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我又挂断了电话，手机在桌子上傻呆呆的亮着屏幕，一屋子的人基本上都在午休，除了最前面的那个，坐的笔直。
“真是奇怪，”我百般无聊地拨弄着手机，开机又关机，黑屏又亮起，“一个大活人不见了。”我无精打采地抬起头看了看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班主任，突然又抬起头例行公事的那样严肃的重复了一遍，“如果谁有郑雪同学的消息，一定要告诉老师。”
果然是失踪了，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翻出来我的钥匙就往外走，现在的老师也不太管我了，前途已经定好的人，不用担心那座独木桥是不是好走。
上课的铃声在我背后喧嚣着，我一个背景无声地拒绝了这个嚣张的东西，我打开我的山地车把自己变成一道红色的疾风，路过了那高高挂起的高考冲刺倒计时，风驰电掣地像校外奔去。
23
“雨下给富人，也下给穷人；下给义人，也下给不义的人。其实，雨并不公道，因为下落在一个没有公道的世界上。”我又开始信口胡说，因为我实在是想不起来能使自己的心情或者是其他完整表达的语句了，这本书也是我不久前刚刚翻到的，虽然今天阳光明媚并不寒冷，但是我突然想感叹一下关于郑雪的这个事情。
七扭八拐的我又到那个破旧的图书馆，熟门熟路地把车子停放好后就背起其实没什么书的书包走进了大门，自从那次郑雪带我来过以后，我在这里看过几次书，也觉得确实是一个好地方。
“飞跃以后想干什么啊，”老奶奶睡眼惺忪，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正在阅读的那本破书又翻了一页。
“不知道，”我随手抽了一本漫画，“我爸妈想让我进国企。”我在那张同样有着时代感的桌子上摊开了我的书。
“进国企好，”老奶奶就像是说梦话一样，“国家的铁饭碗供着，是个好差事。”我抬起头来看她，门外的阳光把她染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晕。
“我不想，”我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不想这样过我的一生。”话一出口就感觉自己很可笑，国企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去的，并且我也就只是一个顶着父辈光环活下去的渣渣，我还有的选择吗？我自嘲地笑了笑。
“那你想以后干什么？”奶奶合上了书认真的看着我，“你自己最想的是什么呢？”
“我当个图书管理员就成，”我也突然认真起来，“就待在奶奶您这里，天天给我一口饭吃饿不死我就行。”我也是感觉这样蛮好，守着一堆旧书慢慢地看着暗淡下去的时光。
“瞎说，”老奶奶笑了，“你这么年轻怎么就这样不思上进，这都是老年人才干的。”
“我也没办法，”我觉得我曾经装出来的桀骜不驯酷帅拽在这里就像是一个被放过夜的无声地跑了气的一个气球，变成了最开始那个一无是处的我，“因为我什么都不会啊。”我终于说出来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也是我一直都不敢去真正面对的现实。
“瞎说，”奶奶正色道，“你才多大，以后回来怎么说也是个海归。”
“不一样，”我垂头丧气地坐着，“别人是出国学习，我是出国拜金。”我沮丧地看着桌面上那一圈又一圈的木纹。
“你们俩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老奶奶突然感叹，不用说我也知道她说的是谁。
“奶奶你不知道郑雪在哪里吗？”我又问了一遍。
“我真的不知道，”老奶奶轻轻地摇头，“这么优秀的孩子我肯定是支持她好好读书啊。”
我低下头来翻动着手中的漫画，上了年纪的图书已经由黑白变得暗黄，我默默地浏览着，想起来我不久后就要去那个陌生的国度，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疼痛。
24
我推着车子走在回家的路上，这已经是夜晚十点半，我哈出来的热气在我的眼睫毛上凝结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水珠，结成细密的水帘模糊了我的视线。
这里是夜晚三点半，是我在图书馆磨蹭了一下午后吃了一顿饭加上网吧里三个小时的后果，手机只剩下百分之五的电被我关机扔在了衣兜里，反正也没人找我，我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就剩下我一个人，一个人走在这个阴冷的小路上。
“滴滴，”路的尽头有着一个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身影，电动车发出的滴滴声提醒着我从自己的世界里抓紧时间回过来神，我眯起眼睛迎着那刺眼的灯光，我知道那是谁，那就是和我冷战了大半个月从万年老二升级成为最近成绩排行榜第一的苏小小。
