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系列事情发生得太快，以至于林晓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夜空中高悬着皎洁的明月。
他独自一人坐在刻意仿古风格的楼顶。
身下是青瓦红砖的汉风酒楼，头顶是没了光污染的深蓝色晴空。
幸存者据点已经被军队完全改造，原本的川蜀卫视大楼现在已经是充斥着冰冷钢筋和铁板的大型要塞。
林晓费尽千辛万苦带出来的人们现在已经分开。
军队的领导人真的相当聪明。
他们把幸存者分成两个群体――其中一种是完全没有战斗力的，只能为军队做一些后勤工作来换取保护的人。
据说一开始还有人反对，说什么军队就应该保护人民云云。
对此林晓感到嗤之以鼻。
军队以前是拿着纳税人的钱保护人民，而现在那群人可是想让军人们无偿带一群拖油瓶。
军人们是好人，但并不是圣人，要完全牺牲自己来保护一群米虫。
当然，存在着无战斗力人员，自然也有战斗类的幸存者群体。
林晓的小团队就此分裂。
别误会，军队派来的负责人只是单纯地向众人说明情况，让他们自己选择。
认为自己没什么战斗力，无法与丧尸对抗的，就住进核心内圈的终点保护区。
自以为有能力，可以反手拍死一片丧尸的，可以留在相对外圈的混乱区。
这一手实在是高明。
将没有掌握武力的人集中起来进行后勤工作，将个人武力强大的人全都分在外圈混乱区。
核心区缺少非官方战力，自然很难发生暴动或者营啸事件。
而那些自愿留在外圈，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愿意帮助军队进行一些简单任务的人则是自己在混乱圈随便玩。
这些人里面不乏那些心高气傲坚信自己是天命之子的人。
因此也很难管理，干脆不管。
整个幸存者据点被里里外外三道人类防线隔开。
第三道墙就是林晓白天看见的，三米多高，一般丧尸无法攀越的钢铁刃墙。
墙内就是军队，保证任何丧尸进入后面对的都是战斗部队。
第二道墙起才是安全地区，也就是混乱区。
而第一道墙内则是核心区。
自然，林晓选择留在混乱区。
他必须尽可能接触丧尸，然后追踪敌人的首领，最终找到那个幕后之人。
对此，以程鹏为代表的那几个幸存者表示不能继续跟随林晓冒险。
这是十分正确的判断，无论是怂还是怯懦，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另外，秦文章这个老大爷第一时间也向林晓请辞。
至于他要去做什么，林晓想都不用想就知道。
与老大爷一同进入军队的还有高文和小黑。
高文的意思很清楚，他接受不了林晓的信条，却没办法改变林晓，因此他只能逃避。
所以现在，陪伴着林晓的人缩水了一小半。
顾泠和王锐这两个普通人竟然也选择留下来。
云轩恒这个最后遇到的咸鱼倒是很想去核心区做一条咸鱼，不过当他听说后勤人员虽然不累，但是要整天到处跑去帮忙时，这货第一个表示放弃。
顾泠的理由是要盯住云轩恒，这俩人似乎在上午就发生过什么不愉快。
至于王锐，他只是单纯地表示愿意相信林晓。
可惜林晓也偷偷看过胖子的数据。
每个人都是一样的锻炼量，甚至胖子平时还偷偷约着小黑一起加练。
可是他的身体素质进步甚至比不上顾泠。
对此林晓只能感叹人与人就是不一样的。
天赋这种东西，真的说不好。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现在任由胖子这么跟着自己，那么总有一天他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林晓抬眼将天空中的明月收入眼帘，轻轻地叹了口气。
“死胖子，这么相信我，会出事的啊……”
林晓并没有信心保护好胖子，虽然他对于这份信任非常感动。
最后剩下的就是凌雨涵。
对于这个女生，林晓一直很迷惘。
阿塔兰忒曾经言明“她是旧剑的备选方案”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仅仅只是说明她同时担任御主身份，为从者们提供魔力吗？
还是说她拥有和林晓一样的目的？
如果并不是后者，那么她留下来的目的就很值得推敲。
试问一个柔弱的女生，凭什么愿意陪着一个时不时发疯的神经病兼被迫害妄想症？
自然，除去这一点，林晓对于自己本身到底对这个女孩是什么态度，也感到深深的忧虑。
他，林晓，是一个精神上的处女座，这么说也不为过。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对于他人到底是情感还是欲望。
可是这一条在凌雨涵面前完全失效。
“你走神了。”
由于林晓现在是伪装成从者的模样，因此他也需要做出从者的样子，守在楼顶进行戒备。
与他一起的自然还有万年天台控、人类最古之月厨――阿塔兰忒。
“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喜欢呆在天台上了。”
他回眸一笑，嘴角的弧度像是潇洒又透露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你这人，又在莫名其妙地发什么愁？”
林晓深深地看了阿塔兰忒一眼。
“五六天前你的态度绝不是这样，现在想起来末世爆发才一个星期，总觉得过去了很久。”
风吹得女猎手头顶小猫耳微微抖动起来。
“有人说，你取得多少成就，不在于你用了多少时间，而在于你有多努力。”
猫茶又开始说着看似毫不相关的话题。
