶,进了大殿。阿珠、鳖腿将香烛、钱粮、元宝一齐交与庙祝。庙祝先把一对全通点了,在居中插好,宝玉亲手上香,恭恭敬敬叩了四个头,立起身来,又往两边皂役像前拜毕,看庙祝将钱粮、元宝在阶下冲天炉内焚化过了,即便与阿金等退出,也不往各处随喜,匆匆出庙上轿。两旁看的人,不计其数,有认识宝玉的,也有不认识的,一个个品头评足,暗中在那里赞好。幸得抬前肩的鳖腿分开众人,仍从原路出城,过了吊桥,阿金、阿珠已经走不动了,就雇了两部野鸡车,跟在轿子背后,直望英大马路而来。

宝玉在轿中一路观看,偶见那边转弯之处,墙上贴着几张招子,是粉红洋纸的,一张写着“请看车尼里大马戏”八个大字,下面两行小字,是看戏的价目、开演的所在,却没有看仔细。一张尽着马戏的形式,也有几个字在上面,因轿子行得稍快,只见“法商”两字。大约是新到此地的,故未听得他人说起,待我回去,差人出来打听,自然知道底细与那开幕的日子了,不觉心中高兴起来。

其时已至大马路虹庙门首,阿金等先已下车,宝玉也不待他们搀扶,就此出轿进庙。庙基不甚宽阔,无多几步,一齐走入正殿,宝玉拈香膜拜,与城隍庙大致相同,不须复赘。惟见那班烧香的广东妇人,在观音菩萨座前供着一只囫囵烧猪,又拿着一大串鞭炮,挂在庭中铁丝罩里,乒乓劈啪的放将起来,想必是还愿的。宝玉不禁暗暗好笑,像这样的供献,分明菩萨也开了荤了,既而一想,或者他们为保安司徒而设,不是专敬菩萨的。那知广东的风俗,凡是斋献完愿,不问是神是佛,吃荤吃素,都要用这只烧猪,算是诚心恭敬的。

话休烦琐。仍话宝玉烧过了香,闲看了一回,阿金伸手将宝玉衣袖一拉,低低说道:“倪香也烧过哉,看亦呒啥看头,阿要转罢?立吃力仔介!”宝玉点点头,自知病后,也不敢过于劳动,就同阿金等走出庙门,上轿而归。阿金、阿珠因路尚近,跟着走回来的。

此时报时钟上已将一下,宝玉用过午膳,便横在榻上养了一回神,阿金也躺在对面陪他。少停宝玉苏醒,想起方才看见马戏的招贴,问阿金道:“阿晓得新到格马戏,勒浪落里搭做?几时做起格嗄?”阿金道:“我听是听见歇格,据说格格马戏,做得真出色,外国才算俚顶好。从来到过歇上海,故歇是第一转。来仔有一礼拜哉,是替前日子做起格。我也心里要看煞,皆为身体刚刚好点,格落我敢响起,勿知大先生哪哼晓得格?”宝玉道:“勿留神落呀,倪出城到二马路浪,格搭墙头浪有招纸贴好勒浪,勿然末奴落里会晓得呢?”阿金道:“划一划一,说穿仔,我像煞眼睛亦带着格。”

宝玉道:“奴问马戏勒啥场化做,回答奴。”阿金道:“喔唷,我拨问昏格哉。格格马戏,勒虹口百老汇路,倪去看末,板要坐马车末好得来。”宝玉道:“格末倪明朝到龙华去仔,趁格部马车,转来就到虹口去看罢。倒是开演格辰光,阿晓得佬?”阿金道:“晓得晓得,夜头八点钟开场,到十一点半钟完结,做得蛮长格。不过坐马车也吃力得野笃,到仔龙华,还要到虹口,只怕坐勿动格哩,病后当心点格好,阿要过脱一日再去看罢?”宝玉道:“晏(读俺)日把是呒啥,等到倪去,马戏到别场化去介。”阿金道:“包我身浪勿会格,故歇俚生意来得格好,落里舍(读哂)得到别处去嗄?尽管放心未哉!宝玉道:“阿晓得奴格脾气,随便啥格白相正经,耳(读谊)朵管里听见勿得,心里高兴勿得,一听听见仔,一高高兴仔,顶好马上就去,马上就看,方始称奴格心得来,勿然像煞心里一径牵牢格,奴故歇说明朝去看。亦为自家身体洛,若照前头实梗,奴今夜就要去格哉。”阿金笑道:“大先生,真真变仔说着风就扯篷哉。”说到这里,阿珠走了进来,已听得他们的话,便插嘴道:“唔笃议论俚作啥?且得明朝到仔龙华,如果大先生身体照旧,精神也蛮好,倪再商量去也来得及(读其)。”宝玉点首称是。当日别无书说。

