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盘古之战结束还余下19:17:15
虽然山本大介在盘龙镇的日式宅邸被毁于一旦，圆通寺内也因为之前出现在凌澜身上的金光而招致诸多奥术师前去调查，也不适合待下去了。基于上述理由，重新契约的奥术师羽月琉璃和英雄秦王嬴政躲到了这早已荒废的小岛。
黄龙江三角洲，上面有着林则徐建的沧海巨炮遗址，由于上次的战斗，这里已经毁的不成人样，但在巨炮下方的堡垒却安然无恙，将里面的火把点燃后，二人发现这里其实是一个窄小的通道，而通道另一侧，是一个巨大的空间，这里堆满了许多落灰的罐头，保存也相当完好。
幸亏山本大介的手记上标注了这里，否则羽月琉璃也不会发现这种完美的藏匿之处。后来羽月琉璃又发现，这里其实是由英国人建造的排水系统的一部分，至于这个占地五百多平方米的空间上分，正好是新区广场的正中央。
“——那么，继续刚才的话题，什么是‘盘古的容器’？”
羽月琉璃坐在一个木箱上，朝嬴政问道。
“上古之神盘古只是一个概念一般的存在，它没有固定的形态，自然也无法降临于世。而这个降临仪式，便是盘古之战，其实山本大介忘了一点，这种仪式中的十名英雄最后都只有死路一条，而十名奥术师中，最后的一名杀掉其余九名献祭盘古，然后再找一个人做他的替死鬼，就得到了盘古的力量。”
“盘古又是什么？”
“《山海经》中记载，他与西方的耶和华同是创造一切的神，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毕竟在此之前还没有人成功召唤盘古，但至少，用人类和英雄的鲜血作为祭品而召唤的神，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至于容器，则是盘古降临的必需品，在现实世界中，神需要躯体才能够降临，而凌澜就是这一点一具躯体，用‘附身’这个词或许你更好理解。”
“原来是这样。”
“所以，琉璃，汝必须给余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理由？”羽月琉璃对这句话有些不解，“我为何要被你杀？”
“十名英雄必须成为祭品，余可不想在最后帮助某个人赢得胜利之后，再被过河拆桥，反正到最后，汝一定会借助符咒的力量，让余强制自杀吧。”
“让你失望了，嬴政，我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自己如若得到盘古的力量之后要去干什么。”
“余之前就已经听过同样的话了，汝也是时候该换一个说法了。”嬴政随手挥了挥自己的衣袖。
“这么说吧，为了知道那个叫孙雯的奥术师，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着。不惜一切也要得到盘古力量的理由，什么样的信念支持着她战斗？我想知道那个答案，来填补自己这个空壳。”
“这样啊……既然如此，那就问一个熟人好了。”
话毕，嬴政将一个木箱打开，里面滚出了一个穿着国军军服。满身鲜血、样子十分狼狈的少年，羽月琉璃一眼就认出了少年的面孔——霆杰，那个孙雯的小跟班。
“看样子应该还有一口气，他背叛了孙雯，偷走了蚩尤的召唤媒介，却败在孙雯和岳飞手中。”
“原来这个家伙也是奥术师啊……喂，能听到我说话吗？”
羽月琉璃弯下腰，轻声在霆杰耳边呢喃。
“哼……日本人，这些制造南京大屠杀惨案的混蛋，找我有事么？没有的话，就让我去死好了。”对方同样也小声地呢喃着。
“很快就会成全你，但在这之前，请先告诉我，为什么孙雯能够战斗到现在？什么样的信念在支撑着她？”
“世界……和平。”
全场寂静。
“你说什么？”
“世界和平……你没有听清吗？孙雯这个人根本就是疯了，世界和平、拯救中国、做正义的伙伴……哈哈哈，三岁小孩吗？这根本就不可能实现，就算是盘古，也无能为力！”
“这是别人的理想，既然是理想，你难道想连一个人拥有理想的权利也取消吗？”
“哼……无法实现的理想根本就不是理想，世界和平？太可笑了，他为了救村庄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又为了拯救互不相识的秦岭百姓杀掉了自己的师父，这个世界干脆只剩下她一个人好了！咕……”
话还没有说完，霆杰便一口鲜血吐在地上，失去了呼吸。这一次，他真的死了，羽月琉璃缓缓起身，像是找到了什么宝贝似的露出某种诡异的笑容。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全部明白了！何等的荒唐，何等的无趣……真奇怪，我居然会为此感到快乐？我难道一直以来是个神经病吗？”
代行者终于领悟到了这一点，孙雯的理想，根本无法作为一个正常的理想而存在——她的所作所为，无论是救人，还是杀人，只不过是纯粹地将有价值的东西变为无价值的东西，将一个无聊的事情变成一个更无聊的事情。
实际上，羽月琉璃是在起点的位置上弄错了一个大前提，虽然自己内心的疑问已经得到了解答，但这一种希望最终有归于失望。孙雯这个人，并不是在对毫无意义的行为中寻找答案的。她不是没有愿望，反而是因为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才坠入了虚无的锁链之中，她的一切，她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愚蠢的无可救药。