“大小姐今天有空了？”我自从上次被冷战后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气，“怎么了要我送你回家吗？”她是我对面的好多年的邻居，我们真的是没话找话说。
苏小小却一句话都不说，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一张小脸被大口罩捂的严严实实，我看不出来有什么。
“有话快说，”我搓了搓自己僵硬的手，天气确实冷了，我还坐着夏天的梦。
“我找到她了。”一句话就像是经过了一口深井，声音朦胧的我听不清。
“谁？”我一时间傻了一样的，“找到谁了。”我问了一句。
“郑雪。”苏小小别过了眼。
“带我去找她，”我抓住了苏小小的胳膊，害怕她跑掉一样，“快点。”苏小小甩开了我的手。
我不知道苏小小的油门加到了多大，我只知道我的变速器已经调到了最大还只是勉强能够跟上，看到她绝尘的尾灯以及感受到她那咬牙切齿的表情。
“到了，”我一个急刹车没有刹住，连人带车倒在了地上，旁边就是苏小小，单脚支撑着电动车，目光冷冷的看着我。
“她就在里面当服务生，”苏小小对着我指了指，那是一家KFC，橙色的灯光让我想起电视里的无数广告一家人温暖的笑脸。
我一瘸一瘸地走到了对面的奶茶店，“两杯奶茶一杯巧克力味一杯中杯原味不加糖谢谢。”我掏出来了我的钱包。
“你不是来找她的吗？”苏小小取下了口罩站在了我的身后，两腮上被寒风吹的通红。
“你的原味中杯不加糖，”我对着她递上了奶茶，熟练的掏出来手机开机，“希望百分之五的电能够让我开机打完一个电话。”我打通了班主任的电话在苏小小的注视下报上了这里的位置。
“你不进去找她吗？”苏小小脸上满满的都是难以置信。
“我为什么要操这个心？”我反问了一句，此时我的手机因为电量耗尽而自动关机黑屏，“班主任会处理好的，这都是大人的事情了。”我替她插上了吸管。
“我很快就要走了，”我对着面前不远处的电动车喊了一声，却一不小心喝进去了一肚子的冷空气，“我要出国了。”前面的那个背影很轻微的颤动了一下，随即又坐的笔直，一如我之前每天在教室里看到的那样。
“这才是你。”我对着那个背影用很低的声音说了一句。
25
后面的事情简单的多了，也就是班主任半夜接到莫名电话骚扰，在立即起床换衣服后赶到那个地点证实了这个并不是恶作剧而是自己的得意门生真的在这里打工，了解到家庭贫寒少女因为父亲重病急病不得不辍学打工补贴家用后上报了学校，然后学校尽了自己的绵薄之力自己呼吁全校师生捐款的事件通过各种方式传播着。
其实我一直没再见过郑雪，因为我正在准备着另一个国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未来，我迷迷瞪瞪地不知所措，只不过是一不小心夹杂到了别人不开心的时间里。
“又成了万年老二了吧，”我对着手机传过来的照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上面是苏小小的“爱心天使”的荣誉证书，这个钱买来的证书意味着她是在这个“拯救家境贫寒少女”的活动中贡献了很大一部分的金钱。
其实女生这个东西很奇怪，本来天天都是看做死对头一样的人，但是在最最关键的时候却拉了别人一把不让她跌入深渊。
26
“奶奶我明天就得走了，”我趴在桌子上和管理员老奶奶告别，“这可能是你这几年以来最后一次看到我了。”我认真地说。
“连年都不过了吗？”老奶奶稍微有些惊讶。
“嗯，”其实我心里也是没有谱，我平平淡淡的青春完美的诠释着什么叫做垃圾废物养成计划。
“奶奶我走了，”我拿起来书包就要离开，这里还是刺骨的冷，我觉得我已经有点感冒了。
“其实小雪说过，”奶奶突然叫住了我。
“她说了什么？”我也就是礼节性地问一句，因为我对她确实不上心，也没什么可上心的地方。
“她说的是另一个女孩子，”老奶奶努力的回想着“那个女孩子好像叫什么小小。”
“什么？”我猛的回头。
“她说那个小小长得真是漂亮，家庭条件也好人也好。”老奶奶笑眯眯地摘下来了眼镜，“她说她真是羡慕这个女孩子，所以自己只有拼命地学习才能弥补一下。”
“是的，”我定了定神，“苏小小确实很漂亮很优秀谁都比不上。”我抬头看了看天空，一道云彩是飞机飞过的痕迹。
“奶奶再见，”我对着门内鞠了一躬。
27
“其实你没必要和她争，她就是想上一个便宜的大学。”
“加分项目取消了，谁都加不了分。”
“知道那天公告栏上写了什么吗？”
一句又一句的话在我脑海里闪过，我敲打着自己的太阳穴想止住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谁的人生都不耽误，”我看着手机上的未接来电按下了关机。
“亲爱的乘客们请注意...”清脆的女声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是个差生，”我把耳塞拿出来堵住了耳朵，“我有自知之明谁都不耽误。”我闭上了眼睛。
“...我才是单相思啊。”
飞机起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