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魏宫西子地狱无间
好一个“天王转世”!
拓跋焘转头注视对方良久,神情模糊,丝毫看不出内心的想法:何人指使她说出这么一个媚主的故事?貌似某些心向沙门之人在有意拉拢他……
生就的佛徒——她是在隐晦的告诉他,她是太子的党羽吗?
呵,银鼠寻主,非逼他将自己认作转世的天王不可?
长指提起怯怯低垂的下巴,打量着那张满口谎言的小嘴,微眯双眼,邪门的呢喃,“你当真是天王掌上的银鼠吗?”望着女人狡黠而惶恐地眼,脸色骤然一沉,“忘了前世!朕才是你的主子!”手臂用力一搡,柔弱的女人顺势扑倒在榻上。
昏暗中,哀怨的眸子闪动着晶莹的泪,“我情愿相信自己找到了离散的主人。”
温热的大掌轻抚着女人发丝柔顺的后脑,幽幽叹息:“痴奴儿,即便如此,朕也不会承认……”该死!他的心,隐约已经,认了。
抬眼之间,瞥见月光映照在轩窗上的人影,狼眼乍然掠过一抹寒光,龙颜变色,猛地揪起掌下的长发——
落羽顿觉发根扯得生疼,下巴带动胸脯吃力地向前挺出,纤弱得腰身顺势向后凹,痛苦地皱紧眉头,迎上与她交颈而望的利眼。
“不要妄图叫朕自断一臂,朕不会治罪宗爱。宗爱该死,但不是现在。”内有宗爱,外有崔浩,这二人就像他操控当前政局的左膀右臂。怀疑这奴儿有意离间他与近身心腹的关系,若非蓄意?]引,让阉官动心,谈何容易?
“关宗爱什么事?”疑心对方听到了她与宗爱的对话,“啊,好痛……”无暇深想,被对方忽然冒出的一句,弄得一头雾水。
幽深的眸越发浓黑,深得像要将她吸进去,“呵,你知道,朕与宗爱非同寻常的关系……美色当前,朕怎能容他三心二意?”放手一推,“别去招惹他!”说不清自己与宗爱是否真有那层亲密。而面对居心叵测的“奸细”,他宁可承认自己有断袖之癖。他要让躲在幕后操控她的人知道,枕边的女色对他无足重轻,他会继续倚重这名得宠的阉宦。
落羽单薄的身子一个趔趄跌下窄榻,肩背砰然着地,心里混乱而焦虑:天啊!这叫什么见鬼的关系?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一个忽男忽女的统统搅和在一起。一度以为对方在乎的是她,害怕他会因此怪罪宗爱。而事实刚好相反,那家伙在乎的是宗爱,眼下居然针对她?
拓跋焘的心和着女人痛苦的抽噎紧紧纠结在一起:苍天啊!
方山——劫数,怎就偏偏迷恋上一名奸细?
薄唇微抿,黯然低吟,“宝袜香綦馆娃宫,玉屐环响姑苏台。吴王本非荒淫主,只恨美人薄情爱。”缓缓起身,踏着一阙凄凉擦过女人隐忍抽噎的身影,落寞地步出房门。身系江山,心恋美人,诚惶诚恐,生怕一不小心便步了夫差后尘。
什么姑苏、吴王——有什么典故?脑袋里历史资料匮乏,急需找本书来查一查。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隐约觉得对方是在埋怨她。可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对方认定了她是太子派来他身边的卧底。一定要她承认自己是奸细才算坦白吗?
出了惊鸿轩,拓跋焘平淡如常,随口唤了宗爱,移驾安乐殿的时候更鼓刚好敲了五声。端坐辇上,闭目整理着混乱的思绪。心结缠绕,愁思万缕,狼眼忽而微张开一条缝,余光暗暗打量着宗爱……
宗爱失魂落魄地紧随圣驾,脚下发软,心里七上八下。与人相处,最怕了解。他太清楚万岁爷的脾性。雁落羽深沐龙宠,出了今晚的事,主子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冲进书房兴师问罪,看上去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万岁当真没有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吗?即使没有听到,对方也不能容忍他半夜三更待在雁落羽的房里。即便他只是个宦官,即使只是聊聊天也犯了天大的禁忌。
万岁究竟会如何惩罚他?此时不杀他,他的死期怕是也不远了……
晨光昏暗,依偎在榻下的小女人渐渐停止了抽噎,像一只受伤的流浪猫窝在雨檐下独自舔爪子。从来没有过的疲惫,前途越来越迷茫。不停地告诫自己要容忍,她面对的终究是个分裂症病人。
爱一个人一定要接受他的全部,她试着去与自己不喜欢的那张脸沟通,尽量包容他,妄想改变他,试图讨好他。遗憾的是她在对方眼里始终是个奸细,仿佛她不论怎样努力,都不能去除对方心里的芥蒂。
她开始对这出古代版的《无间道》感到厌倦了,甚至怀疑自己真是太子放在他兜里的那张牌,穿越后拥有的这张人皮究竟属于什么人还有待考证,或许不是凭空冒出来的。
高深莫测的皇帝老子活像是奸诈多疑的韩琛,分不清是在试探,还是陷害阿仁;而她就像那个无奈的卧底,承受着猜忌与冷漠,被强者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压力……
地狱无间,苦海无边,回头无望,何处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