在世纪之海的那一天，孙雯或许真的看到了存在于羽月琉璃心中的空洞，也许是对那种空虚感感到恐惧，才会对自己加以警惕。但孙雯绝对无法想象到这种空虚中包含着什么，对于自己身世的渴求，对于发生在北海道边田镇一切的愤怒，恐怕也完全在她的理解之外。
能够以“一直不断重复着舍弃一切的过程”，这就是孙雯目前为止的人生。被那名少女放弃的大量幸福和喜悦。在这些东西之中，就算是最小的一个片段，从琉璃的角度来看，都有着赌上性命去守护、去牺牲的价值。
对连那么一小块的片段也无法找到、一只迷茫到现在的琉璃而言，孙雯的人生，简直可以说是远远超越出了憧憬和羡慕的程度。那种无法缓解的饥渴感，那种无法填埋的丧失感，如果被贬低、被愚弄到如此地步的话——自己何来理由不憎恨她？原谅她？
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黑色感情，将琉璃的脸扭成笑的形状。
“我什么都明白了，嬴政。盘古什么的都已经不重要了，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盘古的符文之力上的那个人，我要将她的理想摧残到连一个渣都不剩。”
“看来汝还真是对盘古十分不感冒。好吧，琉璃，你成功说服了余，既然如此，就让余获得盘古之力，成为永生的皇帝！羽月琉璃啊，就让余来协助你达成那纯黑色的噩梦吧。”
“不过，作为容器的凌澜已经死了，降临仪式又该如何完成？”
“不过是肉体死了而已，符文之力还在，就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羽月琉璃在思索这句话的同时，嬴政就将手伸入凌澜的尸体中，然后掏出了她的心脏——那是一个透露着猩红色光芒，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肉球？死人的心脏不应该这么有活力才对。
“欢呼吧，琉璃！灵魂奥术——来自皇帝的恩赐！”
某种紫色光芒开始在空间中蔓延开来，顿时，地上出现了一个由小篆和图样绘制的巨大奥术阵。张作良那种靠从人类身上汲取灵魂并且发动奥术的方法，在这种符文之力的始祖面前根本就是雕虫小技。
之后，阵型又一分为二，一半的中心是羽月琉璃，另一半是嬴政。而某种灵魂桥梁将二人紧紧联系在一起。
“日月光华，旦复旦兮；日月有常，星辰有行。四时从经，万姓允城；延于贤圣，莫不咸听！金钟之歌——”
嬴政将体内的符文之力突破到极限，这个狭小的空间内因为这种能量而被扩充到一种恐怖的地步。吟唱结束之后，她手中的心脏像是蝮蛇一般钻到琉璃体内。而在这之后，琉璃的身体出现了与这空间相同的能量波动。
“这就是……盘古的力量……光是这么一点就令人难以忘怀，美妙极了……”
“现在，琉璃，你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力量，虽然成不了盘古，但也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存在了，就用这一股力量，去毁灭充满光辉的人。”
兴奋感让羽月琉璃的双手不禁颤抖起来，她的心情变得无比激昂，甚至想现在就拔出腰间的妖刀红桜，把眼前所有的东西都砍倒在地。
在充满血腥味的黑暗中，羽月琉璃高声大笑起来，那是她已经断绝了多年的、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呐喊。
——距盘古之战结束还余下19:05:33
原本陈仪妍以为，叫做张康的执行官会将它们二人带到某个银行或商业行会这种可能与剑桥大学有关的场所，但此时却来到了沧海市广播塔的顶端。
“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陈仪妍问道。
“当然是为了我们之间诚实的交易啊。”
话毕，张康打了个响指，原本就空无一人的露天阳台，顿时出现二三十名全副武装的奥术师。这是风元素奥术中的御风术，施展奥术的同时，符文之力会包裹住施术者，将其与周围景物融为一体；如果在剑桥大学多学习一年，说不定陈仪妍已经能够使用这种奥术了。
见势不妙，陈仪妍打算调头就跑，但无奈对方已经将自己团团围住。
“张康，你想对一个弱女子动粗吗？”武则天在一旁怒斥。
“弱女子？仪式进行到现在还能活着的人根本就不算弱者好不好。况且，奥术师陈仪妍，你触犯了协会的法律，偷走了属于学校的私有财产，对薛尔曼·克里斯大人见死不救，未持有奥术师资格证等多项罪名遭到起诉，本应该被逐出协会，就地正法，不过你若是将‘符咒’交付于我，兴许还可以从宽处理。”
陈仪妍恨不得一巴掌将这个胡话连篇的执行官扇到太平洋里。偷东西的确实是她，但对薛尔曼见死不救是怎么回事？拜托，他老人家怎么死的陈仪根本就不知道；还有那张该死的资格证，原本自己就是受害者好不好。
“从宽处理？除了不杀我将我的奥术师评级降级为E以外，还会怎样？我既然靠我自己的实力得到了符咒，就没有人可以夺走。”
陈仪妍义正言辞地说道，同时摆好了战斗姿态。
“奥术师，我个人认为，在此开战实属下策。”武则天在她身后小声说道。
确实，以陈仪妍的评级，要一个人面对二十多名奥术师根本就不现实，况且对方的评级基本都在B+以上。就算是有了武则天这名英雄的帮忙，她也不可能一边战斗一边保护陈仪妍，如果不是因为吴玠的必杀技消灭了唐军，这种局面根本不需要计策。
