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警车疾奔，易经归心似箭。
车窗外的暮色透发出春的气息。
易经的耳畔响起李茹萱的唇音，眼前脑海浮现出她的俏颜，。
“萱萱，我想你了。”
他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男人，可盎然的春意却从他的语气中渗透出来，仿若暗泉涌动，湿透了大地一般。
电话那头一静，显是被这句简单而有力的表达惊到了。对于易经而言，这算是十分露骨的示爱，就连汤圆都吓到了，吼道：“易经，你他妈的嗑药了！”
易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说道：“我现在正返回单位，换了衣服就去坐地铁，在哪里碰面好呢？”
“还是老地方吧，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位置。”李茹萱说。
“位置应该有，可能要多等一会，我们可以趁着等位的时间到处逛一逛。”易经的憧憬才刚展开，汤圆的手机就响了——“燃烧我的卡路里！”
听到汤圆“嗯、嗯……好的……”礼貌的口吻，易经的内心骤然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几乎是挂断电话的同时，汤圆扯着嗓子道：“做人三大恶，为首便是‘棒打鸳鸯’！但我可不是打鸳鸯的棒子，而是你太浪！俗话说，尔不要狂，不要浪，狂浪就放荡！”
李茹萱听到了余音，怯生生问：“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易经捂住手机话筒，瞪着汤圆问道：“又怎么了，快说！”
汤圆打了转向灯，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说：“掉头回派出所，领导请你吃饭！”
易经长吁一口浊气，把手放在裤筒上搓了搓，对电话那头道：“萱萱，又发案子了……”
他们的车没有直奔常青苗圃派出所，而是转到玉泉派出所走了一遭。原本准备参与该案调查的张亮风临时有事去了玉泉所，此时让汤圆将他一并接上，再前往常青苗圃所。
狭义上的非正常死亡案是指由外部作用导致的死亡，包括火灾、溺水、工伤、医疗事故、交通事故、自杀、他杀、受伤害等人为事故致死。近年来，非正常死亡事件突发性强，涉及面广，社会影响大，且逐年增多。个别案例中，死者家属往往采取停尸滋事、拉横幅标语、围堵党政机关等过激手段宣泄情绪或达到某种诉求，由由此引发群体性事件成为社会不安定因素之一。公安工作日趋严峻，逐渐把非正常死亡的定义扩大化，将那些由内在健康原因导致却死因不明的的死亡也扩充进来，让非正常死亡案变得格外敏感。
从这个角度来看，常青苗圃辖区的水尸属于非正常死亡案件，但它又因为死者是年轻女性且身份不明而显得有些特别，甚至是敏感。
东西区常委、分局局长王国安在东西区公安分局的办公会上忽然就此案向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林俊诗询问，后者却完全不知情。
程序上，常青苗圃派出所应该在案发第一时间向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汇报，但这一次似乎出了一些问题。
林俊诗发了脾气，让刑侦大队大队长黄长鸣增派人手，前往常青苗圃查明该案。
黄长鸣先打电话给易经，占线。复打给汤圆，命即刻折返常青苗圃派出所。
“早说请你来所里吃饭，你偏不听，现在过来都是残羹剩饭了。”曹忠端着饭盆揶揄道。
常青苗圃派出所的食堂刚刚整改过，明厨亮灶，整洁有序。
易经正在水池旁洗手，瞄了眼曹忠饭盆里的饭菜，回说：“残羹也好，剩饭也罢，能吃饱肚子就行。”他甩甩水渍，又说：“你们的‘残羹剩饭’可比分局的‘美味’好了几个档次，大锅饭与开小灶差距很大啊。”
“只要易法医不嫌弃，管饱！”曹忠扒了两口饭，夹起一片菜叶送进嘴里，“管所长在办公室等着听我汇报呢，你先吃饭，等会碰头。”
易经等人吃完饭，直奔派出所大会议室，林局正在会议室里听取管旭峰的汇报，黄长鸣及重案队的民警列位旁听。
易经想在后排坐下，却被黄长鸣“揪”到前面，斜对着林俊诗入座。
管旭峰得到的情报来源于下面的汇总结果，算是半吊子，有些节点也是摸不着头脑，见到易经前来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即把话题丢了过来，道：“易法医，是生前入水吗？”
这是一个界限分明的问题，答案有两种可能，是或不是。
