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小强强烈邀请程致远去礼堂观看辩论会。
程致远以为他找人凑数，为免会场冷清，直接答应，然而到场后才发现，会场居然座无虚席，大出所料。
秦娈也在现场，见程致远来了，笑着从蔚然身边跑过来，道：“致远，你来啦。”
程致远道：“你也在啊。”
秦娈道：“是呀。”
程致远问道：“蔚然准备好了吗？”
秦娈道：“准备好了。”拉着程致远的手，走到第一排观众席，道：“咱们坐这里观看吧。”
程致远看到蔚然站在舞台下方，尽管他没有看向自己这边，但秦娈公然拉着自己的手，只觉十分不妥，急忙坐下，假装无意识放开秦娈的手。
秦娈坐在他旁边，眨巴着眼睛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程致远道：“还是学校里舒服。”
秦娈莞尔一笑，道：“大家都抱怨暖气不热，你怎么没有怨言啊。”
程致远道：“新校区免不了返潮，抱怨也没用呀，本来已经很冷了，想些温暖的事多好。”
秦娈笑道：“安之若素。致远，你越来越优秀了。”
程致远被夸得不好意思，问道：“蔚然在台下准备，你不去鼓励他一下吗？”
秦娈道：“蔚然不需要我的鼓励，何况你来了，我也没心思去想别人了。”
程致远道：“那咱们坐着等一会儿吧。”
秦娈道：“好。”转正身子，看向台上，不再与程致远说话。
程致远目光斜睨，见秦娈侧脸笑容舒展，毫不掩饰心中喜悦，暗想：“过去她常常脸有愁态，我一直盼望她能真正快乐，现在她快乐了，怎么我反而发起愁来了？”
不久后，舞台拉开帷幕。
程致远回头看去，偌大的会场竟然人满为患，不由得想：“他们真的关心辩论结果吗，还是奔着蔚然倒霉来的？”
舞台上摆着八张课桌，左侧四张，右侧四张，分别代表正方、反方。一名穿正装的女同学站在舞台中间，手持话筒，向双方辩手以及台下观众讲解辩论规则。蔚然作为反方一辩，坐在距离主持人较近的座位，冯强是四辩，坐在舞台最右侧。
程致远不认识反方二辩三辩，见二人一副严阵以待的表情，似乎意识到这次辩论不易成功，不禁替四人捏把汗。
秦娈凑近程致远，低声问道：“你说她的腿漂不漂亮？”
程致远看一眼女生腿上的丝袜，道：“还好。”
秦娈笑问：“不如姝儿的腿漂亮，是吧。”
程致远不自觉咽了咽口水，道：“嗯，差一点点。”
秦娈道：“这种连裤袜我还从来没穿过呢，不知道会不会冷。”
程致远道：“那么薄，应该会冷吧。”
秦娈道：“不过很显瘦啊，你看她的腿多直啊，真好看。”
程致远道：“嗯，直。”
主持人讲解完规则，对台下道：“接下来进入正式辩论环节，请同学们先给予双方辩手最热烈的掌声，鼓励他们一下。”
台下观众见女生漂亮，纷纷鼓掌支持。
主持人道：“请正方一辩陈述观点，时间为三分钟，计时员开始计时。”
正方一辩起立发言：“我是正方一辩，我方观点：人人平等，杜绝特权，学生可以使用教职工卫生间。”说到这里，台下已经有人鼓掌。
一辩续道：“新校区建校之初，楼内卫生间人人可以使用，并没有任何规则制约，‘教职工专用’是后来才贴上去的。学校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方便教职工，可是无形中伤害了学生的利益。根据统计，高中部共计七千名学生，楼外的厕所有三间，全校教职工有四百五十人，每个楼层有两个卫生间，算上楼外公共卫生间，一共三十三个卫生间。七千人共用三间，四百五十人独享三十间，资源分配严重不均，因此我方提议，为学生提供方便，开放全部教职工卫生间，并取消‘教职工专用’字样。”
台下同学听他说得有理有据，纷纷用力鼓掌。
蔚然起身发言：“我是蔚然，我是反方一辩。首先，我个人私下赞同正方一辩的部分观点。其次，我会提出几项问题，请正方辩手稍后解答。最后，陈述我方观点：暂时禁止学生使用教职工卫生间，下次开放时间待定。”
他说话的气势比正方一辩强势得多，一时间台下鸦雀无声。
蔚然续道：“开放教职工卫生间，这项主张是我提出来的，当时只考虑让同学们更方便地方便，没有考虑到后续问题，以致造成厕所拥堵，地理老师险些失禁的惨事。经过我的初步调查，导致厕所拥堵的原因主要来自两方面：第一，上的太慢；第二，拉屎不冲。”
台下哄笑。
蔚然表情严肃，又道：“大家都上过厕所，相信这些问题大家都经历过。试想一下，当你排队准备上大号时，上一位方便完，没有冲水，你会怎么做？下面我列出几种常见做法：第一种，把上一位叫回来，提醒他冲水；第二种，扭头就走，不拉了；第三种，看到别人扭头走了，认为再一头扎进去很丢面子，所以也不拉了；第四种，不拉这个，重新排队别的蹲位；第五种，进去帮他冲水；第六种，视而不见，拉上面。”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
蔚然道：“这是科学分析法，请同学们严肃看待。我按照同学们的个性强弱进行分类，再深入研究不同的行为，得出以下几点结论：第一，同学们的素质参差不齐，有高有低。尤其是第一种人，很容易因为上大号引发暴力冲突。试想一下，你叫他回来冲水，他死活不肯冲，然后怎样？大家肚里都装着污秽之物，需要集中精神才能憋住，一旦分神打架，会引发很恶劣的后果。第二，没拉的屎去哪儿了？是不是憋在肚子里了，想要清空怎么办，是不是要重新排队，也就是重复劳动。这才是厕所拥堵的主要原因。”
