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书房不小,分内外两间,外间陈书卷、设桌案,里间一架屏风、一张床榻。陈设简单,皆是当年模样。启蒙后,萧珝便喜爱外祖父的这间书房,也只有在这间书房他习惯焚一炉泽兰香。母妃喜兰花,大抵便是因为从小到大府中这缕历久弥香的味道罢。
坐得太久,全然不知书卷未翻。常年驻边,手边所阅多为各朝兵书,其实该牢记在心的早已熟知,闲来颇爱翻阅杂书。但是此时焚香阅书,却魂游体外。
杜梓扣门。萧珝回过神来。
许太医入内见礼。
萧珝着一身家常素色袍子,眉宇间卸去武将的肃穆,尽余清贵俊美。他放下手中书卷,请许太医坐下,自己却散散斜靠,是平日里少见的闲散模样,仿佛下一刻便唤歌姬唱曲、舞姬起舞。但萧珝的神情却是正经之极:“许太医尽心医治府中姑娘,连日劳累。本王请你过来,却是有要事相询。”
“王爷客气,臣当年受恩于老将军,为王爷效劳乃是理所应当。不知王爷可是问宫里之事?姑娘病情,尚无人盘问。”
萧珝点头,沉吟道:“许太医自然知道,若有人问起,便如实作答。姑娘一切正常,只是脉象紊乱,许是天生体弱,后天调理不当。”
“确如王爷所言。”
“今日可曾把脉?”
许太医道:“不曾。姑娘一直睡着,臣不好入内。”
“依你之见,姑娘体内是热症还是寒症?”
“初时确难看出,姑娘昏迷时臣难以断定,幸亏王爷指点,将姑娘平日症状向臣说清,故臣按照寒症下药,颇为见效。只是此寒症甚是蹊跷,臣难以推断其因,医术有限,难以根治,王爷恕罪。”
萧珝皱起眉头,见许太医面见惶恐,遂道:“神医尚且需要望闻问切,许太医能做到如此,已见高明。不知太医可精于药膳?”
许太医略一迟疑,答道:“王爷好计!姑娘积弱,若是一味用药恐致反效果。若是能以药入膳,便能长期调理,以驱体寒。臣这就下去好好斟酌药膳。”
萧珝摆手:“不急。姑娘脾胃不好,甚是嘴刁,待想好了,可令庖厨做出来先让本王一尝。”
许太医心下一惊,随即了然。王将军的外长孙,果不似先前传言那般不近女色,甚好,若能多诞子女才好!正想着,王爷身边的小厮匆匆忙忙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王爷,小狐……”
许太医尚未反应过来,那边眨眼前还坐着人的椅子立时空了,骁王脸色一变,长腿几步跨到了院外,又折回来,一把拉住许太医的胳膊往外带:“许太医快随我来!”
进得小狐房内,越过屏风,撩开幔帐,果见小狐弓着身子满床打滚,一脑门的湿汗,却咬着牙没有哼出来,被褥上一团团的嫣红血迹,触目惊心。
萧珝两步跨上前去,俯身去探小狐的额,又示意许太医上前,又忙着问:“可是腹痛?冷不冷?太医来了,你且忍一忍,让太医为你把脉。”
床榻上的人似未听到,只顾捂着腹部,脸色愈发苍白,冷汗涔涔而下,晕湿了鬓发。萧珝急了,顾不上脱鞋履,一步跨了上去,将小狐抱在怀里,回头却见许太医踟躇着不动,怒道:“许太医!”
眼见怀中向来不喊一句疼的小狐痛得双目紧闭,却有呕吐之势,且身下血迹斑斑,萧珝急着拿眼去寻何处受伤,却听许太医问道:“敢问姑娘,之前葵水可至?”
“葵水?”萧珝不解,只觉得六神无主。
许太医面露尴尬:“这葵水……便是月事,寻常女子一月一顾,并无特别不适。臣瞧着姑娘身下有血,又腹痛不止,应是葵水不假。寻常女子十二岁初逢葵水,但姑娘体寒,且反应过度,臣推测应是初次。”
萧珝尚未娶妻纳妾,此时听到太医解释方恍然大悟,随之觉得很是囧然。姑娘家的葵水被男子瞧了个一干二净,还有人见证了他的手足无措,着实有些……难为情。但小狐紧皱眉头,指尖冰凉,连指甲盖都发紫。
“可有缓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