一宵已过,直到来朝。相近七点多钟,阿金、阿珠自己梳好了头,一同到床前,唤醒了宝玉。宝玉急忙披衣下床,一切梳洗打扮,自有两人在旁伏侍,不须细表,以免重复取厌。

不一时,头上插戴整齐,身上衣裙换好。宝玉问阿金道:“马车阿曾喊格来介?”阿金道:“昨日夜快,我就叫相帮去喊格哉,故歇辰光,想必即摸来快哉,横势还早勒海来呀。”阿金话未说完,听得下面相帮高声喊道:“大先生,马车来格哉!”阿金即靠窗代答道:“叫俚稍为等歇,倪一舒齐就要走格,俚倒走开介。”说毕,回身与阿珠到自己下房,各换了一套时式的衣裙。

其时已敲过七下钟了,大家吃了些素点心,宝玉方同阿金等移步下楼,拿了一只大香篮,出门上车。马夫请过了示,即将缰绳一拉,鞭子一扬,四轮展动,双马飞奔,一径向南而行,滔滔滚滚,转瞬越过了法界。

又行了一点多钟,宝玉在车上与阿金、阿珠谈谈说说,一路观看风景,旷野的所在甚多,惟沪军营制造局有些房屋,心中颇为畅适,不觉路途之远,早见龙华在望。取出金时计一看,已有十点一刻了。阿珠指着说道:“看格座塔就勒眼前哉。”阿金也道:“龙华格塔末勿算得十分高,哪哼称俚是塔当中格王呢?”宝玉道:“皆为格辰光,塔顶浪有一样宝贝,到仔八月半夜里,合天下格塔才要来朝见俚格,碰着好月亮,黄浦河里,有人看见水当中,勿知几化塔影笃,格落称里是王呀。”阿珠抢着问道:“格件宝贝,是舍利子呢?是风磨铜介?”宝玉道:“据说才勿是,是塔顶浪有一只小铁盘,盘里有两条金色小鲤鱼,格当中格水,一年四季勿会干格,真真是一件希奇活宝贝,天下闻各格,可惜故歇呒不格哉。”阿珠道:“哪哼会呒不呢?算算蛮高格塔,就是有本事格人,也勿容易上去偷!”

宝玉正要说下,见自己马车已至寺门跟首,便道:“讲下去蛮长格,奴停歇转来勒再说拨听罢。”阿金也道:“末终欢喜打碎乌盆问到底格,阿看见寺门前也到格哉,倪车子也停格哉,还要问长问短,考据从前格古典,勿看眼前格景致,格人啥能办嗄?”宝玉道:“勿埋怨俚哉,倪下车罢。”于是阿金将车门一开,先走了下去,伸手搀宝玉落车。末后阿珠提了香蓝,也从车上跳下,把香篮交与马夫,叫他跟随进去。其时宝玉手搭阿金肩上,轻移莲步,缓缓的走入寺门,但见正中弥勒,含笑迎人,左右金刚,横眉怒目,令人肃然起敬。若目今新学家见了,必曰此是泥塑木雕,敬他则甚?然圣人有云:敬鬼神而远之。可知敬则当敬,远则宜远,方合大中至正之理。闲话少叙。且说宝玉等进了二重门,走上甬道,又见面前一座宝塔,玲珑突兀,高矗云霄。昔人有诗赞之曰:

巍峨壮丽梵王宫,塔影玲珑透碧空。

忽听清音天半送,原来铃语答秋风。

宝玉看了一回,方始绕至塔前,便是大雄宝殿,从甬道步上台阶,跨进正殿。殿****着金身三世如来,莲花座上,宝相庄严。

因非香信时候,殿上甚是清静,只有三四个和尚与一个庙祝在那里闲坐讲话。庙祝又叫做香火,专代香客们烧香点烛的,兹见宝玉等进来,知是化钱的主儿,连忙起身招接。阿金就在马夫手里取过香篮,递与香火。香火接着问道:“阿姐唔笃府浪姓啥?公馆勒啥场化?格位是唔笃少奶奶呢?还是姨太太介?”阿金道:“问俚啥佬?倪来烧香还愿,用勿着查三问四。”香火听说,料定是做生意的,故又笑嘻嘻问道:“我问声终勿差勒海,阿姐实梗凶。”阿金道:“眼乌珠啥勿生格呢?倪末姓胡,住勒三马路浪,勿是啥格公馆,亦勿是少奶奶、姨太太,倪叫俚大先生格,难末阿明白格来介?”

