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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离·天籁

波振存在极性,由极而生,因极而灭。

——阿贝拉·麦阿迪·弗拉格

菲德尔正处于磁识丧失阶段,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磁崩爆鸣。

鬼爵-2y的大气并不稠密,却存在惊人的磁腐化离子,除了基态规律体的可能性外,磁腐化离子的异常分布也可能发生磁波动信号。

青玉·菲德尔的勘测防护服并未出现严重破损,可在磁腐化离子的侵蚀下,情况堪忧。若出现母舰搜救延迟或鬼爵-2y磁扰动渐进性增强等利坏因素,他便算是英年“磁寂”于此了。

以鬼爵-2y的大气密度根本无法产生那种程度的磁暴,菲德尔激动地判断母舰搜救的安全防卫员已经抵达,发射磁震爆弹标记“原点定位①”。如想存活,他此时必须向原点定位发射反馈磁讯信号,并根据原点定位的大概情况估算自己的坐标位置,配合前来搜救的安全方位队。

勘探器坠毁前已将即时坐标传送至菲德尔的并联磁通路内,前来搜救的安全防卫人员能通过该坐标确定搜救区域,但菲德尔眼下的问题是如何将“即时坐标”发送给安全防卫人员。

若勘探器没有损毁,他可以利用勘探器存储的磁能支撑十数日,期间只需要向各种频率的磁通道不停发送自己的即时坐标,但凡某个频段的磁通道穿透了鬼爵-2y的磁波扰动,坐标信息就会被母舰获悉。

但……菲德尔望向冒着蓝焰、损毁殆尽的勘探器,磁识陷入某种记忆碎片,腾起剧烈的懊悔,自己太过无知,不懂天高地厚,在陌生星球上只身犯险,自打登陆鬼爵-2y的那一刻,自己似乎步步走错,没留下丝毫退路。

他忍受着残肢断臂的剧痛,强行点燃希望的火焰,他命运的防护墙——磁谐振防护服——还在工作,这也是菲德尔能抵御磁腐化因子的原因。远征调研配备的磁防护服添加了“弦银涂层,弦银是亚当界域内最昂贵金属之一(亚波二级穿梭器最负盛名的“夜火系统”极度依赖弦银金属),通过母舰系统调度,磁谐振防护服可以依托“夜火系统”为调研人员生成保护色。

这意味着,菲德尔身上的磁防护服具备高度磁态化兼容性。通俗地说,储备磁能较多,兼容功能较强,可以通过并联夜火系统为载体,将防护服内置系统转变为小型检律磁频波射基站,将“坠时坐标”发送出去。

受到磁能储备量、射频能度等因素的影响,磁谐振防护服只有三种发送方式,私密磁通道发送、定向射频发送和区域范围发送。但可供菲德尔选择的方式仍然有限。勘探器损毁使私密磁通道发送丢失了中继站,如果强行导入磁通道,将损耗大量磁能储备,加上鬼爵-2y存在强烈的磁波扰动,所以私密磁通道发送“坠时坐标”得不偿失。

菲德尔的磁触始终探向磁暴区域,监控那里的一举一动,希望接收到有价值的磁波动。菲德尔的首选发送方式是定向发射,这种发射方式消耗磁能较少,射频距离很长,加上获取的原点坐标,有很大几率被安全防卫人员识别,唯一的难题是他与“原点坐标”之间陡峭林立的冰群山脉将抉择引入另一个方向——区域范围发送。

这是下下策。区域范围发送坠时坐标的弊端在于:磁防护服可供额外调用的磁能微乎其微,信号发送有效距离大打折扣,加上鬼爵-2y上时强时弱的磁波扰动,这无异于是慢性自杀。

但菲德尔别无他法,将生的希望寄托在冰崖顶部一条蜿蜒的狭缝中,区域范围发送的携带有“坠时坐标”的检律波会从那个“井口”谐振传递出去,如果安全防卫队无畏磁波扰动不以密集队形呈分散队形搜救,如果磁律波恰好被全频检律波振器接收,如果他们能尽快发现事发地、尽快为自己补充磁能……或许还有救!

