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见证吴李凌第一次参展，荣文冉也跟着张教授混进了明珠美术馆，顺便他也想介绍张教授给吴李凌认识，帮吴李凌铺路。
“小凌凌，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张教授，是他把你的画推荐给策展人的。”
“您好，我叫吴李凌，非常感谢您的推荐。”吴李凌面带微笑地和张教授打了招呼，道了谢。
“丁老看画家的眼光一向不差，即使我不推，也有别人会推。我去看看画，不妨碍你们年轻人了。”张教授看到荣文冉和吴李凌好像有话要说，识趣地走开了。
“小凌凌，跟谁学得画呀？”荣文冉看着挂在墙上的《听枫居》越看越喜欢。
“这里人多，你凑过来点，我悄悄告诉你。”吴李凌的余光瞟到了刚进展厅的梁右溟，故意站得离荣文冉近了一点，荣文冉也配合地弯了点身子，凑到她面前。
“丁艺霖。”吴李凌的气息吐在荣文冉的耳边，带着淡淡的薄荷味，吹红了他的脸颊。
听到丁艺霖的名字，荣文冉的表情从震惊到羡慕到敬佩。他还把吴李凌当自己的学生教，还是想发生师生恋那种，还好他没挂在嘴上说，不然丁艺霖估计要找他爷爷告状了。
荣文冉感觉在展厅入口有一道凌厉的目光一直落他背上，转过身就看到了脸黑成包公的梁右溟。
梁右溟不客气地朝荣文冉丢了几记眼刀，完全无视了正在互相寒暄的秦市长和梁祝盛，直勾勾地盯着吴李凌看。
她明明看到自己进了展厅，却故意和荣家的小子举止亲昵，不管是在试探他还是在刺激他，他承认她都成功了。
吴李凌心中了然，朝着梁右溟微微一笑。
她的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像冰箱里的灯，僵硬得没有一点温度。可是梁右溟还是会在她的笑容里迷失，跌入回忆之中。
因为有点恐高，小学六年的梁右溟站在滑梯口不敢往下滑，纠结自己要不要体验一下坡度陡一点的滑滑梯。
突然身后的同学用力推了他一把，梁右溟一脸惊恐，身体不受控制地下滑，离地面越来越近。
在滑梯附近画圈圈的小吴李凌正好看到了，默默地站到滑梯四分之三处，用自己的小手拉了梁右溟一把，防止他因为惯性摔得七荤八素。
小时候的吴李凌一直把自己当一名女侠，固执地认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女侠风范。
“谢谢，你叫什么名字啊。”梁右溟理了理衣服，拍了拍身上的灰。
小吴李凌还是第一次离帅气的小正太这么近呢。
嗯，她是为了自己的女侠人设才救他的，不是因为他的颜。
被男色所惑的小吴李凌奶声奶气地报了自己名字，模仿着邦妮阿姨教训她的语气，对梁右溟说：“从背后冒出来的敌人很危险。”
梁右溟不屑地哼了一声，心想这小屁孩才中班吧，怎么说话一套一套的。他仗着身高优势给小吴李凌来了一记摸头杀，小吴李凌的血槽瞬间空了。
自此以后，梁右溟下了课时不时就去幼儿部找她，一起打发回家前的无聊时光。梁右溟没完没了地讲着白天在班里发生的事儿，跟倒豆子似的。小吴李凌话都还没说太利索，只好当一个听众，配合他的演出。
……
吴李凌发现梁右溟一直盯着她，一脸懵逼。我脸上又没长花，梁律师一直盯着我看干嘛，难道还能真看上自己啊。
秦市长看到梁老身边的年轻人是副生面孔，吃不准人家的身份，于是开口询问：“梁老，这位是……”
梁祝盛用手肘碰了下沉迷女色的梁右溟，笑呵呵地向秦市长介绍：“这是我孙子，过来看我的。”
梁右溟回过神，心不在焉地寒暄了一番，实在没了耐心，说了声抱歉，就丢下老头子，朝吴李凌走了过去。
荣文冉虽然不怎么和上流圈子的人厮混，但也听过梁右溟的恶名。为了他的人身财产安全，他和吴李凌打了声招呼，脚底抹油识趣地走开了。
“梁律师是陪梁爷爷来看画的，还是来找我的？”吴李凌围着一座现代派的未着装男性雕塑绕了一圈，路过梁佑溟身边的时候，故意问了一句。
“我来找你的。”梁佑溟跟在吴李凌后面，陪着她一起打量。
吴李凌见他连借口都懒得找直接承认了，一时语塞。
这才几天没见，喜欢话说一半的人精，转眼就成了耿直Boy，这也太玄幻了。