香火道:“怪哉怪哉。我听说仔姓胡。要向打听一个人勒来,也住勒唔笃近段,格名字叫胡宝玉,想必终认得格?”阿金道:“问俚啥事体佬?”香火道:“我细细教告诉,前头我一径勒苏州做生意,终归弄勿落,格落到仔三月里,要想来投奔俚格,倒是我勿认得俚格面孔,俚勿认得我格形状,亦呒不熟人指引通信,所以我敢走得去,恐怕俚当我打脱帽,送我到巡捕房里去末哪哼嗄!后来亏得碰着仔一个朋友,荐我到间搭来做香火,真真呒设法呀。”阿金道:“我还要问,‘胡宝玉’三个字,哪哼拨晓得格呢?”香火道:“我起初只晓得林黛玉,是倪娘告诉我格。以后娘死仔,亦听见别人说,胡宝玉就是林黛玉改格名字,改仔好几年哉。轧实到底阿对格佬?”阿金听了,仍不说穿,又道:“对是对格,不过搭宝玉啥称呼?关点啥格亲?末姓啥叫啥?原底仔啥场化人?说得明明白白,我替去通信阿好?”香火急忙称谢道:“多谢多谢,真真菩萨保佑,今朝碰着阿姐格种好人,肯搭我通一个信,得能够吃一碗现成饭,我终勿忘记,供长生禄位格。”阿金道:“太噜哩噜嗦哉,毫燥点说罢。”

香火方一一诉说道:“我姓杜,叫阿二,原本浦东人,登勒苏州毛十年,格落口气变格哉。倪爷叫杜式明,做箍桶匠格,老早死脱仔末,倪娘守勿住,拿我抛脱勒屋里,就姘仔一个姓潘格。当时我小来,才勿晓得。直到后来隔仔十几年,倪娘回到屋里,难末说起勒上海,养过一个囡鱼,故歇卖拨勒堂子里,取名叫林黛玉,我得着一笔身价,终算老死盘缠有格哉。想,照实梗说法,我搭宝玉,虽勿是同一个爷,到也是一个娘养出来格,总算称得嫡亲兄妹,不过碰歇头。扳要伸说明白仔末,好投奔俚。”阿金道:“吓有实梗格情节勒海!格末老实对说仔罢,格位就是宝玉先生。我末登勒俚身边,伏侍俚格,停歇替传仔信,俚听勿听,认勿认,才勿关得我事,碰自家格额角头,怪我说得勿道地就是哉。”

两人说话才毕,那边阿珠走过来催道:“格香火倒少格,香烛末勿点,阿是讲闲话讲忘记哉!阿金姐,格胃口真好,格种人,搭俚攀谈啥呢?”阿金置之不答,仍交代香火道:“先去点香烛罢,让倪先生拜过仔佛,我好传格句闲话。”香火阿二唯唯答应,登时将香烛点好,请宝玉拜佛。宝玉正在那里疑惑,因见阿金与香火讲了良久的话,无如立得稍远,一句都没有听清楚,正不知所为何事,大约这个香火与阿金素来认识的,怎想到是自己一母所生的哥哥?

闲文少叙。是时宝玉拜过了佛,看香火化过了元宝、钱粮,正待向各处随喜一回方始回去,阿金忽将他衣服拉了一拉,凑着耳朵,低声相告,将方才香火杜阿二所说的情由,细细诉了一遍。宝玉听说娘已去世多年,不免洒了几点眼泪,因他说话对同,知非捏造,便道:“有介事格。奴小格辰光,亦听见倪阿妈讲歇细底,前头养过两个男,大格老早就死,第二格勒浦东乡下,虽则末勿见过,算上去年纪亦对格。故歇去搭俚说,叫俚明朝到奴屋里来末哉。”旁边阿珠插嘴道:“大先生,终要当面盘驳清爽格,皆为世界浪坏人多,作兴有假冒格哩。”宝玉道:“奴亦实梗想呀,格落叫俚屋里来,好细细教盘问俚,勿然,今朝一时头浪,冒冒失失,奴问俚格闲话,拿要紧格倒漏脱仔介,以为阿差呢勿差?”阿珠点首称是。

