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岳隆怔住，翟川更是满脸呆滞，连重伤身躯传来如潮海般的伤痛都忘记了。
曾……外祖父？
岳隆很快便反应过来，苍老的面孔上露出一抹苦涩。
“你猜出来了？”
他知道，某些事情，苏哲的父母绝不会与苏哲来说。
因为一些事情的背后或许有真相，但更多的，却是那犹如海啸般袭来的灾难与厄运。
苏哲轻轻一叹，岳隆的态度更加印证了这个事实。
这位名震海外的青主，一将华夏武道界重创的青主岳隆，实际上是自己母亲的爷爷，也就是自己的……曾外祖父。
苏哲陷入了某种回忆，这无关这一世，而是前世的回忆。
昔日陈子霄在华夏莫说是一遮天，但，整个华夏的纨绔，乃至大族，有几人敢招惹？怎么偏偏就他一个苏哲遭来的如此横祸。
若君无双猜测是真，陈家在谋划一盘很大的局，那么，前世的一些疑惑似乎也彻底解开了。
陈子霄迫害自己父母，根本不是因为他苏哲得罪陈子霄，而是……陈子霄要找他麻烦。毕竟，前世的苏哲只是一个在陈子霄眼连蝼蚁都算不上的小少爷，但，得到的结果却是显而易见的。
自己父母近乎忧虑而死，虽然之后苏哲因为不小心进入修真界，但他还是能够想像到以后发生的事情。
自己的这位曾外祖父岳隆怒不可歇，掀起了如这一次一样的战争。
结果……无非是如现在一样，华夏武道界重创，而陈添龙却将自己的曾外祖父斩杀，陈家借此，威望更是攀至巅峰。
苏哲露出一抹不知是自嘲还是其他的笑容，也是，前世如他，能够做陈家的一枚棋子，恐怕还欠缺资格吧。
他又有什么资格与陈子霄为敌？
只不过，前尘往事终究是如云烟消散，苏哲静静的走到岳隆身旁，将这位甚至连抬脚都困难的老人扶到一旁。
“你是怎么猜到的？”岳隆声音很轻，就仿佛随时可熄灭的烛火。
“君无双说，昔日您逃离海外，您有一个儿子留在华夏，易姓为沈，恰巧，我的母亲也姓沈。而偏偏，我那两位可以说与这次争斗毫无关联的父母，想必应该也快到了吧！”苏哲一脸平静道：“如果我再想不到，恐怕也不会有这一身修为了。”
岳隆苦涩一笑，陷入了沉默。
沉默了许久，他才微微抬头，那一双充满慈爱的眼眸落在苏哲的头上，宽厚的掌，颤抖而又缓慢的摩挲着苏哲的头顶。
苏哲没有躲，在这位老人前，仿佛像是一个孩子。
“十年前，我与子玉两人相恋相知，子玉是海外的留学生，只不过后来在华夏，却被护国府误认为海外的间谍，你知道，那个年代，战火纷飞还未消弭，信任是最薄弱的。所以，护国府派人缉拿子玉，我当然不同意。”
“那时我年轻气盛，被护国府追得狼狈而逃，心愤慨万分，做出了一些不该造的杀孽。之后的事情，想必你也应该清楚，护国府大怒，派出十位宗师追杀。我那时不过内劲，子玉与我一样，甚至连内力还未凝聚。”
岳隆的眸子之陷入了缅怀，或许这个画面，曾经在他的脑海之不知回忆过多少次。
“千般挣扎，最后还是被半步先天的陈添龙追上了！立下的一剑之约，子玉为我挡剑而死，我也因此苟活了下来，逃出了华夏。”岳隆的语气很平静，但苏哲却仿佛从其听到了无尽的凄凉。
“如宇……是我和子玉唯一的血脉，逃出华夏时，如宇还在襁褓之，我和子玉不忍心，便托付给了一位沈姓人家寄养，每年我都会来华夏，见如宇几面。”
提起苏哲未曾谋面的外公，岳隆却露出了笑容。
“如宇聪慧，更继承了子玉和我的武道天赋，年仅十余岁，就进入的宗师。只是不曾想……”岳隆低声笑了笑，“他被你的爷爷所杀，亲将尸体送给了护国府。”
“您没有报仇，是因为……我妈？”
十多年前，就算是如此，那时的岳隆应该也有先天大成境界了吧。
苏家底蕴最薄，最强也不过自己爷爷，不过宗师而已。
一位先天，有太多办法覆灭苏家了。
而苏家还在的原因，恐怕只有自己父母的这段婚姻了。
岳隆点头，笑容愈加平静，但谁又能知晓，痛失妻子的这位老人，到底是怎么熬过那段艰涩的岁月。
“如宇死后，我本是打算杀向京都，以命来报仇，在去找你的母亲的途，恰巧遇到了你父母。”岳隆失笑，“秀儿居然给自己杀父仇人的儿子谈恋爱……”
