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夏版块·边境
黄沙漫天,仿佛空气都燥热无比,抬头不见村落,低头不见绿植,是真的荒凉无比。
几棵枯树枝桠下坐落着用茅草搭起的草棚,几张桌子,几只长板凳,搁在咕噜噜泛着热气的大锅边的破旧瓷碗叠在一起,廉价的茶汤在锅里沸腾。
很显然,这是一处提供人歇脚的茶棚,当然,这也是十里八乡最出名的茶棚,毕竟,几个小锅里用炭火煨着的小菜,尖椒小炒肉,黄焖羊肉,风酥饼,蜜瓤饼……还是很好吃的,纯正的楼兰口味家乡菜。
大多都是再往前方走一里便到的国家里最常见的饭食。
但点的人并不多,这里的客人大多是住在这附近挑夫,本来生活便很贫苦。幸好还有帝国的商贩偶尔路过歇脚,否则就连除了老板夫妻二人之外的唯一一个茶倌都雇不起了。
“听闻,楼兰败了。”听到这句话时,茶倌刚刚从满是短褐布衣的人群中穿过,熟稔的用长嘴茶壶沏茶,眸色微暗,那原本流畅的动作滞了滞,有水珠溅在了陶碗旁边,沾湿了满是油污的木桌面,使得那里多出了一片深色。
一道视线轻轻的从人群中掠过,它的主人垂下纤长的睫羽,眸中像是坠落了无尽的黑夜,深不见底,似尽收眼底,似一片空无。
白玉环齐颈部束拢了发,如水墨画晕染一般,披散满肩,落在瓷白的腕间,风神骨秀。
她坐在角落边,桌上仅有一只茶碗,搁置旁边的手指纤长而白皙,像是冷玉做的一般,与这周围格格不入。
银色的九头鸟纹蔓延了大片衣料,似雪的布料笼着浅浅的月华,除了垂在腰间的一枚浅色璎珞,她的身上便没有任何的装饰了,素净清冷。
一路跟过来的妖族抱着手靠在外面的树干边,纱裙上罩着青绸,妩媚婉约,身形窈窕,静静看着茶棚中的喧嚣,眸含一汪春水,湖底透着孤冷的薄冰。
一道目光狐疑的划过这一角,茶倌收回视线,心头不安。正巧,一队商贩牵着骆驼队走来,热闹的有些吵闹,走在商队前面的胖商贩招呼道:“茶倌!来上个茶!”嗓门之大,就是站的远远的都觉得耳膜发疼,但也冲去了他刚才心头漫上的悚然。
他迎上前去,帮着他们将十几只骆驼拴在枯树枝桠边上,而茶棚的老板夫妻则招呼着商队坐下。
却撞上了一双烟视媚行的眸子,他一阵恍惚,眼底像是蒙上了一层雾霭,行尸走肉般折身进了去。
点好菜,上了茶以后,那个胖子商人便开始喋喋不休起来,手里握着一枚网钰,显然是从云涯外出行商的本国子民。摆出了说书一般的架势,当即便有人抬板凳围了过来。
有些好奇的暗卫竖起耳朵,准备听一听这胖子怎么说。
“惊爆!太子妃出席盛典,小腹微凸疑有身孕!”
“东辰新帝继位,丧心病狂卖姊求荣!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帝国双璧手牵手一起走为哪般?揭露皎月与玫瑰之间不得不说的友谊!”
噗——
你们还真敢编排!他开始由衷的佩服起了百姓的八卦之心是何等的大无畏,不得不佩服广大劳动人民的智慧。
这里是云涯帝国所属范围,那怕现在算是所属,但是他们总听说过白衣修罗的盛名吧?!
就算是帝国的官员还未派遣人员下来管辖,负责户籍统计的祭司也还未到,也不代表你们就能脑补成这样好不好?!
云涯帝国素来不会管这些,但没说被八卦的对象不可以找人算账。
这样说帝国郡主,也不怕被皇室查水表?
他想到这里时,那正在激情澎湃吧啦的胖子顿了顿,脸上肥肉一颤,嗓门瞬间高了几个调,“楼兰战败!帝国胜了!帝国胜了”没人笑话他手舞足蹈的滑稽样,因为这个消息真的是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帝国铁骑两月前兵临楼兰,楼兰虽小,但是有着荒无人烟的沙漠作为天然屏障,且男女老幼皆习武,战力不弱。
帝国铁骑虽然凶名赫赫,但是离开帝国远征已有数载,所带补给有限,又不熟悉沙漠气候,按理说是处于下风。可谁能想到,不到几个月啊,楼兰接连战败不说,如今却是连王城都被毁掉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茶棚内的空间瞬间被点燃了一般。众人的纷议声吵闹的很,而有些人的心却像沉到湖底了一般。
像是从沉睡中苏醒了般,慕容翼的同样不敢置信,根根青筋自手上暴起,他有些艰难的放下茶壶,退了几步,终究还是抵不住那魅惑的妖力,一抹晦涩癫狂的笑意在脸上狰狞扬起,竟是不顾老板阻挠径直朝沙漠内部跑去。
此时,一只手端起了陶碗,露出一小截白玉般的皓腕,银纹广袖下,白玉钰发出嗡鸣的震动。
坐在长凳上一言不发的女子终于动了一下,她的视线移向茶棚子外的远方,那里是一片似血的残阳。
楼兰古国……日落了……
她的眼中透出悠远而通透的神色,似乎有所感悟,微微垂下眸子,白玉的指搭上陶碗,便对着那抹残阳遥遥一祭,褐色的茶水从陶碗边缘落下,将地上的黄土地染成了方才茶倌不慎溅湿的木桌颜色,似是嘲讽,也是漠然。
青玉琉璃,绝色无双。
手中的网钰发出意料之中的嗡鸣,暗卫点开一看,不由为楼兰感到默哀,毕竟,成为计划之外的路人,他们本可以无事的。
可惜了啊,“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瑰美沙漠王国之景,染上了血色,成了祭奠的余辉。
他收到的并非是像那个胖子带有八卦色彩的消息,而是官方意识的标准通知。
——【楼兰今辰时攻破,王族全歼,四十万楼兰士兵已伏法。】
更厉害的是,九州习俗之一,祭奠时洒酒欲烈,则欲是能表达出自己的敬意。
而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的这位主子以茶代酒,遥祭亡魂就不说了,用的还是喂畜牲喝的茶水,或许是她没有去在意这些,不过这样的藐视与嘲弄......
