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既出,身后的御林军悉数跪地,顿时高喊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得殿内的赵其义愤填膺,“放肆,皇上在此,岂容你自立为王!”
正说着,管家已经呈上了传国玉玺,于开的脸上瞬时漾开冰冷而肃杀的颜色,“传国玉玺尚在朕的手中,你们算哪门子的君主?如今这迁国的天下,是属于朕的。朕才是主宰一切的君王,万岁之尊。”
“你!”赵其冷喝一声,“你放肆!”
“放肆的是你!”于开反唇相讥,“见了朕竟也不下跪行礼,诚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般的傲慢无礼,看样子,朕是容不得你的!来人!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瞬时,身后的御林军疯似的涌上去,场面再度失控。
荣彦晞躺在于开的怀里,感受着他指尖冰冷的触感,以及他眸中染血的颜色。她清浅笑着,眸光深沉幽暗,教人根本无法一窥究竟。她笑着,如昙花绽放,终归是一夕之颜。不论如今是什么境况,大云的军队绝然不会停驻前进的步伐,迁国……
许是还等不及他们分出胜负,迁国的丧钟便已经敲响。
“皇上,你就不怕报应吗?到底是您的皇叔,是您的堂弟。”荣彦晞清浅笑着,红唇微启,笑容惊心而撩人魂魄。
于开定定的看着她唇边的笑意,眸色幽冷,“若然真有报应,又当如何?不是有你这个圣女在朕身边吗?你既然上知天意,那便由你测一测,朕这君主会有怎样的下场。”
荣彦晞笑得愈发迷人,眸光烁烁其华。
朱唇微启,她的手轻轻握住于开不断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指尖,而后扬起了迷人的羽睫,“皇上乃天命所归,自然是万岁万岁万万岁。只是……皇上可曾想过,屠戮太多终有报。许是过不了多久,这样的杀戮就会应验在皇上自己的身上?”
闻言,于开朗声大笑。蓦地,笑声戛然而止,双眸陡然狠狠盯着眼前的父子,“既然你说朕是天命所归,那朕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过顺应天命!”
话音刚落,危月宫中的御林军已经被悉数杀死,赵其与赵善父子被押解上来,跪在了于开跟前。
“阶下囚的滋味如何?”于开冷冷的开口,顺手推开了荣彦晞,巍然坐在龙椅上。那张清秀俊俏的面孔,此刻变得格外邪魅,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迸发出吃人的颜色。
“要杀便杀!”赵其冷喝。
于开冷笑两声,“你倒是痛快,只可惜你的父皇并非如此做想。”说着,他起身缓步走到赵善跟前,冰冷的指尖轻轻挑起赵善的下颚,口吻一如往昔般的娇弱,“皇上,微臣如此做法,可是吓着您了?皇上,您若是觉得不开心,那微臣委实没有活路了。”
赵善倒吸一口气,却将于开的指尖依旧生生嵌入他脸上的肉里,几乎要将他剥出一层皮来,力道之大让赵善险些叫出声来。
见状,于开忽然仰头大笑,笑声如猫儿爪子挠过石面,更似夜半时分,鬼魅出没时的凌厉冷声。于开骤然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赵善的面颊上,“皇上,疼吗?这一巴掌,微臣早就想还您了,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父皇?”赵其痛心疾首,奈何身子被死死按住,根本动弹不得。
赵善只恨自己当初瞎了眼,没能看清秦这并非温顺的绵羊,而是披着羊皮的狼。一头足以咬死自己的饿狼!可惜,为时已晚。这迁国的江山,这国君之位,连带着自己的性命,如今都在于开的手里。
他只恨自己杀了王牧,清剿了王牧的部将,如今……再也不会有人来救他。
见赵善一声不吭,于开清冷的起身,“赵善,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你若想报仇,便冲着朕来,幼子无辜,还望……还望太子殿下能网开一面。”事到如今,赵善自知性命难保,即便他委实是怕死的,此时此刻也只好想着留着自己儿子的一条命。到底也算留着自己的一条根!
荣彦晞冷笑,如今的赵善竟然愚钝至此。他竟还期待着于开能念着旧情,放过赵其一命。殊不知,于开对于野火烧不尽的事实检验,容不得他犯下这么重大的失误。
自己尚且是这春风吹又生,他又岂会让赵其成为最后的威胁自己的一根稻草。
谁知那于开却是笑了笑,“既然皇叔有所求,朕自然是要成全的。左不过,赵其可以走,但必须留下点东西才行。朕总不能一直做赔本的买卖,皇叔,这个道理还是您教朕的,如今正好活学活用!”
