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电视塔的方式是地铁，因为共享单车的电子钱包没钱了，况且骑单车可是很累的一件事，对于爱偷懒的曹孟杰来说这不会是优先级的出行方式。
地铁轰隆隆地作响、摇晃。
现在曹孟杰叼着一根烟坐在空荡荡的长椅上，伸长了脖子在左左右右的车厢张望，隔了很远才有稀疏的人影，反正又没人，自己抽根烟也不会有人管。坐得离他最近的应该是一个战略指挥部的女军官，曹孟杰只能看见她制服裙子的白色裙摆，裙摆下的小腿线条凌厉，像是雕塑家用大斧在石膏上简单劈削出来的。一双猎豹似的小腿。他估计这姑娘负重越野肯定比自己强得太多了。
李娅楠也总是穿着这样的制服，现在她不在中央大厦，她在做什么？
曹孟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iphone4s，打亮屏幕。曹孟杰想给她发一条消息。去电视塔估计要等半个小时，这段时间里她得有点事情做，比如等某个人的QQ。
“在干什么？”
听起来像是一条没事找事的骚扰讯息，曹孟杰输入完这四个字立刻把它们又删除了。
“我刚才去了玄武之墙见了熊大，就是李耀辉，我和你说过的朋友，以前在沧海一中的时候你应该听过。”
曹孟杰想想，还是删除了。为什么他要对李娅楠汇报自己的工作进度？她又不自己的姐姐。曹孟杰听陈逸峰说女人再怎么嘴硬，最终还是会喜欢比她强的男人，所以不必太甩她们。
“真够烦的，生活在墙壁里面，才六点钟就阴得跟夜里一样。”
这八成也还是没话找话。
真难，连个消息都写不出来。曹孟杰觉得有点累了，握着手机靠在那里，对面的液晶电视上正在演新的地铁安全小短片。主角一如既往地是岳飞和吴玠。岳飞这个精忠报国之人在这个短片中被塑造为一个知识丰富而又耐心稳重的少年，而吴玠则被莫名其妙被画的鬼画桃符。他教育吴玠说如果在地铁中遇见撕裂者袭击，应该立刻躲避在车厢的角落。长椅下是最好的地方，因为即便有撕裂者闯进了他们也抓不到你，因为它们不会弯腰，而且要用手机不断地拨打求救电话。
天大的笑话，真该把这个做宣传片的监制人拉出了好好教训一顿，历史人物被这些无聊的编剧搞得五花八门，根本就是对历史的不尊敬。
曹孟杰盯着液晶屏幕开始浮想联翩。
沧海传媒的CEO叫做什么来着？张雅迪？嗯，是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一个女人。曹孟杰想这人如今一定很郁闷，自从撕裂者降临开始，他在高档办公楼宇和地铁内的全部液晶电视都被军方征用了。而这发生在他并吞了最大的竞争对手盘龙传媒后不到一年，正准备大展宏图进军日本市场的关头。
当然其他纳斯达克上市公司的老总们也不惬意，据说他们如今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经常聚起来打打麻将，每盘都是以他们手持的股票下注。不过这算不得赌博，因为纳斯达克无限期闭市，这些股票根本无法交割为现金。而创业型公司的未来……鬼才知道，也许明天就会死光光呢。
一度这些富豪榜上的名人都是曹孟杰的偶像，对他来说，有钱就是一切。
——而像我这样的一个普通人，怎么会和军队联系起来呢？
曾经曹孟杰高考失败，没有报上一所高中，却被一个叫做“沧海市电竞学院”的学校录取了。当时曹孟杰抱着开玩笑的态度问“你们有英雄联盟专业吗”的时候，那个招生办的大叔却一本正经的回答他说“有！而且招生人数也十分可观！”在他给大叔看了自己的段位之后，更是被对方称赞“中国电竞未来的Faker”。（Faker：原名李相赫，韩国英雄联盟电竞选手——作者注。）
曹孟杰当时心想，大学里玩四年的英雄联盟，出来后打职业比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于是他便进入了这个既不是985也不是211的大学。不过他后来才知道，英雄联盟只能是选修的专业，这里的每一个学生必须选择这里唯一的主专业——VR体感游戏。当时曹孟杰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也没有多去在意，只要能够给他打英雄联盟就成。
用曹孟杰这个人来诠释美国的前国务卿布热津斯基提出的“**乐”理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这个词翻译到中国估计怕是会变成“肥宅乐”，曹孟杰代表了那一群只满足于待在家中，用电子游戏、虚拟社交或者膨化食品、碳酸饮料麻痹自己的人，他们抵触现实社交与工作，宁愿一个人孤独终老。这种人大多集中在20-30岁的年轻群体。
