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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震·密码

江上区的「坤厚里①」位于江汉路以东1.5km,被中山大道、胜利街、一元路、一元小路四围圈成的「里弄②」。

当阿刁从江滩走到江汉路某个阴暗的胡同时,胡驭龙又告知他来坤厚里。

阿刁知道胡驭龙频繁变换碰面地点是出于谨慎,也猜到后者正在某处暗中观察,但被反复戏耍仍感不爽。

一元路和一元小路上开有坤厚里的大门和通道,但因为过于狭小和阴暗而使阿刁心怀戒备。他从胜利街拐入一元路再绕到坤厚里开在中山大道的正门前,然后拨通胡玉龙的电话:“我到了,然后去哪?”

电话那边答复:“你从中山大道正门进去,第二个巷口右转,左手第一个门洞前有个石磙,塞下面就行。”

“我要的东西呢?”阿刁压抑着怒气问道。

“你确定想跟我见面?”那边嗤笑出声,“我认为此时你不想与我有任何瓜葛,万一被哪个视频拍到……嘿嘿……”

阿刁的确不想与胡驭龙有任何关系,改了口风问道:“你要的都带来了,我想要的怎么给我?”

“你放下东西就原路出来,沿着中山大道向六合路走。”那边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坤厚社区的里弄里有五排房屋,呈欧洲联排式格局,阿刁所在的正门是第一排面,服装店、水果店、小吃店全部是商铺,嘈杂声此起彼伏。走进正门豁然安静,灯光随之黯淡下来,巷道两边堆满了破旧桌椅,还有几间私开的房屋中介。

里弄布局十分紧凑,后几排前后门庭相对,两头又有房屋相连,形成了四条巷子,巷子两边是住房,房子后门还有小巷子。

越往里走越黑,路人渐稀,阿刁有些心虚,驻足观望一会,才拐进了第二条巷子。

楼面的每个单元都是两扇黑漆大门,门框是砖混结构水泥抹面,左手第一个单元门前果然有个下架落地的破旧石磙。

阿刁靠在右手屋檐下点燃一根烟,吸有半支,待到无人,才走到石磙旁,从羽绒服里掏出卷好的黑袋子,小心地塞进石磙下面,若无其事出了里弄。

从一元路到六合路,共有六条南北走向的大路,每条路都直通江边码头,通往汉口江滩公园,分别是一元路、二耀路、三阳路、四维路、五福路、六合路,《武汉地方志》记载,这六条路是1926年国民革命军进入武汉后得名,其寓意是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一元);日月同辉(二耀);三阳开泰(三阳);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寿富康德命(五福);六合同春(六合)。

六合路会让很多人感到平淡无奇,就像是风霜掠过留下的细小皱纹,但百余年前它曾经是德日两国租界边缘地带,仅有的几栋红色洋房却足以傲视“四野”。

正如沉沦在跌宕起伏的历史风云中的德文旧名“多罗逊街”一样,今日的六合路,如少林寺藏经阁的扫地僧,把自己隐居在汉口老街里,也把曾经的荣辱兴衰、伤痕荣耀埋藏在波澜壮阔的记忆中。

时间是神奇的,有时延续而漫长,有时却落崖而短暂。战火硝烟,不复当年模样,实街音容,只逾旧貌遥想。

阿刁站在胜利街与六合路的交叉路口,忍受着凛冽寒风的吹拂,用冻得通红的手指回拨胡驭龙的电话,在回铃音重复五次后终于接通,气急败坏地问:“你拿到东西没有?”

听筒传出汽笛交鸣的刺耳音,还冗杂了喘息和风声,“你去六合大厦。”

阿刁斜瞄了一眼面前的破旧的楼房,忽然被寒流和热烟熏到了嗓子,一番剧烈得呛咳后,沙哑着嗓子道:“我……我就在……呃……六合大厦。”

对方耐心地等待阿刁,似乎想从话筒里捕捉到一些端倪,“六合大厦旁边有个炸鸡店,店里有个穿红衣服的女孩,你问她有没有9577鸡排,就能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旧屋琪琪?”风太大,声音嘈杂,阿刁听不清楚。

“9577鸡排,数字:9577!记得给钱!”对方说完便挂断电话。

六合大厦有二十年了,楼体早卸下了当年的光鲜,狭窄的正门毫不起眼,东边是银行,西边是一家小吃店。

阿刁横穿过马路,在小吃店门前徘徊良久,推门而入。

店里没什么人,开了空调,弥漫着油腻的气味,吧台前有一个穿着红色毛衣的女孩,扎着马尾辫,戴着眼镜,略显富态。

在阿刁打量女孩的同时,后者也在瞄着他。

“您好,要点什么?”女孩充满了狐疑。

“9577……鸡排……有吗?”阿刁觉得很幼稚,试探着问。

女孩如释重负,却又紧张刚起来,从台柜下面拿出个一指长、两指宽的黑面布包,在阿刁面前晃了晃,问:“是不是这个?”

