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走那么急干什么？”
“怀郡王？你入宫做什么？”
“皇上留臣去含章殿，说是杯酒小叙。”
“还叙？他嫌宴会中喝得不够多，还是没人陪他说话？”
怀郡王别有用意地笑：“娘娘，你最近和皇上闹别扭了吧？”
“没有。”她矢口否认。
“臣知道前阵有批重臣偕泰王参了娘娘一本，为此惹娘娘不快了。”
“别提这事。”一想起这她就恼火，那些白胡子老头干什么不好，管自己的国家大事就行了，连皇帝的家事都要管，手还伸得真长，敢情是倚老卖老惯了。
“娘娘请体谅皇上，那些都是朝中重臣，国之栋梁，他们因不了解才误解娘娘的为人，皇上自然会慢慢安抚他们的情绪。”
“安抚什么？他们的观念我清楚得很，那不是误会，而是他们从根本来说就是封建头脑，顽固不化。那些人即使安抚也没有用的，他们不可能接受与他们观念不符的事情。”
怀郡王哈哈一笑，摇头道：“娘娘您性太烈了。”
“其实他们想什么说什么本宫也不管，就是皇上……不说了。”她一跺脚就往凤栖殿去。
“等等娘娘，皇上现在正送客，料想没这么快去含章殿，不如娘娘赏光先陪臣去那里小坐一下。”
“孤男寡女，改天又要被他们说闲话了，本宫不怕，王爷你也不怕么？”
怀郡王淡淡一笑：“臣还没有惧怕过任何人，况且皇宫之内任何地方也不清净，哪来什么孤男寡女的情况，含章殿外多少宫女太监伺候着呢，没有我们单独相处的空儿。”
“那好吧。”
含章殿里早早亮起了碧纱宫灯，到处充溢着淡淡的绿色，生机盎然。为防人闲言闲语，他们敞开了殿门说话，门外宫女太监能把他们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却听不见他们说话。
淘淘好容易逮到一个人倾诉心事，心怀不愤地把那天的事都说了出来。怀郡王虽然孤傲不驯，很多人背地说他功高震主，但其实他却是个性情中人，只不过眼高于顶，不太合群而已。
偏偏淘淘投其所好，送了只“还珠”给他，大大符合他喜好，让他另眼相看。
怀郡王听完不禁又笑起来。
“老是笑什么？本宫说错什么了？”淘淘恼羞成怒。
“没有没有，娘娘牙尖嘴利，顶得那些老顽固哑口无言，确实犀利有趣，怪不得皇上曾盛赞过娘娘智慧过人，非一般女子可比。”
“他会这样称赞我？你安慰我吧。”
“娘娘看臣编造过什么话么？臣是武将，对于这些文臣虚文假义的一套最是不屑，所以才不爱和他们为伍。”
“那……那他骂我。”
“皇上并没有骂娘娘。”
“反正他指责我，本宫帮他教训那些老顽固，有什么不对？”
“这就是娘娘的错。”
“老娘错在哪里？”淘淘脾气一上来，就忘了掩饰自己的本来面目，连“老娘”这二字都冒出来了。
“……”怀郡王默默消化了一会，才回答：“娘娘有没有想过，其实当时你咄咄逼人，一时间是可以将那些老臣逼得哑口无言，可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他们的想法，这一点娘娘你也知道。”
“是啊。”
“那么徒逞口舌之利占点上风，有什么用呢？在气势上，你并未压倒他们，只是运用你的智慧更得罪了他们而已。没错，你是驳得他们无语，但他们本来对你有偏见，嘴上不说不代表心服，他们回去细加思索，只会更觉得你是个厉害角色，巧舌如簧，善于惑人，迷惑得皇帝晕头转向，更是国之危机。”
淘淘张了张嘴，皱眉思索了一会，撅起嘴不说话。
怀郡王又道：“他们在集体参劾你，你想当初皇上对他们为何一忍再忍？”
“不知道！”
“其实你听到的那次参劾虽然可能是规模最大而且最心齐的一次，但在朝中之前已零散有人提出异议了，因为有臣和另一些臣子拥护皇上，总是把这事压下，所以才没有生出大乱。那次在御书房，你知道他们为何能那么心齐而且胆大吗？”
“不知道！”
“因为有泰王在。”
“我不认识那家伙，他干嘛老跟我过不去？”想起那个比她更牙尖嘴利的王爷，她浑身不来劲。
“泰王回京，是兵部尚书佟海特意修书请他的。”
“这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
怀郡王轻叹口气：“这其中有些猫腻，臣是不能说的，况且臣凭无妄的猜测也不敢乱说。只说泰王这人，犀利无比，不但才智过人，机敏无比，而且当年也是争太子之位的热门人选……”
淘淘怔了一下，恍然大悟。
“皇上是先皇的三子，在前面还有两个兄长，照理立长不立幼，但皇长子的生母出生微贱，皇二子庸碌无能，先皇则是个举贤不举长的人，于是在十几个王爷中，皇上与泰王就脱颖而出。泰王活泼外向、善于言辞，皇上则生性低调，冷漠寡言……本来先皇比较倾向于泰王，但后来……这些前朝旧事，将来还是由皇上告诉你吧。”怀郡王这人说话十分谨慎，点到为止，只是深深的注视着淘淘，从他的眼神她已经明白了大概。
原来这群重臣请泰王来，就是摆明了找墨羽沂的岔子，而她却在那里逞强好胜，让墨羽沂更陷入两难之境。
“那群重臣请回泰王制衡皇上，无非只是对娘娘不满，而他们累积的不满，是因柔妃被贬为庶民放逐一事引起的。”
说到柔妃，淘淘一震。
“娘娘所做的这些事，和他们一惯的观念不合，所以嘛他们有不满也是正常的，娘娘如果忍下了，不让他们抓住任何把柄，他们只会反复发些牢骚，最终还是要平息下去的，偏偏娘娘你爱强出头……”
“所以墨羽沂就一再忍了？”
怀郡王点点头：“皇上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为这些人降罪娘娘固然不好，但和这些朝中重臣直接翻脸更不好，那会令许多本来拥护皇上、对娘娘的身世行为不置可否的人也产生反感，要知道皇上不是个一般的男人，他是国之命脉所系，是九五至尊，他的言行直接关系到我高郅的声誉，他在百姓中的威信，为了一个女人去治罪三朝元老，这样的皇帝，谁敢拥立？”
淘淘彻底沉默了。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历代皇帝选皇后不重才貌，首重德行了。
一个女人母仪天下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她虽聪明，却不够宽容忍耐，她只是个随心任性、刁钻泼辣的小女人，被推到皇后这个位置上，和她的本来个性是背道而驰的。
“娘娘，其实你更该多体谅皇上，最近他的压力真的很大。”
“好吧，我再想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