然而入学一个月后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曹孟杰的年级主任拿隔着厚如瓶底的眼镜看了他半天，看得他心里发毛，然后语重心长地说：“曹孟杰，你有没有考虑过应征入伍？”
曹孟杰楞了一下，然后不假思索地说没考虑过，援藏或者知青下乡听起来更好一点，我一直特想去打职业比赛。
年级主任不说话，抽出曹孟杰录取前签的一份附加文件的副本递给他，说：“你的专业有保密限制，未获中央军委特别批准，不能出国，而且只能在军队内部服从分配。”
曹孟杰刚想骂为什么搞电竞的会有国家保密原则，直到他看到年级主任手中盖有红色印章的文件夹后，他才茫然地打开自己亲手签名的文件，意识到自己已经上了贼船。沧海市电竞学院竟然是一个由中央军委直接负责的保密专业——真是活见鬼。
直到曹孟杰以预备役的身份加入解放军墙壁防御部队战略指挥部，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是上了一个绝大的当。其实这个所谓的VR体感游戏，它所有课程设置的核心目标都是培养能够驾驭机械战甲的战斗员。曹孟杰这才意识到原来上课时候老师强调的考试重点划下的提纲无一例外地指向了一个叫做“使命召唤”的体感第一人称射击游戏，怎么与控制游戏里面的机械战甲与人战斗，怎么射击，怎么使用剑术……
当时机械战甲技术已经十分成熟了，各国都在为它培养技术人员，所以这种专业的设置也完全合乎情理，对这个世界漠不关心的曹孟杰自热不会知道这些事情。
地铁震动了一下，灯黑了一瞬间又亮了起来，曹孟杰这才回过神。
抓了抓头，他写了一条QQ发了出去：“我现在去沧海市广播电视塔，你要的车矢菊已经放在你的办公桌上了。”
液晶电视的画面忽然切换，市政府的发言人神情严肃：“现在插播一条新闻，市政府发布紧急通知:从今天中午十一点到晚上八点半，圆通大桥短暂关闭，仅供特许车辆通行，请计划途径圆通大桥的驾驶者绕行。”
地铁播音跟着响起来：“各位乘客，各位乘客，沧海市电视塔已到站，请您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这个声音听起来有点熟悉，估计曹孟杰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声音是他的一个学过播音的同学录制的。
地铁立即开始减速，开门后曹孟杰一个健步冲出了地铁站，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不远处的电视塔亮着色彩斑斓的霓虹灯。像往常一样这里的所有人已经下班了，大门口没有保安，曹孟杰很容易的就经过了大厅。
乘坐电梯来到了电视塔的顶端，这里是一个圆形平台，距离地面大约四百米，从这里可以一览沧海市的全貌：西侧是黑色的玄武之墙，北侧是灯火通明的新区，南部是亮着星星点点灯光的盘龙古镇，而东侧则是朱雀之门和那巨大的泄洪口。
天台的围栏很牢固，曹孟杰靠在上面也不必担心会从这里摔下去。这时他发现围栏旁边放着一个盒饭，旁边还用石头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祝开心，朋友，你的另一面。
估计是陈逸峰和李耀辉的恶作剧吧，他们知道自己今天一定回来这里，所以提前在这里为自己准备好了盒饭。他顿时感觉心里暖暖的，能有两个时时刻刻挂念着自己的朋友真的很幸运。盒饭还是热的，配菜是红烧肉、撒尿牛丸和小白菜。
正准备拆开筷子开始充饥，李娅楠的消息来了。
“你买的根本就不是矢车菊，是芍药花，还是蓝色的。”
曹孟杰有些无语。
“但是我看着也没有什么区别啊，你看！”
消息之后是一张矢车菊的图片和芍药的图片。曹孟杰从百度网上查的，因为一时的手忙脚乱，所以他都没有注意到图片不怎么清晰，就点击了发送。
“花种不一样，他们的话语也不一样，你知道芍药的话语吗？”
“并不知道。”
附带一张暴走漫画的表情包。
“芍药的花语是美丽动人、依依不舍，难舍难分。古代男女交往，以芍药相赠，表达结情之约或惜别之情，故又称将离草。现在，芍药已经成为七夕节的代表花卉，是中国的爱情之花。”
“哈哈哈，是这样啊，是我不好抱歉抱歉！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准备去洗澡，不聊了。”
