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尹仲的话，灵珣猛然地想到了天辰宫的那位祖师。
在那个沧海横流，众星璀璨的年代，有一个年轻人意气风发地携着一把剑从南方而来，加入了众多星辰角逐的行列。
在那个年代里他与他的剑达到了一个令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传说，他曾经在摩天岭与天皇伏羲展开了一场人与神的战斗，这是一场不论闻名程度还是影响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平定上古归墟部族之乱的战斗。
那一战，斩了浮云，也决了地纪。此战之后，人族的修行者才得以在中洲开枝散叶，有了日后与其他族类共分天下的资格。
他也想起了那天谢雩风对他说的话。
他记得那天谢雩风说，修行，本就是一个逆天改命的行为。
以前，他还不清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现在他明白了。
“还请前辈继续教我。”灵珣向尹仲拱手行礼，并认真的说道。
“好。”尹仲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方才尹某说修行剑道，最重要的是人而非剑，那么对于人来说最重要的又是什么？”
“是人的心。”尹仲自问自答。
“比如有的人嗜杀，那么那个人修的一定是杀生道；有的人好权谋，那么那个人修的一定是权谋之道。”
“如此，不管杀心医心善心恶心都是处于人的心。就好比那些痴迷于一把天启剑甚至不惜付出代价而杀人越货的人，他们心中的欲已经过度，过度了便是贪婪。”
“但是，人的心本是没有善恶之分的，只不过是因为人的意识形态，或者说是人心之中过分的欲造成了善恶之分。”
“然而，于修行一途而言，就好比蚂蚁要长出翅膀飞上天穹。”
“当年，王伯安先生一人一剑行走天下，与伏羲一战，最终造就了我人族千年繁荣的局面。这也是因为欲，如此可见，如果没有欲，也就不会有我人族今日。”
“并且，世间万物生发，到万物归宗，都是因为欲之一字。有欲，就有心。上至神魔，下至蝼蚁，都不能例外。”
“把一条鱼和一只熊掌，无论你取哪一个，都不会是错的。因为你想要的东西只有你知道，只要合乎本心即可。”
什么是本心？
有人说，本心是善，也有人说，本心是恶。
它能让一个好人的双手沾满献血，也能让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在无意或是有意之中去救一个人。
有人因为本心而甘心从光明走向黑暗，也有人因为它从黑暗走向光明或是在黑暗中化为明灯。
但是在走过漫漫长路之后，还会有谁能够记得当初山林间的那株与天地同在的花树？
“前辈，如果本心蒙尘的话该这么办？”灵珣不禁问道，语罢，他忽然有些后悔。因为他觉得自己问的问题有些愚蠢。
“如果本心蒙尘的话，那么把就像擦拭一面镜子一样，将它上面的灰尘拭掉就好了。”尹仲笑道，“外物会让人心蒙尘。但如果不借外物，人终究无法成事。”
“譬如剑道一途，不管是修剑还是执剑，为的是最终能够放下，而不是杀戮。因为天下人太多，杀戮也是永无止境的。”
“当然，剑道在于一以贯之，人也如此，如果有人最终能够放下手中的剑，那么杀与不杀也就无所谓了。”
“敢问前辈，执剑之人要怎么样才能放下剑？”灵珣疑惑地问道。
“小兄弟，尹某不是剑道中人，方才所言，只不过是尹某的猜测而已，至于有没有人达到那种境界，尹某就不得而知了。”尹仲笑道。
“可是前辈，千年之前的王伯安先生确实达到也放下的境界。”灵珣认真地看着尹仲说道。
“是吗？”尹仲虽有些好奇，却也认为这在情理之中，因为那个人是王伯安。
他继续问道：“难道谢宫主没有和小兄弟说过到达这种境界的法门。”
“我曾经问过他。”灵珣叹了口气，“但我被他给训斥了一顿。”
灵珣想起了往事，所以他的脸色有些复杂，他记得谢雩风说，他小小年纪便不学无术，净想些天方夜谭的事情，还不如帮山下的老农种地！
当即，他把谢雩风训他的话给尹仲被了一边。
然后，他继续说道：“当时我不是太能理解他说的话，但我现在明白了，自王伯安先生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够达到那种超越神魔的境界。”
他又补充道：“那种境界，很难达到。”
“但是毕竟王先生达到过。”尹仲笑着说道，“既然王先生可以，难么就说明有那种境界。也就是说，九境之上，还有一个境界。”
“难道真的有十境？”灵珣吃惊地问。
“呵呵，我们姑且就这样称呼那个玄之又玄的境界吧。”尹仲笑着说，“至于有还是没有，尹某也不是太过清楚。”
“好。”灵珣点了点头。
“我们还以剑道为例。其实，剑是天下最不杀生的武器，它虽然有两刃，但论势却不比刀霸道，更不比枪迅猛。尽管他虽然直，却留人一线。”
“但偏偏是这天下最不杀生的剑道，却拥有了天下最杀生的力量？”
“因为杀也好，不杀也罢，不过存乎一心而已。”
“而到了王伯安的那种境界，有没有剑早就显得不再是那么重要了。因为到了那种境界的修行者，已经到了一种不为外物所累形的境界了。”
“就好像一个人在走过漫漫长路，经历过无数风雨，最后风轻云淡，继而返璞归真了。”
“这就是所谓的心外无物，心外无事。届时，天下虽是繁华纷扰，然而于达到这种境界的修行者看来，已然空无一物。”
时间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傍晚，太阳已经沉入西山，一轮上弦月高高地斜挂在穹顶之上。除此之外，汇入东海归墟的天河也若隐若现。
“多谢前辈教诲。”灵珣高兴地答谢。
在听完尹仲的话后，灵珣只觉得豁然开朗，甚至连许久未能精进的所修之心法也有破境的征兆。
“举手之劳罢了，至于以后的修行，尹某怕是教不了小兄弟什么了。”尹仲笑着摆了摆手。
接着，他期待地看着灵珣问道：“不知小兄弟肯不肯学我那神意经？”
听了尹仲的话后，灵珣略微有些犹豫。他说道：“还请前辈再容晚辈考虑考虑。”
然后，他抬手指着暮色将至的天空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吃饭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