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他在监狱待的时间有些久了，刚刚还未觉得发冷的身子现在已经有些凉意。艾子杉握了握手，时间到了。
“说吧，那位先生，究竟是何许人。”
王诗轲松开紧握栏杆的手，垂下头，愣愣地说：“我不知道先生是从哪里来的，更不知道先生叫什么。我是听说长华山有一位隐世高人，眼见叙国要打来了，便听了爹爹的话去寻。”
他顿了顿，有些慌张，接着说：“哪里晓得，哪里晓得在长华山下遇到一位少年，少年便带我去见了这位先生。但见到先生的时候，先生受了重伤，少年说是之前雪崩造成的，若是我能够救先生一命，先生为了报恩一定会助我一臂之力，我便将先生带回临湘城救治。”
“然后呢？”
王诗轲默默坐了下来，抱着头，有些痛苦地说：“然后，然后先生不过几日便能起身了。那时你们打来了，先生就帮我出了计策将他们挡在临湘城外，那时我便请了先生当我的军师。”
“真是巧了，我怎么没听说过长华山有一位世外高人？”
“我也只是听说罢了，没想到这么巧便遇上了，”王诗轲站起身来，急忙说，“我已经将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你了，你答应我的，快放了我！”
艾子杉点了点头，说：“你还知道什么？”
王诗轲忙说：“我知道先生一直都是有事情就让他的随从来通告的，只要找到他的随从，你想知道什么都行！”
“那人在哪？”
“就在临湘城我的府邸里面！他叫天雪，没错，天雪！”
艾子杉想了想，侧身对阿希说：“阿希，去找到这个人，带回来见我。”
阿希点了点头，“好的将军，我马上就去！”
“艾子杉！快放了我！”
“你放心，”艾子杉不耐烦地侧头，说，“我一定会放了你的，不过，不是现在。”
王诗轲大怒，放肆地喊道：“艾子杉你这个骗子！王八蛋，你放了我！你快放了我！娄国的大军一定会杀了你的，一定会将你五马分尸！”
长长的走道回响着王诗轲的怒喊声，可艾子杉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再也没有去理会身后的咆哮声，因为他知道，他再也不会来这个地方，见着个人，也再也听不见这个人的声音了。
这一夜格外地长，当然对于有的人来说不过是闭眼睁眼之间。鼻腔似乎有很香的气味，但脸上却有些凉意，缩在被子里的玖橙翻了个身过去，有亮光传来。她微微皱眉，若是有光晕，她却是无法入睡的。
不乐意地将头缩进被子里蒙住眼睛，不过一会儿却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了，便又透出脑袋来。
香味儿正浓，却从梦里传来一个声音，“你倒是还有心情睡觉，崖城大战一触即发。”
崖城大战关她什么事啊？
“你若不起来，我就走了。”
玖橙恍惚一下，突然从床上惊醒起来。
长发散落，双眼迷茫，眨了眨眼，“好冷。”
床上坐下一人，玖橙抬起头来，只听那人说：“我让小二点了炉子，应该不会很冷，你穿上外衣先来吃点东西。”
说着，一件外衣便披在了玖橙身上，她下意识地拉了拉衣裳，只见北修旻略带笑意的脸。
今儿有何好事，却让北修旻这种神级别的人有了一些笑意？
玖橙愣了愣，说：“你刚刚是不是说崖城要打仗了？”
北修旻并不回答，只坐到了桌前开始呈粥。玖橙掀开被子立马也坐了过去，还来不及问，一碗粥便已经放到了她的面前。
她拿起一旁的水漱了口，一方热毛巾便递了过来，她又洗了把脸，“哎，北修旻，你是不是说崖城要打仗了？什么时候？”
“这粥味道一般。”
玖橙低头看了看粥，想也没想就喝了两口，刚想说话，脱口而出的确是：“挺好喝的啊，你觉得不好喝吗？”
北修旻皱了皱眉头，“嗯，你再尝尝，的确难喝。”
玖橙又拿起碗来尝了两口，她十分确定地说：“你的口味一定有问题，这粥虽比不上昭国皇宫的，但也很好了。”
“我倒是觉得这个饼不错。”
玖橙顺手拿过北修旻说的饼咬了一口，一面点头，说：“嗯，还行。”
“吃完再说话。”
玖橙努力地将一张大饼吃下，北修旻正好泡好了茶放在玖橙面前，玖橙便喝了一口，突然觉得有些饱了。
“哎，你，”玖橙顿了顿，感觉自己一定是被套路了，算了，“你刚才说什么？”
“娄国约是坐不住了，今儿估计会有一战。”
玖橙一听便起身走到窗户前去看崖城上面的情况，但看了半晌却也没有看出个名堂来。她回头看着北修旻说：“崖城上的人这么少，难是娄国的兵马还未到？”
“嗯。”
“既然未到，你怎么知道今天有一战？”
“来。”