洛天依的头像又变成了灰色。
“我去洗澡了”这句话曹孟杰知道这是姑娘们意图与你终结对话的一种常规手段，大部分的男生都不傻，知道这句话放出来的时候自己就得打住了，今天到此为止。当然也有一部分淳朴善良的哥们儿，认为世界终归是善良的，以为姑娘们真的去洗澡了。可隔着手机屏幕，你永远也猜不到姑娘们都在干嘛。
——我这难道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自己一直都是这样，自己的爱很沉重，但是对方却根本拘捕当回事，虽然自己买错了矢车菊买成了芍药花，但是中国古代不是有句话——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么？更何况这一件根本就不是鹅毛，而是更为贵重的花卉。
过了大概一分钟，“洛天依”发来了一个一个红包，曹孟杰手贱地点开了，里面有100块钱。喂喂喂！为什么要发红包啊，你就当做是我送给你的就好了啊，这样弄得我好像是一个热心肠的送外卖的小哥，还是一个透露出屌丝气质的小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为何，曹孟杰居然有一些想笑，他左手捂住脸颊，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右手中的盒饭从天台扔了出去。
“我曹孟杰就是一个无能的人啊，我就是一个焉小孩，熊大熊二保护我，但是我不想这样啊！我希望我自己是一个能够被认可的人。”
“既然你认为这个世界不喜欢你，那么就把它毁灭掉好了——”
“谁？”
曹孟杰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发现在自己身后大约十多米的距离处，站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无论是打扮、穿着、还是样貌与身高都与自己一模一样，就好像两个人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本来按照曹孟杰胆小的性格，他应该大喊“有鬼啊”，但是他发现自己喉咙发不出声音，有某种无形的力量阻止自己发出声音。对面那个少年笑了笑，伸出手接住了停留在半空中的餐盒——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周围的时间仿佛停止了，这个世界貌似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运动着。
“曹孟杰啊，这可是我精心帮你准备的饭啊，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以外，没有人知道你会在这个时候来着天台，即使是熊大熊二也不知道，是不是很可悲呢？兄弟。”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你为什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这个问题你不是最清楚吗？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
少年用筷子戳起一个撒尿牛丸，指着曹孟杰说道。
“不明白。”
“你怎么会不明白呢？这种伦理问题难道不是你一直擅长的领域吗——哦，等等，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你看过《化身博士》吗？他它是英国著名作家史蒂文森笔下的一本哥特风格的科幻小说。《化身博士》讲述亨利·杰基尔医生喝了一种试验用的药剂，在晚上化身成邪恶的海德先生四处作恶，他终日徘徊在善恶之间，其内心属灵的内疚和犯罪的快感不断冲突，令他饱受折磨。这种貌似荒诞无稽的故事，其实蕴含了最深刻的人性命题：人，到底是黑白分明，一成不变的非善即恶，还是既善亦恶，时善时恶？换一个方式理解的话，你是杰基尔，而我则是海德。”
“没看过，我还以为你说的是《空之境界》里面的两仪式和两仪织呢。”
“你这么理解也可以。”
少年摆了摆手，吞下一口白菜。
“既然你理解那么我就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我的名字叫做曹建林，是曹孟杰的另一面。”
