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姐，”他的视线越过我的身后招呼女管家。
我这才注意到那女人仍旧静静地站在我身后，淡淡地瞧着我和他。
“这里没什么事了。”他安排道，随即勾勾唇角，“放心，她不会突然将我从窗口推下去的。”
钱姐对他恶趣味的笑话置若罔闻，微微向我倾了倾身，转身离开。
“哈，你知道我为什么请你来了吧，这个大宅子真让人觉得冷清。”顾同泽撇撇嘴。
“这里很漂亮，我在园艺论坛上看到过泊翠山庄的花园。”
“我父亲的产业，先前是一块废弃的林地。”他简洁地说，“他小时候生长在一座大花园里，特别喜欢大自然。所以他后半生闲暇的时候就是在这里打发时间，花了几年的时间，一点一滴把原本的一座废弃的厂舍修正成现在这个样子。”
“庄园门前那坐玫瑰园特别美，您太太一定是位园艺高手。”
身为女人，我敏感地觉察到那座梦幻的玫瑰花园一定出自女人之手。不知为何，终究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这个令他很避讳的字眼。
他的太太。一提到这个称呼，我仿佛看到一个妙曼的身影在这座阴暗而高大的宅子里缓缓穿梭，她柔美的缎面软底鞋在地毯上发出轻盈的摩擦声。
“她深得英式花园的精髓。泊翠庄园在网络上的名声，全得益于她。”顾同泽没有回避话题。
“也许你已经察觉到了，我并不喜欢岛上那种灯红酒绿、夜夜笙歌的生活。可是因为一年前的事，我没法在这座宅子里再待下去了。”
一年前。想来是他太太刚刚过世那时。
“我在外面漂泊了整整半年多，到处拜访朋友，在连锁酒店住成vip。每晚喝到瘫，第二天醒来看着雷同的天花板，总是费一番功夫才能搞清自己到底在哪儿。我甚至想过结束这种痛苦的自我流放，就在那天那座悬崖之上。”
从没想到他内心如此动荡。这种脆弱和他坚毅的外在、浮华的名声形成了奇怪的反差，令人觉得着迷。
他接着告诉我，那里是多年前她和他曾经去过的地方。他们坐在车顶，看了一晚上星河流转，喝掉一整瓶香槟。
我就那样站着，听他回忆过往。很多难以言说的东西，沉重地潜伏在语言的湍流之下，我谨慎地揣摩着它们。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揉着眉头说道：“真糟糕，我不该放任自己的回忆——其实我想说的是，如果不是你陪着我，我真没有勇气再次面对这一切。”
我觉得他将自己封闭太久了，恰巧我是个很好的听众，善解人意，而且远离他的圈子。
“因此您才需要由我来做你的私人助理吗？能为您做些什么，我真的很开心。”
顾同泽深深看我，他将一只手抚在额头上，叹了口气。
“我想，一定是杨岩没有说得足够清楚。我需要你，并非因为你是一位特别能忍耐、特别能吃苦、特别能鼓舞人的助理，而是因为我觉得你很好——我在跟你求婚。”
这样的情形让人始料不及。
我这一路走来，曾经受过很多人的无私资助。所以当顾同泽这样帮助我的时候，便习惯性地以为他和其他人一样，只是出于同情。
独独在感情方面，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施舍。
况且，我曾经看到过的求婚，多是在浪漫的场合中，男方手持钻戒和鲜花，单膝下跪。
而现在，在这间高大而阴暗的深蓝色房间内，没有鲜花、没有音乐，没有任何跟浪漫沾边的东西。
求婚者裹着绷带，坐在轮椅上。他端正的坐姿，和深沉的双目都在告诉我，不是在开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