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得军士所禀,即到宫门奏曰:“蒙旨张挂榜文,招取医士。今一僧人揭榜,愿医我王,特奏圣驾。”皇后传懿旨:“可着他进宫。”丞相即宣和尚来到宫门,山呼万岁已毕,内旨问僧:“受业何师,姓甚名谁,出家几载?”和尚奏曰:“贫僧受业员通祖师,师父名唤悉达,贫僧名讳光明,药师药藏皆我徒弟。”内旨曰:“僧人既有妙济,烦即制来。病愈之曰,当有重赏。”和尚曰:“榜文说付以天下,今止言重赏,贫僧不敢下药。
”庄王闻奏大怒,扶病勉强起来见僧,问曰:“天下便把与你,你用甚药可医得病愈?”和尚曰:“此病非凡药可料,除是仙人手目,差人割取过来,和灵丹捣搽,方可救得。”庄王人等哂曰:“纵有黄金万两,谁肯他舍身割偶?和尚取得时,此必无之事,欺诳朕躬,此系妖言,□可说难容恕。”和尚笑曰:“臣启圣上,暂息雷霆。臣出此言,必有来历,此仙人住居香山庵中一十九载,忍辱无嗔,专一救济贫窘,舍身无吝。陛下要去取他手目,不用金宝,只用沉檀香一盒,差大臣顶礼拜请,即便取得来到。”庄王曰:“此去香山几多路程?”和尚曰:“约有三千余里,但执贫僧这个路引在手,不过五日就可回转。”庄王出旨,即差丞相赵震同刘钦前去,赍敕文一道,檀香一盒,竟往求觅无达。又着令金瓜武士将此僧谨防在左顺门下,休令脱逃。
却说两个驸马听得僧人医病,要进宫内,曰:“前日忤旨,又不敢入去,欲要不进,尤恐僧人医好,夺了天下。”乃与心腹内臣霍礼商议,先使人夜间刺死和尚,后将毒药,只说和尚进来之药,哄圣上吃了,那时和尚也死,皇帝也死,天下自然无人占得。赵魁、何凤欢天喜地,等到夜静,置了毒药,乃呼手下亲信苍头索答来吩咐曰:“你到半夜可悄悄手持利刀潜入左顺门里,将和尚刺死,不得有误。”妙善原是将身上袈裟指一个化身在此,他自己已转香山去了。彼时在庵方与善才议事,慧眼一看,只见何、赵二人行此不良之事,乃唤值日游奕使者吩咐曰:“尔即去庄王床前将内臣进来毒药换了,将苍头缚在左顺门下,即来回报。”
却说时至三更,内臣霍礼手捧毒药在手,向宫门叩门。内问:“何人?”霍礼曰:“奴婢在左顺门接得和尚制来之药,说仙人手目一时未到,权送此药,陛下一服,可省疼痛。”门内方才接过,被游奕臣将乳香止痛汤换了,皇帝保全无事,毒药倾在地上,冲倒宫人无数。索答来,看定和尚,拔出利刀,劈头剁去。和尚闪在一边,自身被袈裟绊倒在地,用力挣扎,手足犹如被缚,不能脱去。游奕神干了此两桩事,转庵回复去了。待至天明,何、赵二人打听,只见朝内喧喧嚷嚷,说宫内谁人行毒药,冲倒几个宫女不能起床。又报和尚被人行刺未遂,那行凶人倒在地上,动止不得。庄王病中闻得此事,出旨着锦衣卫拿那行凶人着实鞠究报来。
掌锦衣卫是大将军褚杰第二子褚定烈,差校尉到左顺门,把那行凶人一时剪绑,押到卫前阶下。索答来忽然醒起,睁开双目说:“我非梦里我在杀那和尚,怎么捆倒在此?”褚定烈吩咐:“与我松绑,叫他招了。”索答来初然不认,直至重刑,乃直言招曰:“小人是赵府苍头名唤索答来,主公与何爷听得圣旨,要将天下让与和尚。主公俱怕失了天下,故着内臣霍礼阴用毒药毒死皇帝,又差小人刺死和尚。此系上命差遣,小人所供是实。”褚定烈收了招状,将索答来监下,入宫转奏庄王。庄王得奏,咬牙嚼齿,对皇后大骂曰:“我作何孽,好好一个孝顺女儿,又苦逼他死了。这等不义禽兽,享我富贵,不思报本,反来用药毒我,杀我医僧。天不容他,使他二事都不得遂。着落锦衣卫即将何、赵二贼绑赴法场,登时斩首,以警将来。内臣霍礼、苍头索答来凌迟处死。钦此钦遵。”褚定烈素受文臣之气,何、赵二人每恃皇亲,常傲慢他。定烈蓄恨在心,承旨即点起二千羽林军,将何、赵二府紧紧围住。
两个公主无计可施,只得冒死来浼母后宽恩大赦。皇后见女儿哀浼不住,乃叩首御榻前,带两个女儿哭诉曰:“幼女已亡,此二贼谋为不轨,自然杀无赦。但两个女儿系自家骨血,乞我王曲赦罪恶也罢。”庄王沉吟半晌,吩咐:“将二贱人幽闭冷宫,余无所赦。”姊妹二人在冷宫哭思:“三妹修行,我等阻他,今日我等福不到头,祸反先至,要此性命做甚么,不如死去,早与三妹作伴。”二人相抱大哭,一时昏倒在地。冷宫土地即托梦与他,说:“尔二人不要枉死,尔三妹未死,今已得道。尔可乃今修行,后日他来度尔,谨记吾言。”二人醒转,似梦非梦,说道:“宁可信其有。”从此吃斋把素,朝夕诵经,一意宫中修行。
却说二驸马在府,自知理亏,再无生道,乃在府中自缢身死。军校打开府门,将尸验过。定烈命军士割了二人首级。转到法场,取出霍索二犯上了木驴,凌迟已毕,然后具表申奏庄王。庄王思想二女都是这样结果,其病转加沉重。后人有诗叹曰:
当年征战杀人多,收得寅图出入梦。一怒几千肝脑碎,满城无限怨魂难。已知虐女心尤惨,难免连床病转甚。南海老僧珍手目,兴林国统属谁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