手一扬,赵其被人死死按在地上。
赵善顿时慌了神,“赵凯,杀赵德的人是朕,你放过朕的儿子,他与此事没有半分关系。”
那于开却展开令人惊悚的笑靥,眼眸瞪得斗大,“若是当年朕的父皇这般求你,你会怎么做?你还不是苦苦相逼?若不是朕命大,你道朕还能活到现在吗?如今,只不过是让你偿还当年欠下的债,欠的,总是要还的。算上这么多年的利息,朕不杀了赵其已经算是天大的恩典。皇叔,你莫激动,只消好好看着便是。”
管家奉上一口大瓮,荣彦晞的羽睫骤然扬起,“你要做什么?”
闻言,于开转头看她,口吻阴冷而迷离,“你说,朕这是要做什么?”
“你干脆杀了他,至少能给他个痛快!”荣彦晞眸色凝起,心里清如明镜。瓮中之鳖?当然不是,这于开因为长年累月累积的复仇心里,如今整个人的心态都接近扭曲。一般这样的人,特别喜欢看见别人鲜血淋漓的哀嚎,那是他们作为释放心灵的一种手段。
但是在常人看来,何其残忍,何其惨绝人寰。
荣彦晞站在那里,脑子里只浮出两个字:人彘!
果不其然,于开缓步坐回龙椅之上,冷厉开口,“行刑!”
简单的两个字,却注定了赵其光耀的前半生,以及……惨不忍睹的后半生。荣彦晞别过头去,不忍去看接下来血淋淋的一幕。
顷刻间,手起刀落,赵其的哀嚎与赵善的嘶吼声贯彻耳膜。荣彦晞即便闭上眸子,也能闻到鼻间浓郁的咸腥味,那是鲜血的滋味,也是一种比生命终结更可怕的东西。
“怎么,你觉得害怕?还是觉得朕残忍?”于开冷冷的冲着荣彦晞开口。
深吸一口气,荣彦晞终于睁开眸子,转头无温的盯着于开恣意狂妄到极致的面庞,“都不是。”
于开微怔,“什么意思?”
冷笑两声,荣彦晞眸光微颤的看着赵其浑身鲜血淋漓的躺在地上,四肢皆被斩断。如今那些个宦官正在割耳断舌去双目,而后将赵其放入瓮中,是为人彘!
赵其早已晕死,连带着赵善都撅了过去。
“同室操戈,你如今的做法与当年赵善杀你父亲的手段,有何区别?”荣彦晞面无表情,目光微凉,“你只道自己心中有恨,殊不知如今只是将这种恨意转移在别人的心头。若是赵其逃出升天,来日是不是也要回来,将你碎尸万段。”
“放肆!”于开冷喝,“朕是皇帝!”
长长吐出一口气,荣彦晞白衣蹁跹,眸光沉冷而深邃,“自古帝王多薄情,如今你赢了,却难保来日赢的还是不是你。当上一国之君诚然如此好吗?”
于开微怔,“世间男子无不以成为九五之尊为耀!”
“这到底是你们男子的心思,却不是我这样的小女子心思。”荣彦晞看一眼这个血洗的画面,而后定睛看着只剩下一口气的赵其。到底他不过是时代的牺牲品,当年赵善宫变,诚然与赵其毫不相干。
如今赵其落得这样的下场,哪知是不是父亲作孽太多的缘故?
因果循环自有定数,苍天何曾饶过谁!
下一刻,于开骤然拦住她的腰肢,生生将他压在龙椅之上,“你说过,只要朕放了你的丈夫,你就会永世相随。”
荣彦晞眸光利利,“皇上诚然要我履行承诺?可不后悔?”她冷笑,笑意缱绻,却暗藏杀机。
于开忽然吻上去,谁知被荣彦晞轻巧的别过头去,不由的冷眉紧蹙,“你什么意思?”
“皇上好似忘了,我这圣女之名尚未去除,祈雨大典还没有结束呢!”荣彦晞不紧不慢的开口,笑得自信满满。
眸色一顿,诚然如此。
若不是祈雨大典上的行刺事件,王牧不会身死。而荣彦晞的圣女之名尚存,她就不得不踏上祭台,将最后的宿命终结在火祭之上。
低眉看着身下倾世国色的女子,哪个君王不想江山与美人两者兼得?如今于开终于大权在握,岂会轻易纵了荣彦晞。
但是贸贸然对圣女下手,万一百姓……
荣彦晞看穿了于开的犹豫,指尖在他的心口处打着圈,却用一种极为诡异而阴邪的口吻轻启红唇,“皇上莫要着急,欲速则不达。您该知道,民心所向才是君王之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皇上戒之慎之。不若等好生谋划一番再做他论,如何?”
他陡然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指,嘴角微扬,“好!朕便等着!”
语罢,于开大步流星而去。
起身,荣彦晞敛了眉色,看一眼被拖将下去的赵善。一国之君转瞬间落得这样的下场,莫不是宠幸佞臣的后果。只可惜了赵其,年纪轻轻就做了朝代更替的陪葬品。虽说未死,却是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