“想好了？”张康问道。
“我猜，协会根本没有对我下达什么追杀令，否则早在两年前，他们就会这么做了。你只不过是一个渴求盘古盘古符文之力的人罢了。”陈仪妍以十分冷静的口吻说道。
“何以见得？”
“长白山先生——这么称呼你应该不成问题。十二年前，你被派往长白山执行扫荡任务，却被盘古议会打得一败涂地，这个外号也因此而来。所以，你希望通过胜利来洗刷自己的污名，没错吧？”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张康的脸色骤变。
“就在我上厕所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衣的神秘少年说的。”
当陈仪妍提到“黑衣少年”四个字的时候，张康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二字。这几天他一直在被某个不知名的奥术师追杀，初步判断对方的奥术师评级应该是在S甚至以上，虽然A与S只相差了一个等级，但实力差距却大如深渊。
“啊！”
他还未想出应对方法，一把匕首便刺入了他的心脏。
“你猜对了，就是我让他们将你带到这里的，恭喜你，你的奥术师生涯结束了。”
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场的黑衣少年从大衣中掏出两支霰弹枪，精准而快速地扣下扳机，很快，又有三名奥术师倒地，其余的人见状，被这个来势汹汹的少年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准备逃跑。
但少年绝对不会留有任何余地，他让这些人死在什么地方就必须死在什么地方。只见他低喝一声，巨大的火龙卷席地而起，余下的奥术师都在烈焰中化为灰烬。
龙炎诀，高级火元素奥术，评级A+，仅为数不多的奥术师可以习得。施术者可以释放龙族中最为强力的火元素究极奥术，该奥术需要吟唱，但吟唱时间仅仅次于爆炎术。
“谢谢……你……”
陈仪妍结结巴巴地说道，看样子应该是被刚才的一幕吓得不轻。
“嘿！那可是吾等火龙一族武家的至高奥术，你是什么人？”对于少年的实力，武则天质问道。
“火龙一族？”面对这种质问，少年的回答只有不屑，“我的皇帝大人，时代已经不一样了，这个时代的人们从你的坟墓中找到了龙炎诀的奥术卷轴，所以只要达到一定的评级，无论是谁都可以学习。”
“嘁……你们居然挖老娘的墓，真是恶趣味。”这名女皇帝表现出一副嫌恶的表情。
“这可是历史啊，人类考古学的专家们对于那些卷轴根本就捉摸不透，那只是我们奥术师才能看得懂的卷轴，皇帝大人。把那些东西用于促进奥术师界的发展岂不美哉？”
“哼，还懂得一些外交的言辞。看你的态度不错朕就原谅你的无理。哦对了，你还没用回答朕的问题，你是谁？你的名字是？还有你的身份。”
“名字么……”少年顿了顿，“我没有名字，那个名字已经在很多年前死了。名字这种东西说白了也只不过就是一个代号而已，有没有都不重要至于身份，我是这次盘古之战的最后监督者，死灵协会的监督者杨峻文和盘古议会的监督者东乡平四郎已经死了。”
“事情真是越来越离谱了，先是一贫如洗，现在又在和一个没有名字的人打交道。”陈仪妍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扔出去，不停的吐槽。
“我也有我的苦衷，奥术师陈仪妍。”
“能够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张康吗？”
“不只有张康，还有盘古议会的代行者高离，死灵协会的鬼法师杨杰……太多人了，数也数不清，总之，这些人是酿就这个世界悲剧的人，我要将他们全部抹杀。”
少年说话云里雾里的，让人捉摸不透。对于他的身世，陈仪妍也不想去了解。
“谢谢你们帮助我揪出张康，在下告辞了。”
“喂喂！你这也太不像话了，好歹给一些实质性的东西啊，比如说钱之类的，一句谢谢是什么意思？”
黑衣少年并没有理会陈仪妍的抱怨，化作一团黑色的雾气消失在空气中。应该又是陈仪妍没见过的某种隐身奥术吧。
“武则天，你怎么看？”
“奇怪的人，可以这么说吧。”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觉得那个人对盘古之战了如指掌似的，当然只是直觉。”
“别管他了。看来那个秦始皇对我们发出了战书，你看——”
武则天朝着天空指去，乌云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变化成一句话——今晚圆通大桥，双帝之战。
“双帝之战？有意思，你会去吗？奥术师陈仪妍。”
“……”
“不要迷茫，这么多我们不是一起经历过来了吗？”
“怎么可能不去，为了拯救这个混沌的中国，我必须去。”
“很好，奥术师陈仪妍，不愧是被我看上的奥术师，今天晚上，就让我来帮助你实现愿望吧。”
对于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决战，武则天对此似乎满不在乎，反而显得十分轻松。或许对于他而言，胜利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皇帝之间的战斗，能够作为一方的参与者，想必一定是振奋人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