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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芭比娃娃的高跟鞋

陌生男人说:我名叫余世和,是你的舅舅。

余世和的姐姐,就是聂国宗的母亲,余春芳。

在余春芳20岁、余世和18岁的那年,他们的父母相继离世。

那一年,余春芳刚嫁给聂东林,还没有聂国宗。

那一年,将父母安葬之后,余世和远赴天津学习。学有所成之后,余世和在天津担任知名学府的国学先生。在那动荡的时代,一刻都不得安生。余世和被迫多次流离搬迁,余春芳也随着聂东林多次搬家……日月如梭,春去春来,一来无往……在那信息并不发达的年代,余世和与余春芳就这么断了联系。

后来。

余世和辗转得知余春芳病故,并且留下独子,无依无靠,无人照顾……于是,余世和就来了。

虽然那是聂国宗第一次见到余世和本人,但余春芳在世的时候,常常会跟聂国宗说起她的弟弟余世和。虽然相隔多时,但余春芳一直以余世和为荣。濒死之际,临终之时,余春芳一悲伤要留下聂国宗孤独一人,二遗憾不能再见余世和一面。

如今,余春芳在天之灵,也该感怀安慰了吧?

舅舅!

聂国宗一点不认生地冲进余世和的怀中……本想嚎啕大哭,最终却还是强忍着眼泪,哽咽得全身颤抖。

那日之后,余世和住进了聂国宗的小破房。

再到后来,余世和在那小乡村里面,开始教授村里的孩子四书五经和读书写字……生活虽然依旧清苦,但是余世和十分受乡亲们的敬重,连带聂国宗也从被人可怜变成受人尊敬。余世和和聂国宗所住的小破房,在乡亲们的热情之下焕然一新,起码是能遮风挡雨了。

一切都好起来了。

余世和对聂国宗,简直就是视如己出。

但越是视如己出,越是严厉教导。四书五经,礼义廉耻,知书达理,谨守礼教……余世和将他认为重要的,全都严格地教予聂国宗……于是,就有了这个仿佛来自公元前1943年的杨星泽。

“不得不说,你的故事还编得挺全面的呵!”舒岚挠了挠头,嗤笑着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段到底编了多久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

“没空和你瞎说实话!”舒岚径直站起身,无所谓地摆摆手说:“我要回房间了!你该干嘛就干嘛去,不要吵我!”

“是的。”杨星泽站直身板,目送舒岚离开。

舒岚走进房间。

立即关上房门,箭一样冲到电脑前,打开电脑,输入“余世和”三个字。

余世和,生于1903年,国学大师。终生未曾娶妻,无儿无女。1937年开始在小乡村进行教学,育人无数。一生著有国学作品……于1966年自缢身亡,享年64岁。

1966年……文人惨痛的开始……作为国学大师,余世和在死之前一定受了不少的苦……要是让杨星泽知道余世和死得那么惨,杨星泽一定会……

呸!

舒岚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她居然差点就相信了杨星泽的鬼话?!

粗暴地关上电脑,呈大字型躺在床上。闭目的黑暗之中,有无数黑点在眼皮之内汹涌悦动,就像是黑色的泡沫,不断地爆破重生……真是一刻都不得安宁……简直就无法入睡!

舒岚猛然坐起床,狂躁地抓拨着头发。

拒绝承认是因为心绪不宁!

坚决推说是因为下午睡得太久!

突然之间,不知为何,竟想起昨晚依稀朦胧的景象……杨星泽就坐在她的身旁,拘谨机械又细致关切地,一次又一次地,为她更换温凉的毛巾。

舒岚真想狠狠地给自己一锤,将自己直接捶晕。但是终究没有给自己一锤的狠劲……舒岚装作漫不经心地拿起手机,再次搜索。

聂国宗……

好多好多的聂国宗……但没有那个生于1923,来自1943的聂国宗。

岑小嫚……

好多好多的岑小嫚……但没有那个93岁的老太太岑小嫚。

蒋在山……

生于1923年,曾参加抗日战争,蒋氏银行的创始人……作为一名大企业家,蒋在山的资料居然就这么一笔带过了?!

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舒岚随手将手机一扔……心乱如麻,心绪混乱……她到底该不该相信杨星泽的话?她到底该不该相信穿越这种说法?

另一个房间里。

杨星泽坐在台灯下,翻开本子,安静地写着日记。

明天,他终于能够更“接近”岑小嫚一点了,内心难免百感交集。岑小嫚是他的青梅竹马,是他的患难之交,是他的亲朋好友,是他曾经唯一的倚靠,更是他坚决承诺一定会回到她身边的人。

在小嫚的时光中,从1941年开始,他已经离开了77年。在他的时光中,他才离开小嫚两年而已。

若再相逢,小嫚还会记得他吗?

若再相逢,小嫚还能认得他吗?