看他铁了心要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吴李凌只好故意找一些主打衣冠不整的女性的作品，刺激一下身后血气方刚的男人，名正言顺地饱饱眼福。
“哎呦，这不是穿校服作秀的关系户嘛。”一名穿着考究的芒果脸女士看到吴李凌一身校服，一眼就认出来她就是微博上被扒得体无完肤的女高中生艺术家。
在这位女士开口之前，梁右溟就留意到了展区里的艺术家看吴李凌的目光颇为不善，有嫉恨，有不屑，有鄙夷，唯独没有认可和赞赏。也不知她是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还是自动屏蔽了。
现在，人家都跳脸了，吴李凌也只是怔了一下，也没什么过激反应，不知道是心理素质过硬，还是被嘲得麻木了。
被芒果脸一搅合，吴李凌完全没心情欣赏“不好好穿衣服”的艺术了，快步走到室外的花园，想找个清净的阴凉处，刷刷微博，融入沙雕网友的欢乐世界。
吴李凌打开个人主页，看到右下角99条私信，就感觉有什么大事发生。她刷了刷热门话题，发现有营销号写了篇长文，直指她穿校服作秀，还实锤她走关系参展，与多名男子关系不清不楚，配图还故意给她的画加了个阿宝色滤镜，把她的身材P胖了三四倍，还嚣张地在评论里圈了她的微博。
编得像翔一样的故事，吸引了一堆苍蝇，也不知道多少苍蝇是买的，多少苍蝇只是闻翔而来。吴李凌觉得营销号毕竟也是要吃饭的，想搞点大新闻也能理解。丑化她的形象也就算了，丑化她的画和往她心窝窝上捅刀子有什么区别。
更气的是，她拿人家一点办法没有，这种空穴来风的谣言她都不好意思让邦妮帮忙删掉。
“梁律师，你看看这种造谣的该怎么办吧。”焦虑的吴李凌不耐烦地把手机递给梁右溟，想让他看看下作的营销号是怎么让翔的臭味隔着网线和屏幕把她熏得没了半条命。
梁右溟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营销号的文章，感觉这个“艺术圈那点事”编故事的手法和咪朦不分伯仲，配图还有荣文冉和她在华国美术学院散步的照片，明显就是有预谋的抹黑。
“交给我来处理吧，收了钱总不能不干活。微博不要关评论，删评论，回评论。”他生怕吴李凌会一条条怼回去，正中幕后主使的下怀，善意的提醒道。
吴李凌从他手中拿回手机，一条条翻着她的微博和那篇文章的评论，脸色越难看。
键盘侠的攻击和谩骂像是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在她的身上划出一道道伤痕。
想到一群键盘侠有组织有纪律地在屏幕后面飞快地敲着字，唾弃她靠潜规则出位，污蔑她与评委有染，贬低她的作品，臆测她的老师，吴李凌就控制不住自己飞快打字的手，刚编辑完内容，想点“发布”按钮，手机就被梁右溟抽走了。
吴李凌的手里空空的，心里泛着苦涩，仿佛他夺走的不是手机，而是支撑着她站立的全部能量。
“你这双手是拿来画画的，不是拿来敲键盘和人对喷的。”梁右溟删掉了编辑框里的内容，把手机还给了她。
吴李凌也知道冷处理才是正确的应对方法，可是她可以忍受别人对她本人的攻击，却不能容忍别人践踏她所信奉的艺术。
原来只要有人稍加煽动，撩拨一下无知网民的敏感神经，他们就会化身为一群蝗虫，一波一波地冲到庄稼地里，啃光每一粒粮食，留下一片狼藉的农田和一群抱头痛哭的农民，然后头也不回地去找下一个目标。
吴李凌不想让梁律师看到自己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的样子，转过身背对着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希望梁律师的业务能力不要让我失望。”
梁右溟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往她手上递了一张纸巾，静静地等着她消化自己的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