“你会觉得时间长，无非就是发生的事情太多而已。同样，这段时间里你也从一个废物成长到如今的样子。”
“阿塔……”
“怎么？”
男人的目光从黑袍下穿透出来，看着坐在身边的女猎手。
“你有过感情经历吗？我是说，神话里你不是有丈夫……”
“有过。”金色的刘海遮住宝石一般的眼眸，这双美丽眼睛的主人低下头没有看身旁的人。
“神话里说你在比赛开始前已经爱上希波墨涅斯……”
“不，并不是他。虽然所有人都这么说，但是，在我的记忆中并不是这样。”
“那你的所谓感情经历？”
女人自嘲似的抬起头对着明月笑了笑。
“其实也算不上感情经历吧，应该说是……憧憬？那一类的东西。”
“哈？”
“是在我成为英灵之后的事情了，毕竟我现在并不是盖亚侧的英灵。”
林晓：！
我塔喵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你们到底把月世界魔改成什么东西了？
阿塔兰忒不是盖亚侧英灵难道是阿赖耶侧的守护者吗？
“从什么时候起的呢？当被问道愿不愿意跟随时，我鬼使神差地选择握住那只伸向我的手。”
“你所憧憬的到底是……”
“是以这月亮作为名字的真正的神灵，这样说不知道对不对，哈哈哈哈你不会真以为我说的是男人吧？”
“切……我还以为是什么结果是阿尔忒弥斯那个逗比女神。”林晓装作懊恼的样子，右手打在自己的额头上。
然后两人都一起轻轻笑起来。
一人在笑自己的傻，傻到向发誓终身不嫁的少女询问爱情。
另一人也在笑自己的傻，傻到月神和脱胎于月神名字的对象都差点分不清。
“话说，凌雨涵那边似乎正在发生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呢？不下去看看吗？”
当林晓再扭头看向女伴时，只看到一道优雅灵巧的身影化作流光远遁。
“最后，虽然没有那样的感情经历，但我姑且问一句――
“你想要看到她的笑容吗？”
高大的黑影站在月色下的悬山顶斜脊上，默默咀嚼着自己心里那种奇异的滋味。
清风徐来，人影消散于黑烟迷雾中。
……
酒楼前的的空地。
“切磋可以，打赌就不必了。她是这么说的哟少年！”
等林晓从黑暗中现身，听到的就是莫德雷德那玩世不恭的话语。
凌雨涵正在莫德雷德的陪伴下与一群人对峙。
对方为首的是一个表情轻佻，带着轻蔑和强烈自信的青年。
他穿着一身洁白的西装，上衣胸口的小口袋里甚至还别着一只白色的蔷薇花。
“看起来这位Master可是连说句话的兴趣都没有啊，这么看不起我林某人的吗？”
“叽叽歪歪的你好烦啊，怎么打个架挑事儿还要玩什么打赌这一套？要不你来和我打？”小莫双手叉腰，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和她打，怕不是分分钟被按在地上捶到死。
林晓以亲身经历做担保，莫德雷德这个崽子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分寸。
对面的男人也不傻，并没有自找没趣地接下话头，而是依旧用他那看上去异常可恶的笑脸对着凌雨涵。
丝丝黑烟从无数角落里渗透出来，慢慢在一群青年人惊讶的目光中凝聚成高大的黑袍人影。
他就这么从黑雾中现身，站在落后凌雨涵半个身位的地方。
“需要我直接动手杀掉他们吗？”林晓保持着冷漠的语气，仿佛杀人就和踩死一只蚂蚁般微不足道。
“这位就是正面战场上的哈桑阁下？”
惊讶归惊讶，可大家都是是末世活下来的人，很快就接受了事实。
“杀心可真是重呢？我只不过是对你的御主感到好奇而已，毕竟，能够御使动漫中的从者，想必本身不会是一个弱者吧？”
他看似人畜无害地摊了摊手。
“我也只是一时兴起想要试试切磋切磋而已，没有魄力的话不答应也无所谓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让林晓感到熟悉的弧度，那是他自己也经常做出来的动作。
“至于打赌，一点小彩头而已嘛，这点器量都没有的话……”他低垂眼帘，撇着嘴做出一个遗憾的表情。
“谁输了，谁答应对方一个要求，怎么样？”
林晓心里毫无波动，甚至还想回去天台上吹吹风。
这家伙，是没长大的小孩子吗？居然还相信打赌的约束力？
“果然啊，这家伙也只是一路顺风顺水过来的呢。”
然后，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世界在此寂静。
天地在此灰白。
唯有一双金色的眼眸在这失去色彩的世界里熠熠生辉。
“真是愚蠢的话语，这点无聊的小心思也值得拿出来卖弄吗？”
林晓的身形一瞬间变得僵硬。
因为这声音是从凌雨涵口中说出。
冷淡，俯视众生，一览众山小！
而在林晓的起源【存在】的感知下。
眼前女孩的【存在】，庞大得完全无法想象。就好像渺小的人类直面星辰，看着那跨越千万年也不曾被撼动的伟大存在。
“一切都会得到救赎，可救赎不应该为你们这种无聊的人准备。”
金色的光，蓝色的雷电，无形的声音……
六只残缺的菱形光翼展开，在身后形成一左一右的两对，分布在上半部与下半部。
上面的三只细小的翅膀延伸出金蓝色的光羽。
下半部分的三只光翼看上去则更像是长长的双头利剑。
环绕着她的一双黑色长裤袜包裹着的长腿，白色的六条裙带从空无一物的空气中诞生，连接在女神那刚刚凝聚出来的黑色战裙上。
紫色的纹路像是花纹又像是贴合在衣裙上的光芒，金色的光羽在背后的菱形光翼上飘动。
“你不是要战斗吗？那么就应该既决高下，也分生死才对。”
女神漂浮在半空中，身后浮起无数尖锐的金蓝色光之枪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