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气并不晴朗，四处弥漫着雾气，空中的月亮朦朦胧胧，不似往日明亮，稀疏的星子更是隐在薄云中隐隐绰绰。
偌大的庭院里，紫薇花随着有些凉意的风窸窸窣窣的落下，在空中肆意飘零，片片花瓣在迷雾中很是缥缈。
庭院一角有个石桌和几个石凳，石桌上摆着一盏热茶，袅袅升起的热气混在淡中，渐渐融为一体。
韩晖坐在石凳上托着腮，闭着眼睛，沉默着。
不多时，一声轻响传来，一位黑衣着身的女子飘然落地，秀丽的长发随风飘起，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光泽。
她向韩晖轻轻走进，脚底轻盈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她在韩晖面前站定，默默地不说话。
韩晖睁开眼睛，暗红色的眼眸透露着丝丝阴翳，他勾起一抹笑容，棱角分明的脸庞隐在雾中，看不出神情。
他用下巴往旁边的石凳指了指，示意她坐下，然后端起茶壶，往两个杯子里倒上了热茶，一杯推向黑衣女子，一杯则自己端起来，轻轻品了口。
“你最爱的茶，不苦不涩，带着清香。”他声音很低沉，突然手一翻，将茶水倒在了地上，“令人发腻的味道。”
黑衣女子带着银色面具，却单单露出好看的眉眼，九尾雪狐独有的金色瞳眸甚至比月亮还要亮上几分。
她默默地看着韩晖这一系列动作，却没有摘下面具喝一口茶，只是轻轻弯腰擦拭了一下溅到衣裙上的水渍。
韩晖是特意为黑衣女子泡的茶，见她没有要喝的想法，也没有恼，反而淡笑了一下。身体往前微微一倾，双手合拢搭在桌子上，问道。
“如何了？”
“这几日苏寒已结婚契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我可以确认，此事为真，并且和他结为婚契的女子现就居住在涂山，是九重天上的人。”
她的声音清冷好听，又有些温婉，让听到声音的人忍不住想要揭下她的面具，一睹芳容。
韩晖低着头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有些谨慎的开口问道：“怎么会牵扯上天族之人，苏寒与天族合作吗？”
黑衣女子蹙起眉头，沉思了一会，摇摇头说：“并不是，她应当是私自前来妖界，与我们的争斗并无干系。大概是苏寒用了什么伎俩，才让她同意与他结成婚契的把。”
韩晖天性谨慎，他又问：“她实力如何？”
黑衣女子沉默许久说：“没有与她交过手，不过我知道她是菡萏上仙，青华帝君唯一的弟子，与天族三太子殿下是交往甚好。”
韩晖皱起眉头，冷笑着：“苏寒倒是找了个好帮手，论伎俩，我还真是甘拜下风。”
他转头看着逐渐枯萎的紫薇花，思忖了一会说：“这人不可轻易招惹，苏寒千年大劫时，你最好让她到不了场，但是可别弄死了。”
黑衣女子沉默的点点头。
“她与天族身份重要的人都有关系，我们能不惹就不惹。”韩晖沉思了一会，又说：“据你观察，苏寒实力确如表面看到的那样？”
她点点头，低声道：“虽说境界低的人看不出比他境界高的人的实力，但你教我的秘法我已经熟练的掌握了，任何实力的人在我眼中都是一目了然。”
黑衣女子顿了顿，斩钉截铁的说：“苏寒…确为凝丹实力。”
韩晖沉默良久，长舒一口，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他眯着起眼睛看着黑衣女子。
“妖界唯一一个成冕之人就是九尾雪狐的始祖苏叶，在混沌之际，他助盘古开天辟地，恰好因此契机达到成冕境界，此后他雪狐就与昆仑关系密切，还借此将我红狐纳入他们一族！自他仙逝以后，他精魂就成了雪狐一族的镇族之宝，我还生怕苏烈那群老家伙，会把精魂传承给苏寒，如若苏寒进入成冕境界，那我红狐一族便再无出头之日，还好…还好…这苏寒真乃我红狐功臣啊！。”
韩晖仰头长啸，又兀自喃喃道：“你便这般堕落下去吧苏寒，我会好好掌管狐族的。”
黑衣女子静静地在坐一旁，没有说话，看着韩晖的眼神带着一点伤感，还有一丝仇恨。
“我红狐一族沉寂的时间太久太久了，也该轮到我们大展身手了。”韩晖扭过头，对着黑衣女子保证道，“你放心，假以时日，你所有的要求我都会一一为你实现。”
黑衣女子低着头，冷冷清清应了一声。
韩晖突然抬起手，脸上带着冷笑，他点点桌子说：“但是，你万不可以松懈，苏寒这人狡猾奸诈，你仍要紧密观察，不能漏过一丝破绽。”
“自然。”
“好了，回吧，出来太长时间，总会被人抓住破绽的。”
黑衣女子仍旧沉默着，没有动作。
韩晖站起来，走到黑衣女子身后，弯下腰，脑袋靠在女子的耳边，手扶了扶女子的背，面容变的温和起来，轻柔的对她说。
“保护好自己，有情况随时找我。”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畔，驱散了寒气，黑衣女子仍旧看向前方，她伸手拿起石桌上的茶杯，抬手将已经有些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金色的眼眸看不出喜怒。
她始终沉默着没有说出一句话，她起身对着韩晖轻轻点头，转身离去。
韩晖直起身子带着笑，看着轻盈的身体慢慢淡出眼中，方才卸下笑容，仿佛刚刚的柔情都是幻象。冷酷、淡漠、阴冷，所有的负面情绪一一浮现在脸上。
他勾起一边嘴角，万分不屑的一字一句道。
“这世上没有人是值得信任的，包括你。”
韩晖拿起石桌上的茶壶，慢慢的欣赏了一会，然后手臂往前一送，轻轻松开了手，刻着精美雕花的陶瓷茶杯瞬间砸落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的，茶壶中的上好茶水也慢慢浸透在泥土里。
韩晖往前走去，脚轻轻踩过地上的陶瓷碎片，发出细碎的声音，他头也不回的往远方走去。
庭院的一角只留下凌乱的碎片和一块飘着茶香水渍。
夜晚静谧而漫长，散发着危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