玖橙乖乖过去坐下，北修旻一面吩咐玖橙将桌上收拾干净一面拿出一张图纸说：“这是崖城周边一百里的地图，看得懂吗？”
“嗯，”玖橙忙凑了过去，上面简单地画着周围的地形，详细地写着地名，还有备注，“大致看得明白。”
“很好，我们在哪？”
玖橙指着地图最中间的地方，北修旻点头，“两个时辰以前，在这里，”北修旻将手指指在崖城西南的某个方向，“娄国岳国的联军和不知名的人带领的的队伍展开了战斗。”
“嗯。”玖橙点了点头让北修旻继续说。
“据我所知，联军的带领者应该是赫连郯。”
“嗯。”
“至于战斗的结果，你想猜猜看吗？”
玖橙顿了顿，脸色微沉，她低着眼思考片刻，看向北修旻说，“赫连郯竟然输了？”
北修旻低头，说：“只是暂时，你看这里。”
离刚才北修旻指着的地方不远处，他说：“这里有大批人马往崖城的方向过来，据我的消息得知，应该是岳国的援军。临湘城的城主王诗轲被张贤梁俘虏以后，岳国应该派了大将军级别以上的人前来相救，但是很奇怪……”
“如何？”
北修旻摸了摸下巴，轻笑一声，说：“很奇怪他们带的人不多，仗势也不是大将军应该有的仗势。低调、进军缓慢、隔岸观火，怎么都不像是要救人的样子，大有与他们并不相干的意思。”
“的确奇怪，”玖橙附和说，“我们在临湘城的时候，记得听那个林将军说，临湘城的城主应该是岳国太保之子，若是这样，他们不可能是这个样子的。况且，岳国和娄国联盟，既然已有联军先行一步，那支援只应该紧随其后才是。北修旻，这会不会只是他们的策略？”
北修旻无奈道：“我之前也这么想，设想如果真的是这样的，那我却想不到岳国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除非，除非他们倒戈了。”
玖橙一听，心下却开始着急了，“北修旻。”
“嗯。”北修旻难得答应一句。
玖橙低着头在想，赫连郯带领的是娄国和岳国的联军，他们之后是岳国的援军，那么又有谁会突然出现在两军只见，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阵寒意陇上，但由不得她去多想，她握了握手，她的手指冰冷。
她的能做，可能真的只是为娄国打开崖城的大门了。
“你会帮我吗？”玖橙轻轻地微笑。
北修旻望着她略带忧伤的双眼，心中有些奇怪，他却因为玖橙的一个请求而担忧起来。他心下不禁嘲笑自己，说：“说吧。”
玖橙抿嘴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帮我，叙国多少年对娄国和岳国进犯，我们的边界百姓年年水深火热。我知道这次的战争是叙国挑起来的，也与我一介女子无关，但事到如今，我想甘奕乔想要叙国，岳国也想要叙国。现在，在崖城的只有我一个，你昨天跟我说过，我能做的就是为他们打开崖城的大门。”
“是。”
“你不会骗我，对吗？”
北修旻垂眼下来，说：“只是这场战争里面损失最小的办法，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天下百姓。”
玖橙点了点头，“好。”
一场战争能失去多少东西，国家、城市、生命，家还有钱财，还有什么？玖橙这一生不长，但大多事情都经历过一些。
“我本是个极其胆小的人。”
北方的风很大，阵阵如刀割一般，白色的羊毛围巾将她紧紧裹着，黑色的羊绒大衣在风中摆动。
“从我第一次看见我珍惜的人在我面前失去生命开始，我便不再害怕了。”
“那是谁？”
玖橙望着远方灰沉沉的天空轻声说：“她叫扶蕊，在昭国，除了肖太后和荼刖，她是唯一愿意在我身边的人。”
北修旻不再说话，玖橙却坚强地笑了起来，接着说：“没事的，哥哥、荼刖，我的生命不长，但我已经失去很多。我相信你北修旻，这场战争，无论我会失去什么，只要我的国家能够活着，我一定不会怪你。”
“我会在帝都等你。”
“好。”
“这个，你拿着，”北修旻递给她一个东西，用加了棉絮的荷包装着，“别打开，若是你来帝都找不到我了便打开，若是能找到我，便还给我。”
“什么意思？”
“我不会死。”
玖橙将荷包放进怀里，说：“答应我一件事好嘛？”
“说。”
“池菱，保护好池菱。”
北修旻轻轻点头，玖橙朝窗户外面轻声说：“暗卫，可以走了。”
说完，窗外便落下一根绳子来，玖橙回头看了北修旻一眼，抓住绳子便消失不见了。北修旻看着桌子上的茶具无奈地笑了笑，怕是带不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