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花园里一番对话的却不只周辰良，还有今晚充当司机的Jason，按照老郑吩咐，他暗中藏在庭院外巷子里的偏僻处，看周辰良走到露台上抽烟，给Jacky发出信息，才又有了花园里特意为周辰良准备的那幕演出。
明知道是逢场作戏，也看不到两人究竟有没有亲密动作，为何他心里如此酸涩，更担心那许默会不会趁机占她便宜。
他第一次见她穿裙子，无袖的露肩礼服，肌肤被灰蓝的丝绒布料衬得雪白耀眼，还花了淡妆，让略微硬朗的轮廓显出冷感的妩媚，一双深邃而光华内敛的眼眸愈加摄人心魄。这是为今晚的宴请，还是特地穿给那个人看的呢？
“吃醋”，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曾经他还取笑过Alice，想不到，他也变得不再是自己了。
他自认为不适合婚姻，在男女方面一向随感觉心意行事，虽不至于滥交，但与约会的人大多保持自由的关系，合则聚，不合则散。因此，他虽然约过不少有感觉的人，却似乎没有真正谈过恋爱。当然，他从不欺骗，也不想勉强，总要你情我愿才有意思。
想起阿东曾经问他的问题，难道，对一个人产生独占的欲望，除了她不想要别人，这就是喜欢吗？
好吧，就算他喜欢上了，那他喜欢的人，究竟是Sylvia，还是Jacky？
黑暗的巷子里，Jason想着某个在里面吃法餐喝红酒的人，禁不住头痛又心塞。
至于京信银行何时能把给乐米集团新增的美金额度批下来，就属于之后跟进的事项了。连续几天牵动全部门的布局总算暂告一段落，大家各自回归原先的工作正轨。
Rene那边有个南区客户据说就快逾期了，正好Jacky别的南区项目也需要跟进，便陪他去实地调查。
Jason手里的项目其实他觉得自己就能搞定，却暗暗地不想错过跟Jacky同行出差的机会。左右无事，便跟着老郑等人身后打打下手，了解他们手头那些项目详情，以便积累经验。
这日，他跟着老郑去处理一处抵押资产的拍卖，路上谈起乐米，他语气佩服地问道：
“郑大哥，为什么是京信银行呢？你以前在京信工作过吗，了解那么多内情？”
“银行圈子本来就很小，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也会到处都有能打听消息的朋友了。”
什么朋友？无非是难兄难弟，跟他一样受过沈军排挤的人，虽然他们是小人物小角色，但在吐槽八卦中，什么消息都不算是秘密。
他继续回答Jason：“京信属于地方性商业银行，资金背景不够雄厚，对业绩抓得很紧，某些时候做得比较野。如果是萧说的那家国有银行，硬性规定很多，时间上没法快，做这种局也不一定入套。”
当时，Jacky以那家银行是CS的银团合作伙伴为由拒绝了，郑和萧也都各自笑笑，没多说话。连乐米集团这种超级大客户都敢得罪了，还怕坑了合作伙伴？真正所谓的内幕，恐怕只有Catherine或Frank才清楚了。
郑虽然觉得Jason有几分天真，但相比Rene那满嘴英文的海归做派，还是愿意和他聊上几句。他自己英文不好，在特殊资产部虽然年纪最大，职位却最低，连配工作手机的资格都没有。他自己倒无所谓，谁愿意24小时加班呀，只看不惯萧那张彷佛高人一等的小人脸。Jason和Rene一样，属于最符合CS银行招聘口味的青年才俊，却没有多少傲气，颇会做小伏低向人请教。头脑灵醒的人，即使不加以点拨，经历多了，人家也自会开窍，顺便告诉他几句，自己又不会损失。
这几日Jason也慢慢进一步摸清了几个同事的脾性。Lilian热心细致，不过她的工作专业性太强，主要涉及法律方面，自己帮不上她什么忙，但只管拿她当智能法律助手就行。萧面热心冷，对他跟对Lilian完全是两副面孔，很难从他那儿挖到有用的料。郑看似淡漠，却见多识广，只是不喜外露，主动一点求教，他倒也并不藏私。
以前做客户经理，Jason习惯了单打独斗，但那在特殊资产部却不大行得通，毕竟借钱容易要债难。况且他们三人手里都是盖棺论定的不良资产，只需要解决怎么催收的问题，而他和Rene这特别小组，还得首先做艰难的判断题，未知详细解题过程，又如何先预判答案？
从乐米集团的例子，Jason慢慢领悟到高层的用意了，也许，解决问题更好的时机，应该是不良资产尚未形成，问题还未爆发之时。要么救死扶伤，不能救便放手，都总比起死回生容易操作。这都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需要整个团队的配合。他和Rene虽然是不起眼的小兵，但有Jacky身先士卒，带动整个团队转守为攻，把重点转移向问题源头，如此，不良资产爆发的数量，便自然会降低了。
明白此节，Jason便对当时Billy的“教诲”更加不屑。只顾着利益得失，却看不懂高层落子布局的深意，有多少心机也不过小聪明而已。
“对了，Jason，你有女朋友了吗？”老郑开着车，冷不防问出一个问题。
呃，大叔，看不出您是这么八卦的人呀……
Jason顿时有些头大，他一直在外资银行工作，从以前的HC到现在CS，大家都习惯了工作与生活的隐私界限，还真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种问题。
他该怎么回答呢，总不能坦白说自己是不婚主义者，没有固定女朋友……以老郑那个年龄的观念，还不知道怎么看他呢？
“不想答也没关系，我就随口一问。当时Lilian就说什么，不想讨论与工作无关的隐私问题。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我是看不懂了。”
“呵呵，这种问题……你还问过谁呀，Jacky呢？”
“你说方总啊？我可没敢问。CS银行这些女高管，十有八九都是单身吧。工作这么拼命，也不知道图什么……”郑摇摇头，很不可理喻的样子。
Jason不置可否地笑笑，没再接他的话。想起Alice曾经说过，Catherine和Jacky都是有野心的女人。不少人理解不了女性为何要追求事业，好像她们找一个男人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了。其实他倒觉得，跟男人一样，女人对金钱或权力有所欲望也属正常。想要什么，自己去拿，不是比别人给更方便更自由吗？反正，在他看来，女人为了感情而生存，男人和女人为了繁殖而结合，那真是无趣又乏味。
这些想法在他心底，却从未对人说过。不理解的人，说了也没意义。
Sylvia说，Jacky是“一个沉闷无聊的老男人”，但在女性的身体里，这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她的野心和欲望，是更偏于男性的，还是女性的？一个女人，不可能生而拥有男性的灵魂，那Jacky应该并不是主人格，她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变成这样？所谓的主人格，究竟是Sylvia，还是她口中已经消失的方青卓？
无数的疑问，在Jason心底萦绕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