难怪那些言臣从来不敢和郡主正面刚。
他麻溜的收回了网钰,眼皮子跳了跳,不详的预感像是小猫爪子一般在他心头挠。这年头,当个暗卫也不容易,全年无休三险一金全无,必要时还要加班加点没工钱。
而与之相对的祭司神殿,同样是皇室忠实的马仔,仗着自己的脑洞,推出了一系列以灵力为能源的新时代产品,大赚特赚。
导致现在手捧暗卫铁饭碗的特殊职业群体圈子中出现了这样的一个怪状。
穷逼你好我好大家好,富豪装备逼死暗卫。
大致意思是:如果你的主子是个穷鬼还好,要是碰上了眼下这种全身顶级装备的主子,每天排队跳护城河的队列中就有你。
还没毕业就惨遭失业的贫穷暗卫,是真的想哭了。
跟不上主子无疑是对他职业的鄙视,尊严的蔑视,速度的质疑!
但是依旧改不了的事实。毕竟,三岁小孩都知道,符文买来,就是要用的。
一道微弱的白光自广袖上的暗纹刺绣中溢出,瞬移,名义上的瞬间转移,也可以被称作跑路利器。
神殿出品,必属精品,不愧那价格,就那么一瞬间,对方的气息已经出现在了百里之外的大漠之中。
淡青的妖气携着袅袅的香气弥散开来,妖族眼中露出了兽类的冰冷瞳孔,嗤笑了一声,捏碎了把玩在掌中的骨戒。
被甩下的暗卫蹲在枝桠上,悲春伤秋,但是毫无办法。十来个暗卫跟着出来,全部败在一个瞬移下。
只有被派在前面勘探的兄弟可以暂时跟着保护,然后又被甩开,接力赛一样的被主子抛下,一个接一个。到他自己这里都是第十五个了。
百二十里之外的楼兰王城。血液在城墙上留下褐色的痕迹,挂于城墙上的牌匾静静躺在尸骨与沙土上,破碎的不成样子。
作为帝国双璧之一的主帅出了帝都便形象全无的蹲在地上,一副军痞,流氓,又辣鸡,半点没有被人称赞的【玫瑰】般的桀骜热烈。
“没意思。”她说着话,一面忧伤的抚摸着自己的宝贝刀,一面十分的心疼自己。
“日子没法过了啊,辛辛苦苦打了那么多年的仗,末了还被打发来这破地儿,还有个死对头。真是塑料君臣情,以后再也不带陛下出去喝花酒。”
她知道背后说人坏话不好,但是她无法抑制自己吐槽的欲望,完全忽视了背后突然滞缓下来的空气流动是怎么回事。随侍的人员眼皮都递的快抽筋了,主帅她依旧不为所动。
于是等她发现时,那一双印着猊纹图案的锦靴出现在她视野里。
顾臻抬头,只见来人鸦发曼曼飞扬,四爪龙纹的金玉腰带斜斜配着一把唐刀。刀鞘通黑,嵌着金纹,一只手搭在刀鞘上,透着孤高的威压。
面容清隽精致,一点朱砂点在眉眼之间,公子俊美无双。偏偏那人眉眼间一片端方雅正,徒留几分禁欲冷清。
帝国太子,君子如画。
名承北,字匪石。
妹控,妻奴,玄金长袍,腰佩墨刀,是可以征服天启帝都的绝代好男人,不打牌不喝酒不抽烟不逛窑子,六艺精通,品位高雅,文武双全,长得好看。
但就是和北辰七家出身的顾臻互相看不顺眼,从小到大见面必吵。
含了一丝郁色的琥珀眸子不悦的看向了半点没有统帅形象的顾臻,他真的不明白,帝都那群眼瞎的,为什么要把这货和自己亲手养大的宝贝妹妹相提并论?
小时候能带坏沈家嫡次子,长大还可以带歪帝国之主,祸害中的极品,极品中的祸害。
明明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解决的战事偏偏拖了这么久,从他收到来自东宫太子妃有喜的信件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十三日零六个时辰。
他这样想着,心中越发觉得嫌弃,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少年的肆意神色,反正如他们这般身处高位的人也没有什么忍耐的必要性,嘲讽道:“你除了吃和睡还能干什么?祸害父皇么?”
顾·老流氓·臻:“嘎?!”你什么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