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后的十字路口宛如被暴雨、地震和龙卷风一齐肆虐过，花坛里的灌木全部消失不见，人类建造的二层楼房也被击打得破败不堪。
到处都是残砖碎瓦和各种塑料或金属的碎片。
硬生生将原本只是堆满尸体的整洁街道破坏成遭受空军轰炸一般的废墟，除了莫德雷德恐怕也没谁喜欢。
四道身影不紧不慢地走向新的据点。
倒不是不怕丧尸，而是在最后一刻，丧尸也好变异的怪物也罢，全部像是接到命令一般退去。
经过阿塔兰忒的侦察，丧尸们以长桥为界，将宿舍区和商业街区域全部让给了林晓等人。
不过那只惹人没办法好好睡觉的亚格图克倒是完全被撕扯成一片片血肉片。
林晓的攻击固然强大，但是最终击溃这东西的还是莫德雷德的全力解放和凌雨涵的新招数。
她管这叫“次声共振”
科学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当一切尘埃落定，众人才发现亚格图克的体内早就遍布各种创伤，很多看起来像是器官的东西都已经破裂开来。
这一战后，众人也算是终于站稳脚跟，短期内不再为食物和休息问题发愁。
唯一令人感到悲哀的是，这样震天动地的动静也没有再吸引出哪怕一个幸存者。
尽管很不愿意，但是林晓必须做出判断：附近很可能真的没有剩下多少人。
当然，这也是因为末世爆发时还是中午，又是周末，本来就没有多少人留在这里。
人流密集的地方还是食堂和教学楼以及校外。
可是这毕竟并不是令人欣喜的消息。
一路上，林晓面无表情，只是麻木而认真地走着每一步。
原本应该活泼好动的莫德雷德这会儿根本是大气不敢出，缩在阿塔兰忒身旁小心翼翼地跟着。
凌雨涵在林晓的右手边一边走一边玩着手指，看他这个样子也不敢说话。
“莫德雷德。”
林晓的声音古井无波，无悲无喜。
“啊在！”
叛逆骑士瞬间如炸了猫的猫一样弹出来。
林晓停下脚步，转过头，用他那一对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莫德雷德。
“有有有有什么事吗？”
黄豆大小的冷汗从莫崽额头上滑落，当然，那也可能是雨水。
“三个问题。
“第一，我这个状态大概会持续多久？
“第二，你为什么看上去对我很害怕？
“第三，这个问题也要问阿塔兰忒，关于那一位存在和我向祂支取魔力这件事，你们是否可以透露？”
林晓不是傻子。
他和祂的链接以及支取力量这种事怎么看怎么可疑。
阿塔兰忒和莫德雷德对于这种状态的深度了解未免太过详细。
打一开始，林晓就没有绝对相信过旧剑以及阿塔兰忒这一群英灵。
他们隐瞒的东西很多。
老实说，林晓很反感这种不稳定的状态。
他理想中的英灵召唤系统，应该是那种召唤出来保持百分百忠诚的东西。
结果这里的两位不仅不是绝对听话，甚至看上去还像是在密谋着什么。
“我来说吧，指望这个孩子未免太苛求她了。”
“喂！谁是孩子……好吧你来。”
猫茶那一对碧绿的眼眸对上林晓。
她那美丽的容颜在林晓这里没有半分作用。
如果是刚刚见面那会儿，可能林晓现在已经在努力压制心动的感觉了。
可是这个状态的林晓不仅没觉得心动，心里甚至连一丝丝波澜都没有。
“你现在的情况非常严重，可能会持续两三天，期间你的判断会显得非常冷酷。”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问题。
“第二个问题我们不能说，这关系到XX的计划，我想大概是这样。”
她没有具体说出那个名字，但是林晓认出了那个口型。
亚瑟。
林晓没有任何动作和表情。
“第三个问题，我们其实并不清楚和你链接的那一位是什么存在，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祂和XX有联系。”
屏蔽词语还是“亚瑟”
林晓皱起眉头。
他不喜欢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
狗作者，你就不能写点轻松的装逼打脸末世文吗？非要弄个立场不明的旧剑来搞事情？
“阿塔兰忒。
“我这条命可以说是你救的。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但是我希望，接下来的内容你可以如实回答。”
女猎手平静地看着林晓。看了一会儿后，她轻轻点了点头。
“那好吧，摊牌吧！”
林晓双手摊开。
“你们，到底是旧剑的傀儡，还是拥有独立意志的英灵……”
林晓话还没说完，赤色重剑便从身侧落下。
他躲都没躲，任由重剑砸在身旁的水泥地上。
“你这家伙，可别得寸进尺啊！父王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阿塔兰忒伸手拉住莫德雷德，不然她可能要抓着林晓打一顿。
