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撒手而出,潜至花园门外偷窥,果然姊妹等在亭上蹴鞠。陡然想起春月在板桥店中,梦见三妹在花园亭上踢行头,亦系此地光景。原来先徵余者,始信前缘,再一张,这主张的是珍娘,遍体绮裳,大红绉纱裤裆,白练裙,金莲两勾,挂泛的是玉妹,满身玄绫,天蓝□裤,白裙红凫。副伦的瑶妹,满身天蓝,紫绡裆,玉色湘裙,猩红半露。个个风色飘扬,玉姿翩跹,齐齐呼笑。珍娘接赐一链月坠柳梢,送至玉娘身上接住,金莲一勾,凤翔金梧,球落瑶娘玉面,双手捧势,玉兔秋香。三人踢得大有兴趣,张来泛去,轮还转折,回环争蹬。悦生暗自称奇,是我前生修来,有此美姬娇媚非常,文墨技艺俱备,贤德婷仪鲜有其匹。遂口占一律道:
蹴鞠当场九月天,仙风吹下玉婵娟;
浮治粉面花含露,尘拂娥眉柳带烟。
争袖低垂笼玉笋,湘裙高卷控金莲;
几回踢罢娇无力,喜杀维扬美少年。
悦生咏罢,趋至亭前道:“三位娘子好美踢,待卑人踢两脚何如?”珍娘笑道:“官人你站一站,小瑶儿走抡了。”奈瑶娘无心,缠脚袋散将近身行头双手抱住,大笑道:“我不来了哩。”抱住行头一跑,转面抛于悦生身上而去,悦生接住笑言道:“你二人也不该欺他年幼力弱,娇怯难支。”珍娘玉娘齐笑道:“你好心疼哩。”悦生捧定行头,解绒绳放气转胞收拾度气运水已毕,道:“老珍你捣泛,老玉附抡,以全鼎足。”悦生将行头抛送珍娘,珍娘忙展金莲踢起,一转红日高升,正落在悦生身边,被悦生用鞋尖钩住,踢了一个满身滚滚梨花,左三脚金鱼跃水,右三脚单凤穿花。浑身转折,前直身,后钩腿。踢的似风吹杨花空中舞,蹴的如雪片满身沾。珍娘玉娘侍于一傍,称美道奇。
却说若兰以手拉回摇娘,潜立假山石畔,暗窥著悦生踢解数,这悦生先缓后紧,步步合局,脚脚有法。三人蹴鞠,让悦生一人自踢。只身头顶肩挑,股钩拐连、手送胸、膝耸前蹲,两美面观,二姝潜瞧。若兰道:“瑶妹,我们四人同遇这风流消魂种,满腹技艺,好不得意。”瑶娘笑道:“姐姐,莫言他外才丰姿美逸,就那行房□'5c夫天下少有。”珍娘叫道:“玉妹妹,你看知心人儿的手段,将行头踢了个不沾泥,脚脚有法,踢踢在抡,也不要张泛,也不要附抡,一场之中,任他蹴耍哩。”玉娘道:“姐姐,他外像果然文雅,内才又不让马虎。”二姝盈盈大笑。悦生踢到美处,有兴闻笑谢鞠。双手接了一个狮子抱球。珍娘接球在手道:“官人,妾儿自在闺中,母亲所传,未曾见今日官人美踢,令妾身神清气爽。”三人方才举步同行,下了花亭,只见湖山石畔,转出若兰、瑶娘。笑迎道:“郎君好美踢,遍身是蹴,联落如珠不绝,妙极!妙极!令我们喝采哩。”悦生道:“献丑耳。”遂五人鱼贯相踱而出,离花园门。只见封禄、蓝书回来道:“毛家二位姑娘,拜上相公同四位娘娘,说另日上门叩谢。
