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柔音的话,让俞小然一瞬间醍醐灌顶。
什么识海不识海的俞小然其实并不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她隐隐的有一种感觉,就像是做梦,对,契合俞小然自身的经历和知识来作比喻的话,没有什么比”梦境“这个概念更能让她明白和理解的了——
就像是做梦,你有时候在知道你正在做梦,身处梦中的时候,你是有一种力量能扭转剧情的,说白了,梦是什么?是潜意识在运作啊,而潜意识这种东西,自己是可以引导的!
当唐柔音凭一丝执念寄存于此的虚镜破碎,似万千星光自俞小然所处之地往外扩散退去之时,黑暗重新从四面八方向俞小然围拢,而那一声声震天响的铃铛声也如附骨之蛆般随着黑暗的侵袭而来。
俞小然内心狂跳,她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闭目凝神,全身心的注意力全凝聚于一点!
——滚出去!!!
俞小然双手紧紧的捂住耳朵,因心中让那驴子,铃声,还有躲在暗处未现身的男人滚出去的意念太过强烈,她口中也不自觉的念出了声:
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
耳边的铃声似乎慢慢小了下去……不再贴着耳膜似的鼓动不停。是有效果的!!俞小然惊喜的发现这是有用的后,更加专注起来。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真实了,拼命抵抗,脑中不停下传命令的过程中,俞小然透支了巨大的精神力,很快,汗水便沿着她的额头发梢,像水蛇一样滑下来……痒……
俞小然脑子里才闪过这个“痒”字时,全神贯注之下有了一线缝隙,那本来已经开始远去的铃铛声像是突然找到了突破口,又一股脑的如同山洪似打下来,这一记来得太猛,俞小然几乎站不住脚,差点踉跄一下跪下,可她反应也快,脑子中那个“痒”只是闪现了一下,又被她硬生生压了下去,口中“滚出去”的语速越来越快,根本不给自己任何一个喘息的机会。她此时除了让它们滚出去,什么多余的念头都不能有!
俞小然绝不认输!!这死驴子,休想再坑她一回!!
兴许是信念太过强烈,俞小然耳边的铃声再一次渐渐似潮水般退去,声音越来越小,俞小然害怕它们还会卷土重来,一点也不敢懈怠,仍专心沉浸在自己的意念中。
果然在铃声已经微不可闻时,突然又有声音响起,似是那躲在暗处的男人,终于忍不住要出声了。俞小然顿时心中一惊,在那个声音刚冒出了个头时,她便赶紧逼迫自己不要去听,同时继续大声快速的念着口中之语。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四下寂静,除了她自己的声音外再无多余杂音时,俞小然才停了下来。
视野里依然是黑漆漆的一片,她连自己的手也看不到,四下没有风声,脚下也没有路,俞小然觉得,她像是浮在半空中。没事了吗?她可以出去了吗?
这个念头刚落下,前方便凭空出现了一道门。门外白光乍现,从那道门框照进来的光线刚好到俞小然的脚边,俞小然在黑暗中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一股自信感从心中油然而生——
这果然是她的地盘!!
一种莫名的意识在她心中荡开,仿佛是理所当然般,她能轻易在这里鉴别真劣,甚至心想事成!
俞小然抬起脚,目光坚定的沿着光往那道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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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醒来的时候,俞小然差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而且穿越地点应该是在过山车上。
在失重,颠簸,又忽然腾空中,俞小然差点一口气没按住给呕出来,俞小然被甩得七晕八素好不容易缓过一点神来时,终于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首先,得可惜一下,她并没有再一次穿越,危机依然没有解除,她要面对的事依然还是得继续面对。
其次,缓过神来的同时,她也大脑神经终于迟钝的接收到来自身体全上上下下的伤痛感——她还不如不醒过来呢!!!
最后,唐允正抱着自己,和青鸳打得不可开交——特么地,如果不是有唐允开口说出了青鸳的名字,俞小然还以为不停向自己扑来的那坨用肉块和裂骨接起来的玩意儿是什么异星怪物呢!!!