如果不是，就变成了抛尸入水，案件会变得极为敏感。
易经没有直接回答，分析道：“死者尸斑主要集中在颜面、胸腹、腿足等部位，指压褪色明显，参考尸僵、尸温、角膜浑浊等情况，死亡时间不长，在十二个小时左右，考虑到现场是开放性的环境，倾向于死者入水的时间在黑夜的可能性大，那么极有可能是早晨4、5点钟前后。”
他停顿了一下，回忆着尸体检验的情况，说：“死者口腔内有蕈样泡沫，唇、指等部位有窒息体征，判断入水时存活。”
生前入水也可能是抛、推入水，易经并没有明说。
他与林俊诗对视一眼，见后者听得仔细，继续分析说：“死者里面穿着家居服，外面套着羽绒服，说明她出门比较匆忙。这两天一直阴雨连绵，却没有发现随身携带雨具、挎包等物品，说明案发地距离她家并不远。鞋底的纹印有压实的泥土，说明走了些泥泞的路。她的口袋里有五枚一元硬币，存在搭乘地铁的可能性，但她的住所距离现场不会太远。她的衣着完好，打理整齐，不像是发生了争斗或者侵害，分析意外的可能性大些。”
“难不成是自己跳水？”黄长鸣道。
“有这种可能。”易经接着前者的话说：“死者的羽绒服的右手口袋有一根时尚编织帆布腰带，腰带打卷地非常整齐，是精心整理过才放入口袋的。按理说，死者穿着居家服，没必要另外揣着腰带。根据以往的案件经验，室外自缢通常随身取材，晾衣绳、碎布条、床单、腰带等都是常见工具。所以，能否做一个大胆的推测，死者有自杀的倾向。”
这的确是一个大胆的推测，而且是毫无根据的推断。
大家略微琢磨，便分了心思。
管旭峰的心思外粗内细，拍了一下大腿，粗犷地说道：“照理说，女孩子出门都得再怎么仓促，都得拎个包什么的！我看这个女孩子喜欢打扮，出远门背双肩包，出中门跨个单肩包，出近门也得拿个手包之类的，什么都不拿，别说走路，吃喝都成问题。”
“她的随身物品能不能掉水里面了？”黄长鸣同意管旭峰的观点，问：“水里有没有什么发现？”
曹忠回答：“分了两拨人，绕着日月潭转了转，没有发现可疑物品。”
趁着空档，张亮风走到黄长鸣的身边，小声道：“玉泉所那边有个案件涉黑，有些棘手，我先过去看看。”
黄长鸣点了头，张亮风就叫上汤圆往外走。
待他们出了门，黄长鸣又问：“视频一块呢？有什么发现吗？”
分局的视频中队是“四侦一化”合成作战中心的分支，归属刑侦大队管辖，负责人是朱书君，视频中队刚刚加入案件侦查，暂时没有抓手，回答道：“找了几个视频点位，都是老旧探头，效果不怎么理想。”
“死者是有一个手机吧，技术侦查有突破吗？”林诗俊补充提问。
曹忠回答：“死者有个iphone X手机，没有办法解锁。”
“可以将手机卡进行技术分析嘛！”黄长鸣道。
曹忠面露难色，抓着前额的头发道：“手机里面没有手机卡。”
这是一个值得重视的线索，因为它不合常理。
“假如有侵害行为，为了阻止受害人的身份识别，嫌疑人大可以将手机拿走丢掉，没必要取出手机卡，把手机留在受害人的身上。”曹忠说出自己的想法，“另外，徒手取出手机卡不是容易的事情，在没有准备探针的情况下，这种操作的可行性几乎为零。”
林诗俊听到这，失笑出声，道：“难怪常委对这个案子高度重视，未知名尸体是非正常死亡案件中的重中之重，这个案子又格外蹊跷，物之反常者为妖，这个案子要给予高度重视，必须要一查到底。”
管旭峰听出前者余气未消，急忙接话道：“林局，所里4点05分接警，4点50时才报给我，我把他们严厉地批评一顿。”他打开一条烟，亲自给众人分了，压低声音道：“后来我仔细一问，今天是赵史聂当班，低下的人跟他汇报了，他从看守所才过来，还在理顺业务，我也么得法。”
林俊诗点燃了烟，道：“搭伙做饭总要相互磨合，哪顿饭不难做？既然你是大厨，饭菜由你负责，好不好吃都得找你。”他朝旁边的黄长鸣笑了笑，“不过今天所里的伙食还是不错的嘛。”
众人闻言笑了起来。
易经举起手机在众人面前晃了晃，道：“死者消费很高。我查了一下，鞋子是Balenciag巴黎世家，淘宝上最便宜的也要3000元起步；羽绒服是Moncler蒙克莱，估计5000元起步。加上苹果手机，身价上万。”
气氛凝重，众人各有心思。黄长鸣道：“视频一块扩大一下范围，死者的体貌比较有特征性，主要针对十字路口、重要卡点，把所有可能的点位都摸一遍；重案的同志会同所里的兄弟重新到现场走一遭，闲逛的、聊天的、跳舞的、环卫等人员走访一下；死者的手机，还是请技侦的同志尝试一下，如能解锁，联系人、短信、微信总能识别死者身份。刑侦一块，可以先收队了，今天连跑了几个现场，辛苦了。”
易经讪笑道：“黄大，车被汤圆开走了，我没车回去。”
林诗俊合上笔记本，给易经递了个眼色，道：“你跟我一起走，坐我的车回分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