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是从这一刻起，我的人生轨迹彻底变了。
我杀了人。
手上、身上，甚至是脸上，都还有温热的血在往下滴。
不过那些都不是我的血，是那个恶心的老男人的。
这个妄想侵犯我的人，现在就躺在我面前的地板上，一动不动。
他的胸前插着一把水果刀。
那是他原本用来吓唬我的，只是没想到反倒成了我手中断送他老命的杀人利器。
我走过去，踢了踢他。
没反应。
看来已经咽气了。
我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这个人。
就算是到了这一刻，他的脸也还是那么让人厌恶。
站了一会儿，我弯下腰把刀拔了出来，拿去洗手间清洗。水果刀被洗得干干净净的，但我还是觉得这把刀很脏。
因为它沾上的是那个老男人的血。这一点，跟我一样。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脏衣服——这本来是今天早上父亲特意叮嘱我换上的，一件崭新的制服裙。
我问他为什么今天不用上学却还要穿制服，他没说话。
不过现在我倒是知道原因了，大概是他的上司要求的。从这人刚看到我时，那一脸的恶心表情就猜得出来。
一想到这衣服上面沾到的血是他的……我就忍不住想脱下来，丢得远远的。
可是我不能，因为这里没有衣服给我换。
与其用这栋房子里的衣服或者布料来遮蔽我的身体，那还不如就穿着这件脏衣服，只是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真让人作呕。
于是我跑进了浴室，拿起花洒对着自己就是一顿乱浇，企图洗去那些血污。
可是，衣服不是刀，它不能像沾了血的刀一样用清水就轻易洗干净。所以尽管我冲了很久，除了让血污扩散、浑身上下都变得湿哒哒的之外，没有半点效果。
就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浴室外传来了声音：“哦？已经死了？”
有人来了。
我当即关了花洒。
但是这样做好像没有什么用，因为那个人又说：“嗯？水声？居然还在浴室吗？”
话音未落，我就听到了脚步声。
看来是要过来了。
我抹了把脸，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就是我和Death的第一次接触了。
“嗯？居然是个小女孩？”看到我，那个人好像很意外的样子。
他看了看身后那个倒在地上的人，又看了看浑身是血的我，终于收起了脸上原本玩笑的神情。
“小朋友，告诉叔叔，是你杀了这个人吗？”
“是。”我没有隐瞒，老实交代了。
“……”得到我的答案，他却沉默了。
我仰着头，仔细看了看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叔叔。”
“嗯？”
“你是警察吗？”我问。
“你看我像吗？”他反问。
于是我摇了摇头：“不像。”
他朝我翻了个白眼：“瞎说什么大实话，我不要面子的吗？”
装作没听到这句话，我又问：“那叔叔你是什么人？”
“坏人，会抓小孩卖钱的那种。”
“……”
“你怕吗？”
“不怕。”
…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突然，大门被打开了，紧接着就是一声尖叫。
我扭头看过去，是一个女佣。
她捂着嘴巴，一脸惊吓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个人，然后又看到了我，估计是我这满身是血的样子吓到她了，她又尖叫了一声：“杀……”
后面的话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就倒下了。
我看到，她胸口也插了一把刀，好像还有点眼熟……这不是我之前洗干净了随手放在一边的水果刀吗？怎么……
我后知后觉地扭头去看那个叔叔，结果看到，他正看着门口倒下的那个女佣，神情冰冷。
“吵死了。”他这样说了一声。
啧，当着我的面动手，不怕吓坏小孩子啊。
“行了，没什么时间了。”他扭头看着我，蹲下身来，视线和我齐平，“小朋友，跟叔叔走吗？”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脏衣服：“跟你走，我可以有衣服换吗？”
“当然可以。”
“那走吧。”
就这样，我被这个陌生的叔叔抱着，离开了那里。后来，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睡衣，睡衣的帽子上还有兔耳朵，特别可爱。
他问我：“喜欢吗？”
我点点头：“喜欢。”
…
我在叔叔家住了下来，久而久之，他对外都说，我是他说收养的侄女了，至于为什么是侄女而不是义女……
“小丫头，我有你父亲那么老吗？”他笑眯眯地问我。
我抖了抖：“没有！”
“乖，叫叔叔。”他满脸“慈爱”地揉了揉我的头。
“叔叔！”
在那之后，我没了父亲和母亲，但是多了一个叔叔。叔叔问我名字，我没回答。
他大概也知道我不想说这个了，于是揉了揉我的头，说：“那以后，就跟着叔叔姓吧，‘神代’，唔，名字的话……就叫‘暮’吧！”
我的新名字就这样定好了，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只是因为他喜欢。
…
叔叔对我很好，我和他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却比很多有血缘关系的叔侄都要亲近。
那段时光，绝对是我这些年来过得最开心的。
但是，一年之后，我的生活又幻灭了。
叔叔死了。
我一开始甚至都不知道他已经……只是那一次，叔叔离开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回来。
走之前，他明明说：“在家等叔叔，乖乖的，叔叔过几天就回来了。”
我点头应了。
但是一连过了大半个月，叔叔都没有回来，我问家里的保姆叔叔去哪儿了，她说她也不知道。
叔叔总是这样，隔三差五就会出去几天，不说去干什么，只让我在家乖乖的，不要惹麻烦，不然等他回来了，他不会放过我的。
叔叔不会逼问我那些我不想说的事，所以我也一样，叔叔不说的，我从来不多问。
但是这一次，我后悔了，后悔自己没有多问一些东西。
我不知道叔叔是什么人、做什么工作，我只知道，他姓神代，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叔叔，对我来说就是一个谜。
他死了的事，还是我从其他人嘴里知道的。
那天晚上，有人闯入了房子里，把我绑走了，隔天一早，我就看到了的一个凶巴巴的人。
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这时我才知道，叔叔真的不是什么拐卖儿童的坏人。他是杀手，在一个名叫Death的组织工作，几天前执行任务时，不幸身亡。
杀他的人，来自另外一个杀手组织，Azrael。
…
告诉我这些事情，是叔叔最后交代的，与他一起执行任务的人说：“你叔叔让我给你带一句话，他说，‘对不起，暮暮，叔叔食言了，以后你一个人，一定要，好好的。’”
好好……的？
我当时就笑了。
傻叔叔啊，你走了，还让我知道了杀害你的凶手，你觉得……我还有可能好好的吗？
已经，不可能了啊。
于是我步了叔叔的后尘，加入了Death，自此，开始走他走过的路。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叔叔身上会有淡淡的血腥气了，因为……那是不可磨灭的印记啊。
而我也终于活成了他的样子，身上淡淡的血腥气，如此……
某一天，其他一些精英杀手被派出去执行任务，完了带回来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而我的义父，Death的领导者指着那个女人说：“暮儿，给你一个新的任务，扮成这个人，潜入Azrael。”
本来这种角色扮演的任务我是不屑于接的，但是一听到最后那个词……
“Azrael？”
“没错。”
“好，我去。”
Azrael啊……真好，叔叔，我可以给你报仇了呢。
…
只是，步后尘还真是步后尘。
我叔叔因为Azrael而死，而我最终……也死在了Azrael的人手里，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他们居然……摆了我一道？
虽然我知道，就凭我做的那些事，下场绝对好不到哪里去，但这样的死法……实在是……憋屈啊。
要是被叔叔知道了，他大概……也会笑话我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