青鸳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俞小然显然不明白,在她昏过去的那几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竟然演变成了如此惊悚又跌宕的局面?
而本该来除妖的卫道长早已经人事不醒的躺在废墟一角,要不是他那大肚皮还有起伏,俞小然还以为他早已经领便当了……青鸳张牙舞爪的像动物一样,起跑,助跳,血肉模糊的利爪再一次向着唐允而来,唐允一个迅速后退,足尖轻点残垣,一个腾空再度跃上半空,妖气似黑雾压向青鸳,青鸳周身的鬼气被震得一散……
她已是穷途陌路,俞小然一醒,她再也没办法从俞小然那里得到鬼气填充,节节败退,直至站不起来,摊在地上仿佛一坨还能蠕动的烂肉。
吓得不敢动弹甚至尿了裤子的齐小少爷当场吐了起来。
而躲得远远观望的薜平之也没有好多少,胃里一阵翻腾,脸上煞白一片——
他从未目睹过如此惨烈又血腥的画面,妖鬼搏斗,竟是这么可怖!!他那喜好鬼怪志异的兴趣,在这里直落千丈,心欠至极!此次见闻,对比从前那些捕风捉影,旁枝末节的怪异事件,简直就是天上地下,根本无足比较!!
薜平之对鬼怪之事虽狂热,可理智犹在,他躲得如此之远,好几次都恨不得立即拔腿逃去——
眼前那些画面,实在是可怖可惧!!远超常人所想!!
而薜平之还坚持留在这里继续观望,有一半大概出于一种“躲在这里我应该是安全的吧”的自我安慰,另一半大概就是跟他一同前来的那位小道长,一点也不见退缩的先将身上的东西交给了他,让他帮忙看一下,然后从自己身后的圆罐状的包袱里,取出了数张符咒,以及一小罐乌七八黑的印泥,只见他有条不紊的将符咒一一放置身上各处能放的地方,然后胖乎乎的小短手指捻起一小块印泥,扒开额前的碎发,快速的画了一个符印,额头上画好了又分别在左右手心画了不一样的符印,待这些都弄好了,他则瞅着没人注意,小跑着向那卫道长而去,伸手就要去拿卫道长手中的铜葫芦,哪知前一秒还不知是死是活的人,突然紧抓住了铜葫芦的葫柄上,卫道长睁开眼,虽是气力不足,但跟一个小孩子比力道,他还不足以输:
“哼,我说是哪里的小老鼠在打我九天玄葫的主意,原是你这小毛孩儿!”
见人醒了,小赵南没有强行再抢那铜葫芦,而是立即后退了两步,说出的话却是狂妄:
“小爷我是心疼这灵物,竟然跟了你这样的半吊子道士!”
“呵,”卫道长冷漠的看向他,“一个稚龄小儿,也敢在我面前叫嚣!”
“你?”小赵南似乎是嫌自己点的火太小了,忍不住要添把柴火去,“一只无甚道行的妖,和一只借鬼气入魔的人,都把你打得如此模样,你还能挺着腰板说硬话,我可真是佩服呢!你要是我师父的弟子,怕是早就不知被嫌弃得如何了。”
卫道长直被赵南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他本就受伤严重,这样一激动,牵动了五脏,他一口血气喷了出来:
“你、你这狂妄小儿!!”
卫道长气怒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本能的想教训一下这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大管家计周适时的叫住了他:
“莫要被其它事分神,现在养精蓄锐,好生调息一下,等下该是你卫道长大展身手的时刻了!”
经计周一提醒,卫道长方才想起,他还有最后一个局没使出来呢,于是再不理那小孩儿,专心的盘腿坐下,调整内息起来。
小赵南一看,知道已经错过此次先机,遂按下了自己的意图,转头看向场中俞小然的方向。
这个场地里,除了薜平之一直注视着赵南外,还有一个人,一直不动声色的在观察着他,那便是计周了——
计周眼神投注在赵南身上的视线冰冷异常。
他知道,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孩子,可是意外的坏了他好几次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