小人每人各赏一钱银封。小人不要,那姑娘不肯收回,必欲相赏。”悦生道:“你二人可收去用。”又吩咐蓝书:“你去仇大爷家打听问安,可说相公连日田庄有事,未得会爷深谈,改日还要奉请爷们哩。再到王爷家,亦是如此言之。”蓝书理会而去。五人趋入绣帏,珍娘放下行头,取过棋枰,黑白二斗,安列左右,就去悦生道:“官人与妾身对奕如何?”悦生道:“卑人正要求教,料卿四人必是高手,今日欲观卿等,四人对奕一番。珍娘玉娘你二人一局,再求兰卿瑶卿相敌,卑人方可斗胆。”珍娘玉娘闻言先奕,悦生拱手旁观。不多时,封禄桂瓶捧盘于几供茗,悦生忙道:“封禄,你可随我到外书房将几幅画子展开晒一晒。”就把封禄哄出,同到外面道:“你往后乐楼冯方缪三家,可说相公命我来看看,不日有帖来相请。”封禄理会而去。只见蓝书回家,启上相公:“王爷家中有远来的人,小的听见那人对王爷说,寨主薛大王爷在金斗关有五万人马扎寨,只候二大王韩爷马到,即便举事,呈上一封书。又见仇爷乘青鬃马来到王大爷家,同那远来人议话。
小的见机,便不曾见王爷、仇爷说话,故此回来禀过相公。”悦生耳中虽听,心中著忙道:“你且出去。”蓝书领诺而去。悦生心中猜疑,自道:“屡屡见二位盟兄,言语有吞湖海之志,但不曾深向我言。此二人必成大事,若大事就,吾何安乎?不若早作全身之策。但此事,方盼盼、冯好好、缪十娘必然深知,他三人亦定有一二至要者。”不多时封禄飞至道:“相公,缪十娘有要紧言语,望相公计议。方盼娘亦是如此,好娘言,不是你相公今日令你来,我也要自家来与你相公说话。千万对你相公说,或早或晚,即来方好。”悦生闻言,料然是此事了。忙忙趋入房帏坐下,沉沉思想,默默不语。面改其色,身如木偶。四姝住棋,一齐问道:“相公何事惊慌?有惊妾等,乞道其详。”悦生道:“四位贤卿,事虽无碍,成则安枕,败则牵连奈何?”珍娘等惊道:“是何事,在苦于官人,切勿烦恼。”悦生道:“仇春所为,世充必行。他二人见隋帝无道,各起鏖兵,四海震动,累有图王霸业之心,抢关夺寨之志。卑人与他共盟,难免篡叛之党。
我命令蓝书相探,蓝书前抵王宅见一远方人在彼,称是薛大王差官,说有兵五万驻到金斗关。仇春又道:“薛大王兵到,真至此地。”我今自思,不若先离此地公绝唇齿之寒,不遭此网。但芳卿等累身家业在此,是以踌蹰未决。”珍娘道:“官人,事未举,先知避,智士也。莫待临渴掘井,此为疑人之事,幸未觉,料理惟是。”玉娘道:“官人临事不惧,见祸不畏,乃丈夫所为。只宜潜避其发。”若兰道:“弃其舍如敝屣,细软之物可携,硬厚之件宜封。”瑶娘道:“乱离之地,百姓困苦难堪,你我预先高飞,不罹其害,何惜屋宇,当怜生重命方是。”言未已,冯好好、方盼盼、缪十娘,三舆齐至。进入庭院下舆,只见三姬趋入内室,珍娘齐迎,悦生道:“三位临舍,有何见喻?”十娘道:“封相公,妾等同来,欲求全生,不罹罗网,未知相公、四位姑娘,肯开一线之恩,救其残喘,妾身等自有日用以给其身耳。”悦生道:“此语因何所致?三位贤卿亦要明说吾知,方敢领命。”十娘道:“那仇大爷施恩济援,门下归附不少,前月重午共舟之游,内中二位力冠三军,气可推山,皆是仇爷王爷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