绝望是一种理性,磁体愈进化,感知愈敏锐,磁识愈高级,会发现可供抉择的信息就愈少,出现希望的几率就愈低,绝望程度就愈强。

菲德尔想,如果这种推理过程基本正确,规律体为之不屑追求的理性,在其尽头守望来临的只能是灭亡。

他很绝望,包含“坠时坐标”的检律波几乎都被冰崖寒地折射吸收,而且区域范围发射的弊端很快显露出来,主控系统时时更新磁防护服的供给状态,不断增多的“降橙显红”部位提示磁能供给捉襟见肘。

丧失保障的规律体,一旦陷入阴力强大的空间,绝望之外只有死亡。

“菲亚特兰斯!我是菲亚特兰斯家族的规律体!阿贝拉星域赫赫有名的能源贵族!他们必须全力营救!”

辰曦重重地摔在冰碴遍地的冰原上,“痛不欲生”也不能形容此时的感受,可他并未后悔按下应急弹射阀,尤其目睹着G87勘探器爆燃的气焰和激波。

这一刻起,辰曦孤身行走在这片陌生的星球上,寻找失联的队友,并将他们带回母舰。

他能依靠的,只有一套磁能充沛的磁谐振防护服,还有一个让他全然不顾安微及、不听西培棓丽劝告而驾驶CW型探测器奋不顾身俯冲降落的“定位坐标”。

定位坐标是在CW-KT-146-G87勘测器位于鬼爵-2y的逃逸层时接收到的磁基态检律波。由于磁波扰动的存在,背景磁辐射有些杂乱,但利用G87反破译推导系统,考琳达·辰曦很快意识到磁基态检律波内含有坐标信息,他希望是艾芙琳或菲德尔中某一个队员的坐标信息,而不是某种非规律体发送的诱饵坐标。

辰曦并非没有顾虑,但他的磁体内激荡的是考琳达·辰日的衔统,没有什么能影响他的意志,更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的决心。

鬼爵-2y的大气密度并不稠密,分层界限也不明显,可在磁扰波动的影响下,气体移动速度很快,尤其是深陷于冰川谷底的菲德尔,更能感受到流射四溅的风芒和冰寒彻骨的阴力。

嘈杂本身并不能摧毁意志,非规律性的磁波扰动才是潜行的致命杀手。规律性与非规律性之间存在一道界限,你的意志越坚强,界限便越发清晰细致,意志越薄弱,界限便越加模糊,直至蔓延整个世界,将万物吞噬。

菲德尔聆听着嘈杂的非规律性磁扰波动,仿佛置身于波涛汹涌的磁波怒海中,波能令他触眩志迷,海涛使他磁体顿挫,渐死渐灭中,他忽然接收到天外飞音,空灵而飘渺,虚无却真切,似乎说:“请发送坐标信息……考……曦……发送……”

磁波激旋,菲德尔的磁识在那阵天籁之音的催动下爆发了一股强大的意志,积攒磁力发出黄频磁语波道:“这里是……青玉·菲德尔……阿贝拉星域远征调研队勘测员……青玉·菲德尔……冰崖下的峡谷……冰崖下……峡谷!”

声嘶力竭过后,菲德尔发现天籁之音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是幻觉般倏忽而过。

他的磁息愈发微弱,防护服储备磁能几近探底,希望是一种催化剂,意志十分强烈时,它们便欣欣向荣、繁盛茂密;可当意志低下时,它们又变成了助燃剂,将那枯萎的意志烧的一丝不剩。

菲德尔如临死之人般哀鸣着,“我是青玉·菲德尔……来自菲亚特兰斯家族……菲亚特兰斯……”

“别那么卖力,磁能都浪费在振幅上了!”

菲德尔扭动的磁足忽然停了下来,似乎又听见了天籁之音。

“保持安静,菲亚特兰斯的青玉·菲德尔,早就知道你的大名了!”

菲德尔再三确认,天籁之音并非虚幻,而是来自磁谐振防护服的私密通道,也就是说,搜救人员发现了他。

“那边是谁!?”传来的磁语波让菲德尔感到熟悉和亲切。

“输入磁识别密钥:9655432-C783t390e,10阿贝拉秒后,磁防护服开启并联,根据穿梭器应急传输协议传输磁波振激能。”

菲德尔向系统注入接收到的磁识别密钥,反馈破译信息显示:CW-KT-146-G87勘探器,勘测员-考琳达·辰曦,授予权限……

“考琳达·辰曦?辰曦!快救救我,我在冰崖下的谷底——”

“安静!不要把磁能浪费在振幅上!”私密通道那边说道:“向上看,我正在冰峰上看着你……”

①原点定位:磁震爆弹产生持续久、密度高、识别强的磁波动信号,爆炸中心点源被设定原点坐标,有助于定位象限内部的目标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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