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致远和秦娈相距三米，窥见秦娈心驰神往地遥望着蔚然的侧影，暗想：“她这般向往的目光，我是从所未见的了，或许真如蔚然所言，方向错了，接下来一切都是错。”
耳听蔚然谈及法律与道德，又想：“蔚然为了改变世界而生，我却没有那样的宏图大志。其实法律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就算没有任何约束，就算受到他人怂恿，我也能坚定立场，至少不会做违背道义的事，更不会去破坏环境，影响他人的生活。如果世人像我一样，又何须刻意改变？或许我只是不愿受累，才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吧。我要寻觅到一个我爱的人，与她静观风起云涌，坐拥潮涨潮落，每天朝夕相伴。我还要带她去冒险，去探寻大千世界。我要教会她防身的本领，如果她愿意看我练功，那就最好不过……”
他又想了一会，走近秦娈，道：“娈娈，大奸似忠，大伪似真，这世上伪善的人很多，请你务必凡事小心。”本想趁着黑暗拉一拉她手再走，然见她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手伸到了一半，又缩了回去，转身走了。
程致远走向座位，身后是蔚然清亮的嗓音：“一个人懂得思考，就不会盲目跟风、随波逐流，只有时时刻刻保持清醒的认识，才是一个真正的活人，而非一具躯壳。”
蔚然说到这里，突然看到主持人站在自己旁边，当即离开麦克风，侧过脸问道：“我没说完呢，你怎么上来了？”
主持人正身面向台下，笑容自然，嘴唇不动，不知从何处发出的声音：“别没完没了，已经超时了。”
蔚然岂肯下台，还待要说，主持人已拿起话筒，道：“感谢蔚然同学的精彩发言，接下来请欣赏现代舞表演。”
观众早听困了，有人带头鼓掌，迅速掌声雷动，蔚然被迫下台。
秦娈喜滋滋迎上前，道：“蔚然，你讲得真好，我要向你学习。”
蔚然没有说话，轻轻点了下头。
秦娈知道他在郁闷，微笑道：“能懂的人自然早听懂了，不懂的人说再多也不懂。你已经尽到责任啦，你看看我，受到你的启发，现在充满干劲呢。”
蔚然脸上现出一丝笑容，道：“还是你理解我。”
秦娈道：“当然啦，我是最懂你的人。”
蔚然道：“我也知道大家一时很难认同我的想法，不过无论未来多么难行，我都会勇往直前，哪怕孤身奋战。”
秦娈道：“我会在你身旁陪着你的，你不会是一个人的。”
蔚然点了点头，忽然想到程致远，环顾四望，问道：“程致远呢？”
秦娈道：“他走了。”
蔚然道：“他话没说完吧，怎么走了？”
秦娈道：“你上台后，我一直看着你，是他自己找不到借口，所以不想说了。你不用担心他，他总是很奇怪。”
蔚然道：“我并不觉得他怪，唉，或许我也是个怪人吧。”
二人去幕后休息室，秦娈接了杯水给他，蔚然喝了几口。秦娈笑问：“咱们去看节目呀，我让同学留了好位置。”
蔚然道：“秦娈，我想了想，认为你刚才不该那样对待程致远。看得出来，他的确紧张过度了，可是你说的那些话，连我听了都觉得伤人，程致远心里一定更难过了。”
秦娈早料到事后蔚然要来指责自己，素知他心直口快，心里憋不住话，耐心解释道：“人家赏识我，称赞我的作品，肖老师都来祝贺我，程致远好歹是旧相识，他无凭无据，怎能污蔑人家对我图谋不轨？总不至于人家挖苦讽刺，他才认为对我好吧。真到了人家挤兑我的时候，他又睁眼瞎了，还帮人家来灌酒呢。”最后这句话提及喝酒，自觉话题有些敏感，怕蔚然误会自己经常饮酒，故意说得很轻。
蔚然看她表情委屈，道：“刚才我来得晚了，不清楚过程发生了什么，不如你现在说给我听吧。”
秦娈点了点头，沉思片刻，道：“不瞒你说，我当面对程致远说过……说我喜欢你。我猜他刚才的表现，应该与这句话有关。”
蔚然似懂非懂，问道：“你喜欢我，这件事影响到程致远了？”
秦娈婉言表白，心中尚在害羞，不料抬头看时，蔚然神色间竟全无惊喜之意。她难得鼓起勇气，当面挑明心事，本拟蔚然会顺着爱慕的话题追问下去，不想他却只关心程致远的想法，只得答道：“程致远过去喜欢过我，曾经对我很好，我也很感谢他，对他也曾有过一点喜欢，可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那支油彩是他小学时送给我的……”
蔚然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还有过这样的感情经历，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表情那样紧张了。喔，油彩原来是他送的，难怪你舍不得用掉。”
秦娈话头被突然打断，随后听出蔚然误会自己，无法再接着说下去，只得先解释道：“重点是程致远对我还不死心，他明知道我喜欢你，还故意在我面前卖弄关心，让我觉得亏欠他，让我心里不舒服。”
蔚然问道：“所以你内疚了？”
秦娈不悦道：“有一点吧，但这只会让我更讨厌他。”
蔚然道：“太复杂了，我对这方面的事一窍不通，没法给你适合的建议。”
秦娈道：“不用你说，我自有分寸。蔚然，你不要疑心我对你的感情，我真的已经放下程致远了。”
蔚然见她眼中闪烁着迷茫，只语气强烈而坚决，摇头道：“秦娈，你不用对我强调，我不会干涉你的私人情感，就算将来咱们结婚了，婚后我也不会过问这些事。喜欢什么人是你的自由，况且我也没有太多兴趣知道。”
秦娈失望地问：“你都不在乎我吗？”
蔚然道：“先立业，后成家，我从小就立誓如此。一旦儿女情长，就会英雄气短，秦娈，你不希望自己的丈夫一事无成，只会每天绕着你说情话吧。”
秦娈陷入沉默，微微点了点头，道：“你的心思我清楚的，在喜欢你之前，我已经接受你的一切了，无论将来你做什么，我都只会支持。”
蔚然道：“如果你觉得委屈，记得提前告诉我，我会酌情改变的，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固执啦。”说着冲她笑笑。
秦娈心里叹了口气，暗想：“程致远，如果你没回来就好了，你走了干嘛还要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