“我很感谢你们的帮助，诚心的，但是我不想被人利用你们明白吗？哪怕弱小无力，我也不希望做个糊涂鬼。”
林晓脸上冷漠的表情使得这句话像是敷衍，看不出半点真诚。
渐渐温和的小雨淋在他身上。
衣衫湿透，黑发凌乱贴在额头上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个落魄浪子，而不是刚才击败巨大怪物的英勇战士。
一只柔软冰凉的小手悄然抓住他的袖子。
可是林晓没有动摇，脸上没有丝毫畏惧或是怯懦的表情。
终于，女猎手开口了。
“我等乃是受到人类承认的英灵，哪怕力量的确存在强弱，但是绝不会随意臣服。
“对于小莫的父王，我等乃是发自内心地敬重……”
说到这里，猫茶眼神开始有些躲闪，头上的小耳朵也开始有些耷拉。
“或许我没资格这么说但是，对祂，我们可能还有一些怜悯吧。”
“哈？怜悯是什么鬼啊你这女人！”
“闭嘴吧你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熊孩子！”
莫德雷德被阿塔扭头那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悻悻地吐了吐舌头，自觉地溜到一边去了。
林晓冷眼看着这一幕。
连莫德雷德都不知道的情况吗？
那个亚瑟·潘德拉贡到底处于什么状态？
阿塔兰忒这个原本和旧剑没什么交集的英灵为什么能喝止莫德雷德？
阿塔兰忒到底出于什么原因会敬重旧剑？又是为什么怜悯旧剑？
这已经不是林晓熟悉的月世界设定了。
“但是，林晓，有一点我可以确定，祂对你并没有任何加害的想法。”
阿塔兰忒脸上认真的神情让林晓莫名地相信了这句话。
林晓深吸一口气，努力在脸上扯动嘴角想要如往常一样露出一个微笑。
可是最后他自己也知道他的笑容很假很冷漠。
“我这个状态，大概，不适合与人交流吧。
“这几天，你和莫德雷德就暂时听听凌雨涵的意见吧。
“给我一点时间。”
林晓现在需要一个人静静地思考一些问题。
不仅仅是用来恢复正常的拥有感情的状态，他还要说服自己去相信阿塔兰忒和莫德雷德。
莫德雷德倒是简单，这个熊孩子根本藏不住事，虽然暴躁易怒还叛逆但本质上还是个孩子。
阿塔兰忒才是让林晓头疼的那一个。
林晓对她的感觉非常复杂。
有一开始的憧憬和依赖，也有提防和忌惮，有倚重也有怀疑，有感激也有失望。
她总是在不经意间给林晓一种两人很贴近的亲和感，正如两人能够毫无障碍地互相吐槽和挖苦。
但是同时她也让林晓感到似乎很遥远。时不时就要做出让林晓不得不警惕的行为。
还有关于阿塔兰忒坦白“凌雨涵是旧剑的第二选项”这件事，林晓一直感到耿耿于怀。
原本接到旧剑的任务，有些心高气傲的他，在得知自己并不是那个唯一之后，剩下的就是惶恐。
生活可不是小说。
生活比那玩意残忍多了。
你自以为自己是主角，是世界的中心。
直到你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
这是林晓自从进入大学以来感受到的人生哲理。
“不要目空一切。”
旧剑的告诫似乎还历历在目。
“该死的，我把这句话忘掉了！”
他，林晓，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这颗星球上有无数他这样的家伙，地球缺了谁都一样在转动。
更别说还有什么无数Fate的平行世界。
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凡人而已。
在真正的伟大存在面前，一个人类和一只蚂蚁、一个细胞没什么不同。
林晓现在明白了，不，应该说，重新明白了。
所以他选择让凌雨涵来指挥阿塔兰忒和莫德雷德。
他害怕冷血的自己作出的残酷决定。
对于那个被自己杀死的萧伟杰，林晓感到很愧疚。
如果没有遇到他，也许那个潜力无穷的人就会一飞冲天，甚至在未来拯救人类也说不定。
那家伙虽然性格不怎样，心理承受能力也不强，但是也没有犯下什么实质性的错误。
仅仅只是“有可能对林晓产生威胁”而已。
可是那时候，正处在情绪缺失副作用状态的林晓使用了一套及其简单而没有人性的逻辑。
萧伟杰很自负。
他对林晓记恨。
留下萧伟杰，他有可能耍阴招报复。
赶走萧伟杰，他有可能未来回来报复。
既然已经得罪，存在威胁，那就杀掉。
应对可能存在的威胁，林晓选择了消除威胁。
对此，之前的林晓感到非常愧疚。
当然，第一次杀死萧伟杰的确是林晓的错误。
但是他并不后悔当萧伟杰复活后没有放跑他而是任由他被杀死。
错了一次，以后都只能将错就错。
“这样没有人性的我，不适合做决策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