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致远一周没动弹了，感觉身体有点不听使唤，躺在床上活动四肢。
杨万仪坐在床边，问道：“《百川归》练的怎样了？”
程致远一面活动，一面答道：“《百川》卷读过几十遍了，却只练了一些，不过受到不少启发；《海纳》卷中《云眼波》已经练成，《断鸢冲霄》练到第四重，各类步法都已练熟；发力技巧方面稍后再向您展示吧。”
杨万仪道：“听上去似乎付出了很多辛苦啊。”
程致远笑道：“那五年在德國闲来无事，也只能练功解闷了。”问道：“师父，您身体好吗？”
杨万仪点点头，详细询问练功过程。程致远具体描述经过。
杨万仪赞许道：“你比你爸聪明，却没他那样勤奋，你开蒙比他晚一些，不过现在爷俩的进度差不多了。”
程致远盘膝打坐，调匀内息，道：“师父，我想通了一件事。”
杨万仪将黄桃顶在指尖，使其保持平衡，道：“说来听听。”
程致远道：“医生给我做手术的时候，看到我体内的‘炁（qì）’了。”说到这里，想到适才放屁的事，解释道：“我说的不是气体，而是您书中记载的，维持生命能量的炁。”
杨万仪盯着黄桃问道：“你说医生用肉眼看到了炁？”
程致远道：“我想是的。”
杨万仪将黄桃轻轻放回盘中，道：“这倒是个重大发现。”
程致远道：“很少人练内功，更少人摸到门道，这其中绝少有人中枪，手术时也未必清醒，因此至今无人知晓此事。”
杨万仪道：“当时我不在场，没有亲眼所见，而你仅凭猜测，难以做准。动手术必须打麻药，你说自己尚在清醒，没准只是一场梦呢。”
程致远道：“绝对不是，我确定我听到了。”
杨万仪问道：“当时疼吗？”
程致远道：“背部有一点疼，很轻微的疼痛。”
杨万仪道：“继续说吧。”
程致远道：“我记得咱们刚认识那会，闲时您谈论各家所长，曾言道：‘形意拳在手，太极拳在腰，八卦掌在步。’我当时毫无根基，听了也领会不了，后来略有小成，再依照您书上所述，自行习练形意劲，太极腰和八卦步。回国前我已将步法练得圆转如意，且时刻不忘以腰为轴的主旨，无论短打直进，亦或游走侧进，都算得上浑然自如。那次和俊彦比试，我的武技远不如他的花哨，但最终我赢的并不难。可是对手换成穆朗，我就束手无策了。”
杨万仪道：“吼，你还和穆朗交过手。”
程致远道：“是的。那次交手，我认识到自身存在极大不足。寒假里妈妈找人教我实战技法，训练时我问三名外国师傅如何练成‘整劲’，他们给我的回答是根本不需要。”
杨万仪道：“实战技击讲求‘意到劲发’，先存想法，后施技法，与形意拳‘整劲’的‘意动劲发’大体雷同。”
程致远道：“只有练成整劲，才能练出内劲，达到‘不意而发’的境界。”
杨万仪沉思不答。
程致远道：“我现在认为这个观点不完全对。”
杨万仪道：“习武讲究循序渐进，然而不要太过拘泥，外功尚有便捷途径，更不用说内功修行了。你现在练的功夫，是经由我简化过的，而我练的则是前人简化过的。如今科技发达，社会文明，治安良好，人们早就不重视练武了，也没时间练。一些天资好的人去打格斗搏击，趁着年轻早点出名，等到打不动了，他们宁肯去当教练，甚至陪练，也不深入钻研武学。传统武术更是人才凋敝，唯有武学世家的子女还在练功，那也并非完全出于自愿。我是这样认为的，若能跨越步骤达到效果，何乐而不为呢？你简化步骤，就能吸引更多人练，练的人多了，没准将来还能兴旺起来，那也说不定呀。”
程致远笑道：“所以我跨越了所有的步骤，直接开练‘内劲’。”
杨万仪奇道：“此话当真？”
程致远道：“等我恢复元气，立刻向您展示。”
杨万仪见他自信满满，暗暗纳罕，微笑道：“后生可畏，兴盛有望，但愿你不是唬我。”
程致远道：“不唬人的，不过我没把握一次成功，多练几次一定可以。”
杨万仪微笑道：“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比你爹悟道还要早上六年，称得上世间第二的练武奇才了。”
程致远笑道：“我自然赶不上父亲。”
杨万仪摇头道：“不，另有其人。”
程致远问道：“那人是谁？”
杨万仪道：“他叫杨慧迪，比你还小一岁，论‘武商’，他是我见过最聪明的，远胜峰儿，也胜过你。”
程致远充满好奇，问道：“杨慧迪是您儿子吗？”
杨万仪道：“他是我大哥的孙儿。”
程致远道：“您是武术世家子弟吧。”
杨万仪道：“你妈没给你讲过我的事？”
程致远道：“讲过一些，都是与妈妈有关的。”
杨万仪问道：“你和穆朗交手，是否感到力不从心？”
程致远道：“交手时无论我怎样进攻，他都不疼不痒，后来我想明白了，他练的根本就不是硬气功。师父，我有一个朋友叫做陈大鸣，他天生筋骨强壮，体质极其罕见，至少我没见过他那样的。在学校里我教他功夫，按照您说的顺序，先让他自己练，等他自身通畅，劲顺之后，我再让他拿我练劲。没过多久，他的劲力便能打透打穿。不过我谨记您的教诲，没有传授内功，只教他运力方法。所以我跳过了‘贴’、‘松’两步，直接教‘悍’。”
杨万仪道：“你看出他力量大，所以着重培养速度与耐力，跳过的两个步骤，恐怕很难再补上了。”
程致远道：“我也不想补了。让大鸣练习‘松’的柔劲，实在有点强人所难。不过您允许的话，我可以补教他‘贴’，这样他就能伸筋拔力，横竖贯通了。”
杨万仪道：“关于你的小徒弟，咱们以后再商量教法，你先说说怎么样确认穆朗练的不是硬气功。”
程致远道：“因为一个‘坚’字。”
“通、透、穿、贴、松、悍、合、坚”，乃《百川归》《海纳》篇中引用《内功四经》《神运经》修炼理论的八字概括。
通，运劲之顺；透，发劲之顺；通透之后，自此至彼，往来无碍。
穿，劲之连；贴，劲之络；穿贴练成，横竖连络，刚坚凝结。
松，劲之涣，柔之极；悍，劲之萃；悍者刚甚，健之极，气血结收之谓也，盖柔能济刚，刚能济柔。
合，劲之一也；合者，周身骨节合而为一。
坚，劲之能也；坚者，横竖斜缠直之谓也。
杨万仪道：“你的意思是说，穆朗已经练成了最厉害的内劲。”
程致远道：“不仅如此，我认为他已经具备了极高的内功修为。”
杨万仪奇道：“他有那么厉害？”
程致远道：“非常厉害，尤其刚才在我悟道之后，更加感到穆朗深不可测。”
杨万仪幽幽地道：“天才辈出的时代又到来了。”
程致远问道：“为什么说又？”
杨万仪道：“每逢乱世，必定英杰辈出。”
程致远联想到温姝的身世，道：“小时候人家夸我是天才，我始终认为言辞夸大，不过是成绩好而已，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但是现在不同了，师父，我真的认为自己是天才，不在考试，而在武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