“我的‘另一面’是？”
“我其实从你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充当一个守护神。还是说你难道一直都没有发现我的存在吗？记得那次放学你被几个小混混打的时候吗？是我出手帮你摆平。”
“那么你为什么又在这种时候现身，继续当你的守护神不就好了。”
曹孟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只是觉得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个跟踪狂自己就浑身不自在。
“先说好我可不是什么跟踪狂啊。只是看着兄弟你实在是太惨了，所以忍不住出来和你聊一下天罢了，反正周围的时间都是静止的，不会耽误你一分一秒。”
“本少爷现在心情好着呢，不需要你的同情，谢谢。”
“被李娅楠甩的这么惨，怎么会心情好呢？你在想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的，这样吧，作物你‘恶’的一面，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帮你把李娅楠追过来。”曹建林一边说着，一边围着曹孟杰打转。
“兄台你难道是撒旦派来的仆从吗？我是一个恶魔？一句话就可以摆平一件事？你说的话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不不不，我只是你的另一半而已，和撒旦那种级别的恶魔我可比不了。你是‘善’的一面，而我是‘恶’的一面，你很幸运，我是你的仆从，从法律上说你比我大，不然的话，你就是我的仆从了。哎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恶魔毕竟还是要为天使服务啊。”
“是么，那么你帮我弄个一万元人民币来？”曹孟杰打趣道。
“好的，没问题，兄弟接好了。”
曹建林打了一个响指，一捆一百张面值一百元的钞票凭空出现在曹孟杰手中。他愣了一秒，看了看毛爷爷左下角的数字：A2R1000001、A2R1000002、A2R1000003……居然全部是连号钞票，这样的一捆钱可以在钱币收藏家手中卖出比一万元翻几倍的价格。
“哇，这是……”
曹孟杰捧着手中的钞票两眼冒金星，但一秒钟之后，钱全部都变成了树叶子。
“喂喂喂，钱呢？”
“你只说让我变钱出来又没说要花。”
“哦？那这次变个一百万出来，我要花。”曹孟杰试探性的问道
“变钱出来只是我能力的一小部分罢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把沧海市毁灭给你看都没问题，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算了，我不想聊天了，下次有机会再见吧。”
话毕，曹孟杰被曹建林一脚从天台上踢下去，曹孟杰身体开始向下坠落，他感觉自己身上有几十个g的重力压在自己身上，惊恐令他发出了惨叫。
现在可以公开的情报：
提供方：厦门大学生物研究院
读取人：李耀辉
保密状态：B级……
输入密码中……
指纹认证完成……
正在启动IFF……
正在搜索源文件……
服务器状态：稳定……
正在载入MSS数据库……
加载数据中……
读取中……
读取成功……
●中型撕裂者：中型撕裂者同样是由普通撕裂者集合而成，进化出了巨大的钳子和高达15米的躯体，一般情况下消灭一只中型撕裂者需要十架机械战甲同时发动攻击。这些撕裂者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类的模样，进化出了类似甲壳虫的皮质层和锋利的牙齿，手臂则变成刺状。中型撕裂者的腹部没有甲壳包被，是其弱点，但是一般情况下很难击中这个部位。一般一波攻击内都会伴随着中型撕裂者的出现，平均身高15到45米不等。
●撕裂者：俗称活死人。受到撕裂者病毒感染后变成的丧失智力和行为模式等人类情感的生物，拥有进化能力，似乎是受到“王者”撕裂者的支配。信息交流方式未知。受到感染的人类大多数会在一分钟内丧失意志，少部分会在几个星期以后，感染者通过撕咬其他人类使其感染病毒、受到感染时间较为久远的撕裂者会进化出鱼鳍用于潜水或者进化出坚硬的甲壳抵御一般枪械的攻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