主持人提醒：“反方一辩发言时间还剩十秒。”
蔚然直接省略余下观点，道：“下面有请正方辩友解答，如何提高学生素质，保证人人冲水？”说完，利落坐下。
主持人道：“下面请反方三辩提问，提问时间三十秒，由正方一辩回答。准备时间十秒，发言时间三十秒。”
小强身边那人起立道：“我是反方三辩，我提的问题就是刚才蔚然提的问题，请正方辩手解答。”
正方一辩起立，笑道：“这个问题很好回答，蔚然同学认为咱们同学的素质低，我也没有办法。可是既然素质低，说明无论在哪，不冲水的问题都会发生，既然如此，开放所有厕所有错吗？分流上厕所的压力有错吗？请反方一辩回答我的问题。”
蔚然起立，道：“正方一辩没有解决我提出的问题，并承认他没有办法，这很好证明了我的观点是正确的。我认为在问题没有解决之前，要先想出解决的办法，然后再合理开放教职工卫生间。我的发言完毕，请对方二辩继续回答我之前提出的、你方一辩没能解答的问题。”
正方二辩起身发言：“对方一辩对我方一辩的观点产生误解，我方一辩想要表达的观点是：素质高低全凭主观判断，并没有国际化标准衡量。对方一辩坚持认为学生素质不高，我方一辩无法扭转对方一辩的观点。请反方二辩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改良冲水设计，选用自动冲水蹲便，反方是否赞成开放全校厕所？”
反方二辩是一名戴眼镜的男生，对面冷不防抛来这个问题，让他一时想不出对策。
蔚然见状，起身说道：“反方一辩申请代替二辩发言。”
主持人看向台下评审团，见评审老师点了点头，对蔚然道：“请反方一辩发言。”
蔚然道：“我赞同正方二辩的主张。”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正方二辩欢呼：“赢了，咱们赢了。”
不料蔚然又道：“从现在开始，直到全部蹲便改良完成，期间不允许同学进入教职工卫生间，相信正方辩手都是同意的了。”
正方三人面面相觑，均觉不妙。台下同学没料到局势反转的这么快，也都大眼瞪小眼。
蔚然道：“楼内施工，为了保证学生安全，不允许进入施工现场，这是从安全的角度考虑。如果正方三人肯签订协议，担保在施工期间为全体学生的安全负责，反方将全力支持正方的做法。”说着得意一笑，坐回椅子。
程致远身后一名男生低声道：“完了，输了。”
正方三辩见蔚然坐下，立刻起身发言：“既要保证学生安全，也要保证教职工安全。我提议施工分时段进行，一楼改良蹲便期间，禁止一切师生入内，其余楼层卫生间照常开放，依此类推。请问对方三辩，这个主意你赞同吗？如果反对，请说明理由。”
小强起身发言：“我不赞同。”只见他一张脸涨得通红，由于皮肤较黑，面皮呈现出紫色。或许是由于没有准备好，他只说了四个字，便说不下去了。
蔚然救场，起身补充：“我也不赞同，施工的过程中会存在安全隐患，一旦发生意外事故，请问责任由谁承担？正方三辩是否愿意承担全部责任？”
主持人道：“双方发言结束，下面进入盘问环节，请双方二辩进行总结性发言，时间一分钟。”
反方二辩起身说道：“根据第一轮的互相问答，我方提出的问题，对方始终没能很好的答复。现在问题从增加学生素质，变为责任落实，显然正方三人不愿承担责任，另有一人不置可否。另外，改良蹲便需要花销大量经费，这笔钱由谁来出？难道异想天开，想怎样就怎样吗？如果不能解决素质问题，经费问题，安全问题，为什么还要固执己见，非要霸占教职工卫生间呢。老师上个厕所容易么，咱们去外面上厕所会累死么？希望正方合理解答我提出的问题，发言结束。”
正方二辩起身说道：“解决学生生活问题是校方的义务与责任，经费自然不能让学生来出。我们三人替全校同学反映问题，我们可没收过同学们一分钱，全是义务劳动。反方用钱压制没有收入来源的学生，这种手段未免无耻。”
蔚然起立道：“我抗议，对方进行人身攻击。”
主持人看向嘉宾，嘉宾点了点头。主持人提醒正方二辩：“请注意措辞。”
正方二辩道歉，续道：“素质问题我们已经解答过了，如果反方能够拿出令人认可的数据，证明哪位学生素质低，我们愿意对他单独进行教育开导，提升他的素质。经费问题我也解释过了，下面来说安全问题。我先请问反方辩手，如果学生在去外面上厕所的过程中，或者正在解手的过程中，不幸滑倒摔伤，请问反方辩手是否愿意承担这个责任？请直接回答‘是’或‘否’，不要转磨磨绕弯子。我的发言结束。”
主持人道：“请双方辩手准备，马上开始自由辩论。自由辩论时间为八分钟，各方四分钟，双方交替发言，直到时间用完为止。发言过程中不得宣读预备的稿件，不得离开座位，不得打扰对方辩手发言，不得干扰和做出负面的表情。”
程致远见台上双方剑拔弩张，回想适才他们的发言，心想：“评审团是教职工组成的，嘉宾是校领导，这场辩论会正方如何能赢？不过是在展示各人的雄辩技巧罢了。”自觉无趣，不想再看他们争辩，恰在这时秦娈说道：“致远，你陪我出去走走啊。”
程致远心中一喜，道：“好啊，刚好我不想听了。”
秦娈笑笑，道：“我看出来了，走吧。”
程致远没想到她这般贴心，心头一暖，见秦娈已经离席，跟在她身后离开会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