无论认得与否,他只希望他能不辜负小嫚,他只希望他能不自食其言,他只希望他能找到小嫚……如此而已。

放下手中的笔,沉重地呼了口气。

闭上沉重的眼,闭目的黑暗之中,再次出现岑小嫚那张熟悉的脸庞……被阳光晒得炙红的脸庞,朴实的,善良的。离别时含泪的笑容,隐忍的,让人心疼的。

突然一个晃神。

脑海中的小嫚,居然变成了舒岚的样子……像孩子一样,吵着喊着,要吃冰激凌的样子。

杨星猛然睁眼,可不要真的犯病了。

****

毫无预兆的,又是一场雨。

幸亏沐沐下计程车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但是到处的坑坑洼洼还是让沐沐懊恼不已。早知道会下雨,她就不穿这双新的白色高跟鞋了!这可是麂皮的,要是碰了水,还不得报废了吗?

沐沐站在原地,踌躇着不愿迈开第一步。

就在此时,一台高大的SUV,突然在沐沐的身旁急刹停下。

那台本该是黑色的SUV不知道有多久没洗了,车身上面厚重覆盖的灰尘和泥沙,居然将车身裹成了泥土的颜色,就连车牌号码都差点看不见了!就算才刚经过暴雨的冲洗,就算残留的雨滴仍如涓流般顺着车身流淌,但也完全无补于事的,脏!

那台SUV有多脏,根本不关沐沐的事。

但是那台SUV急刹车时溅起的脏水,如猛虎野兽般凶残地扑向沐沐。沐沐大惊失色地后退了一大步,身上穿着的崭新连衣裙总算是逃过一劫……但是……她的高跟鞋!!!

沐沐倒抽了一大口凉气。

瞪大双眼,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低头——只见,沐沐脚下那双原本美得冒泡的白色麂皮高跟鞋,已经完全泡在了脏黑的积水之中!

“啊!!!”沐沐突然尖叫!

“怎么了?”SUV的司机降下车窗玻璃,探头看了看尖叫中的沐沐。司机那不屑的眼神,分明在说:脏水又没有泼到你的身上去,你在这里鬼吼鬼个什么劲?

“怎么了!?”反正鞋子已经坏了,那就破罐子破摔呗!沐沐不顾脚下一个又一个的水坑,怒气冲冲地走到SUV旁……沐沐这才看清楚,原来那台SUV的司机,是一个不修边幅的大叔。

头发杂乱,皮肤黝黑,眼角有鱼尾纹,嘴巴干燥起皮,一脸的胡渣子也不知道要清理,穿着一件看不出干净不干净的米黄风衣。看上去该有四十岁了吧,却还是流里流气,痞里痞气的。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沐沐在心中嘀咕着。

如果是往常,沐沐可能就这么怂了。但是今天……沐沐低头,看着她那双已经湿透了的麂皮高跟鞋。软趴趴的,湿淋淋的,完全没有了灵气……怒火中烧啊!沐沐用力一跺脚,怒指SUV里面的大叔,愤怒地说:“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你看看我的高跟鞋!”

高跟鞋?

大叔探头出车窗,快速地瞄了一眼沐沐的高跟鞋。收回眼神的时候,顺带又扫了沐沐一眼。

一头公主式的大长卷发,上面还别着一枚粉红色的水钻蝴蝶结。日系粉嫩的妆容,皮肤涂得雪白,腮帮抹得绯红。穿着过度梦幻的粉红色连衣裙,手挽白色蕾丝包,脚踩白色高跟鞋,像是真人版洋娃娃,又像是个走错场子的COSPLAY爱好者。

“你的高跟鞋……”大叔带点邪气地调侃:“除了丑之外,还有什么问题?”

“我的高跟鞋丑?你居然敢说我的高跟鞋丑?你知道我这双高跟鞋有多贵吗?!我不管,你把我的高跟鞋弄报废了!你就得赔!”

“小姐,你的高跟鞋不过是弄湿了而已,还不至于报废吧?而且,高跟鞋好像是你自己弄湿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是麂皮的!湿了和报废有什么两样?而且,是因为你的车子吓到了我,所以我才会踩到水坑里的!如果这都和你没关系,那还和谁有关系!?”沐沐单手叉腰,向大叔摊大手,“六千元!不然我就要报警了!”

“六千元?”大叔用手肘抵着车窗,伸手揩了揩脸上的胡渣子,有点轻浮,有点不屑,“那你还是直接报警吧,让警察抓了你这个讹诈犯。”

“我是讹诈犯?”沐沐伸手指着她的高跟鞋,像是愤怒的芭比娃娃瞪着大眼,“我这双高跟鞋是限量版的!现在我只要你赔我原价,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再买一双一样的!”

“你还是直接报警吧。”大叔升起车窗,熄火下车,绕过车头,朝沐沐的方向走去……

“你要干什么?”沐沐下意识地抬手抱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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