岳隆轻轻低首摇头，“我最后，一句话没有说，离开了华夏！”
“我母亲知道这件事？”
苏哲问道，他很在意。
“一年后知道的，那段时间我将秀儿接到了海外，不过你的父亲那时候是不知道的。”岳隆笑着，“最后你母亲足足与你父亲断了个月的联系，直到你父亲来到海外找她。”
“他们两个人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只不过，两个人谈了一番话后，你父母就返回了华夏，随后，你父亲与苏家闹翻，直接被逐出苏家。”
“剩下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我的身份是属于华夏的敌人，你知道没有半点好处，只有坏处。”
岳隆望着苏哲，只不过，他眼却闪过莫名的意味。
“如果我记得不错，今年你还有几天就十八岁了吧！才不到十八啊……”岳隆握着苏哲的掌，忽然用力，“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苏哲静静的望着这位老人，他知道岳隆在指什么。
自己自幼不适合习武，所以岳隆乃至自己的父亲从未教过什么，但偏偏如此，自己却拥有可杀先天的实力。
不可思议！
没有人相信这是天赋异禀，这已经超出了常理太多。
至少，以这颗星辰上的任何一人，都不会相信这样的事情。
“我曾经得到过一份传承，不是武道，而是修真！”苏哲开口，“我的修炼体系也和世上的武道不同，至于实力……只能说，我不适合习武，却适合修真吧！”
岳隆怔住，修真？眼微微亮起，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华夏自古就有修真者的传闻，得到这样的传承，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原来如此！”，岳隆笑着点头，他终究还是没有追根究底，毕竟……他快要死了，就算苏哲有其他原因又能怎么样？
“好！好！”岳隆笑着，仅仅说了两个字，就仿佛风烛残年一样，声音渐渐的消失，那双眼眸在无声无息下，已经缓缓合拢。
“师尊！”翟川的身躯在颤抖，眼角流泪。
苏哲的心不知为何，此刻却也在蔓延悲伤，而事实上，他与这位老人的接触，相比较他活着的万载岁月，也不过一瞬罢了。
苏哲望着岳隆握着自己的，已经渐渐没有了血色，更是在渐渐的变得有些发凉。
他抬头，望向翟川。
“一会儿我父母会来，将曾外祖父的尸体交给我父母吧！”苏哲轻轻道，他感受到远处细微的脚步声，缓缓站起。
翟川抿嘴，道：“小少爷，青主把海青剩下的产业都留给了你。”
苏哲静静的挥了挥，大步向山迈去，背影渐渐消失。
这一夜，海风平静，苏哲走在都市的霓虹之。
只不过，苏哲却仿佛看到了许多。
他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在痛哭流泪，看到了陈家愤恨万分。
他也看到了翟川悄悄的离去，看到了普罗寺诸多神僧坐化海滨。
同样，苏哲还看到了华夏武道界的百废待兴，看到了海外那些势力因为痛失强者而损失惨重。
这一次战争，对华夏有好有坏，给华夏那些自以为是的武者们敲响了一个警钟。
华夏武道界和诸多世家在这个和平盛世内所养成的骄纵，在这一次打击之，恐怕会尽数消散。
这一次，整个华夏的武道似乎明白，他们所引以为傲的武道，在海外那些真正的大势力面前，是何等的薄弱。
苏哲能够看到，不久后，华夏的武道会更强。
不过，这未必不是在那位曾外祖父的目的之，只不过，岳隆不说而已。
苏哲坐在一个名为夜魅的酒吧之，静静的品味着一杯清水。
他的耳边似乎响起了岳隆那苍迈的声音，“人死如灯熄，是遗臭万年，还是名留青史，谁在乎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