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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村头第一家

二十年前的一个冬天,村子里在外打工的人陆陆续续都回村的时候,有一天夜晚月亮发出寒冷逼人的光芒,寒风正肆无忌惮在朱家村里来回咆哮,虽然没有下雪,但也冷到池塘水面结起了薄冰的程度,溪水的潺潺声也减弱了很多,朱家村的人们早已关门,躲进了温暖的被窝。那时村里冬天夜里取暖都是将热水装进水焐子(类似汤婆子)或者热水袋取暖,温暖安全经济环保。白天取暖都是装好一个炭盆,放在一个敞口的长方形的木箱子里,然后人坐在箱子上面取暖,做些针织活,这箱子村里人称之为火箱。

夜里九点左右,朱家村的人们已经陆陆续续沉浸在夜晚的梦乡里了,偶尔还有几家还亮着灯,要么是刻苦学习的,要么看电视的,要么打麻将的。

此时,常年在外打工的陶丽花穿着一身灰绿色的中长棉袄背着一个大背包从山间小路偷偷回到家里。她的丈夫还在外面打麻将,她的儿子已经跟奶奶在距离不远的屋子里睡觉了。

她今年已经五十整了,一张大饼的肉脸,早已布满了皱纹和老年斑,花白的头发染得就像一抹枯黄的铁锈。她回到家,看见家里狼藉一片,心里甚是生气,转而想到朱家宝又开心起来,她立马开始换一套装扮,洗脸化妆,戴上口罩和手套,穿上仿制的貂皮黑色大衣,脚蹬黑色高跟靴,在黑夜中悄悄地一巅一簸地沿着乡村石子路一直走到村头,然后环顾了四周,没见人影,便转身走向了朱家宝家的前院。她想立马找到朱家宝的母亲何梅,仿佛从那里直接捧回金灿灿的金子似的。

村头一共有五户人家,朱大宝家住村头第一家,朱大宝的父亲弟兄两个,朱爱明老大,朱爱新老二,他们家是一排六间平房,四周围成大院。当年恢复高考的时候,老二朱爱新刚好赶上高考,他日夜苦读,考上了大学,毕业后早已在城里某研究所上班,单位也分了房,除了过年偶尔回来之外,其余时间因为工作忙和交通不便,也不怎么回朱家村。考上大学的朱爱新从此改写了人生的轨迹,过上城里人的生活,没有参加高考的老大朱爱明仍旧继续在家务农。久而久之,兄弟两人也没有什么来往。

朱爱明和何梅共同孕育了两儿两女。朱大宝的弟弟朱小宝(后来改名朱尚德)在读高一,他和村里村长朱前的儿子朱小龙寄宿在学校宿舍里。两个姐姐已经出嫁有几年了。大姐朱蓉花未婚先孕,22岁的时候嫁给邻村秦家村的木匠秦同华,婆婆因为这等不光彩的事情,极度鄙视朱蓉花,聘金一分没给,婚礼也没办,朱蓉花只好乖乖地嫁过去;二姐朱桂花20岁的时候,看上了刘家村最穷的瓦匠刘建红,拼着老命要嫁给他,母亲何梅气得吐血,实在不想二女儿再受苦受罪,可是朱桂花一点也不让步,最后何梅只好简单地为朱桂花办了婚礼。幸好小夫妻双方都是初中毕业,也算门当户对。嫁过去的两个女儿便在各自村里生孩子带孩子种田地,她们偶尔也带着孩子回娘家走走,小日子过得也算温馨。

这两个女儿的日子总算过得安稳了,可是日子过得飞快,眼看朱家宝的婚事已经提上日程了。很早的时候邻居蔡兰很看好何梅家的朱大宝,朱大宝虽然个子小点,但是老实本分,关键是他有两个姐姐,可以得到不少聘金,成天有意无意地说以后给朱家宝介绍一打姑娘任他选。后来因为朱大宝的两个姐姐贱贱地出嫁,她便再也不唠叨给朱家宝介绍姑娘了。

于是,朱爱明和何梅几次硬着头皮上门去蔡兰以前说的一些姑娘家提亲,姑娘家父母都不同意。何梅很懊恼,心想自己的女儿怎么都那么贱,轻而易主地把自己嫁了,而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自己的儿子?何梅到处托人给朱家宝介绍,可就是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朱家宝,真的就像中了邪一样。时间一晃朱大宝已经三十出头了,他的婚事成了何梅和朱爱明的心头大病。

朱大宝家前院大门外有两颗几人合抱的大柳树,柳条早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家的大门还是古老的精致的木制雕刻,似乎表明他父亲以前也是富裕人家,不知道怎么的,后来也落得和普通人家一样穷困潦倒,除了这前院大门还透露着一点古典高雅的大户人家的味道,其余的已经荡然无存了。

据说,当时有人建议将其大门拆除换成普通的木门,封闭性能更好,但是朱爱明却死活不同意,说这是他们老朱家的门面。所以他们家前院也就成了村头的一道有标志性的风景。全村里当时有院子的没有几家,村长朱前家的院子也是后来有的。大部分人家门前都是敞开的,没有院子的讲究,门前堆着一柴垛(用来生火煮饭)和一草垛(用来喂畜牲),还有拴着一条狗(用来看门),这些路边路过的人一览无余。

朱家宝家大院内,有三间正屋和一间带烟囱的厨房,正屋和厨房是垂直相向的,也都是低矮的两截房,厨房的右边是他们自家挖的一口井,用来取水。井盖一般都是盖着的,旁边有个系着绳子的塑料水桶。这水井也是口神奇的水井,即使再干旱的季节,这口井还是每天呼呼冒着水来。靠近院子外墙的角落里一个是草垛,一个是柴垛,远远高过院墙,朱大宝家厨房另一侧就是朱爱新家,门前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据朱爱明交代过,他不在家的时候要和他在家的时候一样,保持门前干净整洁,不得乱堆杂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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