阿金于是回覆了香火阿二,叮嘱他明日来家相认,今天不必面谈,以免被他人知晓,失了体面。交代已毕,即同宝玉出了正殿。宝玉取出金表一看,已有一下多钟了,觉得腹中有些饥饿,故向各殿略略瞻仰,便出寺门上车而归。到家之后,宝玉并不疲倦,复吩咐马夫傍晚再来,八点钟要往虹口去看马戏的,马夫应命而去,不表。

再说秀林闻干娘今夜往观马戏,也想见识见识,托阿珠向宝玉一说,宝玉应允。秀林自是欢喜,又来问龙华的风景,宝玉略述几句。阿珠忽抢着问道:“大先生,勒车子浪讲龙华古典,讲完格来!”宝玉道:“性急,奴肚里也饿煞勒里,让奴吃过仔饭勒,好讲得动得来。”阿珠道:“勒浪热小菜呀,即摸要搬上来哉。”正当说着,见粗做的把菜端上,宝玉唤阿金等同桌而食,食毕,已是吃点心时候了。宝玉方讲道:“龙华寺里向,格辰光有一个老和尚,着实有道行格,夜夜登勒薄团浪打坐,一来自家练工夫,二来看守塔浪格宝贝。格日夜里,老和尚忽然跳起身来,就勒旁边拿仔一根禅杖,奔到外头去,嘴里高喊:‘妖怪,胆敢偷我宝贝,往那里走!’一直追到仔黄浦滩。妖怪晓得和尚利害,恐怕拨俚追着,就拿格件宝贝甩勒黄浦河里仔勒逃走脱格。老和尚只好转来,差人到水里去捞,凭哪哼,终归捞勿起,格落故歇塔浪,呒不宝贝格哉。”阿珠又问道:“格件事体出勒啥格书浪格介?”宝玉笑道:“若要盘驳,性命告托,奴请阿好问哉?”阿珠也笑了一笑,回头忽见管帐的走进房来,手里捧着两个纸包。正要问他何事,那管帐的先说道:“大先生,我方才到新衙门去,把东西领回来了。”说着,将两个纸包呈上。宝玉打开来一看,只有几个金四开与那金银小锭,其余一概没有了,就交与阿金藏在橱内。管帐的见无别话吩咐,遂即退去不提。

此时宝玉又讲讲遇见同胞一事,与阿金议论了一回。天已傍晚,马车早在门前伺候,宝玉因秀林要去,又添叫了一部皮篷车。及至车子唤到,宝玉等已催着吃过了夜饭,重新修饰,另换了一套时式衣裙,方始锁上房门,四人一齐下楼,来至门外登车。宝玉与阿金坐了一部轿车,那部皮篷车是秀林与阿珠同坐,直往虹口而去。

不及半点钟,已到百老汇路,远远早听得西乐杂奏,无非是铜鼓、喇叭、风琴等类,隐隐的一片肃杀之声。惟宝玉在轿车里面看不仔细,隔着玻璃,只见灯光耀眼,依稀白昼一般。转瞬间车已停下,宝玉等跨落车沿,但见空阔的所在,盖着一座大布篷,四围都用白布遮满,当中开着一扇门,有几个印度巡捕看守,上面挂着两盏洋油灯,其大如斗,烟气薰人。布篷以外,另搭两座小篷帐,帐上留着两个小方洞,是购买入场券的,一边头二等售票处,一边三等及起码,左右分开,不相混杂。宝玉命阿金买了四张头等票,一同走入中门。门内又有两个西人立着,伸手接了他们四张票子,用夹剪轧去了一只角,仍将票子给还。正在这个时候,宝玉忽听得背后有叫唤,连忙回转头来一看,灯光之下,见那人四五十岁上,鼻梁上架着一副玳瑁边墨晶眼镜,嘴上有几根有旁七旁八的鼠须,虽觉些面善,好像曾在那里会过的,但一时之间,看不真切,究不知是何许样人,未便造次答应,心中不禁狐疑起来。正是:

欲招走马垂鞭客,端赖穿针引线人。

要晓得此人姓甚名谁,与宝玉是否旧识,且听下回详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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