阿刁哪里知道是不是这个,脸色一变,诈问:“不是这个!我要的是9577鸡排!你是不是调包了?”

被阿刁这么一吼,女孩蒙住了,说:“你咋能这么说话?他给我的就是这个,说等会有人来点「9577鸡排」,把这个交给他。”

阿刁见她反应这么大,不似作伪,缓和了语气安慰她说:“我随口一问,美女莫急,劳烦问一句,是谁把这个交给你的?”

“一个男的。”

阿刁翻了翻右手,“右手背上是不是纹了一条青狼?”

胖女孩想了一下,“那是狼吗,我以为是狗。”她被自己逗笑了,忽然有了底气,说:“反正我没调包,爱信不信。”

阿刁把手伸到柜台上,“行,我信你,东西给我!”

女孩听他这么说,左手攒住布袋放在背后,伸出右手道:“给钱!”

阿刁的吊眉微皱,“给、给什么钱?”

胖女孩的脸又白又嫩,翻了一个白眼道:“点鸡排不给钱?”

阿刁一听有理,这是在要好处费,问:“行,多少钱?”

“两千!”

阿刁险些没把钱包掉地上,“一块鸡排要两千?你这是讹人!”

女孩后退一步,“你点的鸡排贵些!”

“贵在哪里,用的什么料,你来说道说道,说不出来老子报警抓你!”

女孩指了指天花板,那里有一个微型摄像头,“叫警察来我也不怕,是非都在摄像头里,大不了把那人找过来当面对质!”

阿刁瞄了一眼摄像头,不由心虚,“东西拿来,我给你一千。”

女孩回绝道:“不行,就是两千,那位大哥说这东西值这个价钱!”

“他个板马!”阿刁从钱包里掏出所有的“红票”,粗略数了数,往桌上一拍,“我只有一千八百,东西拿来!”

胖女孩亲眼见他翻空钱包,知他说得不假,将钞票抓在手里,把黑色布袋还了过去。

黑面布袋里有个黑色U盘,阿刁心下略宽,对有些不知所措的胖女孩道:“美女,给哥哥炸块鸡排来吃,要超豪华的那种!”

胡驭龙刚推开出租屋的门,裤袋的手机就震动起来,看了看来电号码,把提溜着的黑色塑料袋甩到床上,反手锁上门,接通了电话。“莽哥,还是你仗义,我要五个,你给我八个。”

“废话少说!”吴莽的瞳孔映射着电脑屏幕画面,“密码!解压密码!”

胡驭龙躺在摇椅上,翘起二郎腿道:“我告诉阿刁了啊!”

“他不知道!”吴莽怒容满面,声音阴冷。

“莽哥,既然我出了事,咱们就一刀两断、再无瓜葛,关于莽哥的一切,我都可以忘掉,但还请莽哥「救我弟弟」!”胡驭龙忽然大笑起来,笑声中有狠毒,也有桀骜,但更多的是悲怆:“至于解压密码,你问问阿刁鸡排好吃吗,是什么鸡排?”

阿刁听见吴莽用对讲机喊他,从客厅慌忙跑到书房来。

吴莽劈头就问:“你吃鸡排了!”

阿刁回答说是。

“难怪这么油!”吴莽嫌弃地把黑面布袋往垃圾桶里一丢,骂道:“那逼说你知道密码!”

阿刁双手一摊,委屈地回答说:“莽哥,我哪晓得!”

“你吃的是什么鸡排?”吴莽冷眼看他。

阿刁苦着脸说:“天太黑,没看清店名!”

“谁问你店名了?你点的什么鸡排!”

阿刁这才恍然大悟,“9577鸡排,对,密码是9577!”

①坤厚里:曾是德国租界,1902年英商在六合路开办“和记洋行”,提拔杨坤山、黄厚卿为正副买办,二人在中山大道一元路合资建造了坤厚里弄。

②里弄:现代化生活使庭院式大家庭传统生活模式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适合单身移民和小家庭居住的石库门里弄文化,里弄的出现是一种城市生活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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