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离开体育场，向图书馆方向走去。
走在路上，冉冉对程致远道：“那阵子你突然不来上学，鱼头去你家找了几次，你家里都没人。我以为你病了，心想过几天你病好了，自然会来上学。可是等了一个月，你还是不来，我当时……当时就想，肯定是哪个没眼光的把你拐卖了。”
程致远笑道：“你这话不尽不实，明明很担心我，却装得若无其事。再者，倘若真有人看中了我，试图将我拐走，这人无论眼光还是勇气，皆可称得上是当世无匹。”
温姝走在二人身后，听程致远厚着脸皮自夸，感觉很有意思，忍不住轻笑一声。
她笑得很轻，却还是被程致远听见了。程致远转过头，微笑着向她望了一眼。
温姝与他四目相对，虽只一瞬之际，仍感到不知所措，不知不觉间又羞红了脸。
冉冉道：“我担心你又能怎样，你这家伙……真是令人讨厌。”说完，在图书馆后方停下脚步。
程致远也站住，笑道：“好啦，是我不好，刚才不是也赔过不是了。后来呢，你们发现我不去上学，有没有到处找我？”
冉冉秀眉一蹙，嗔道：“怎么没找，你当我们都是你呢，没良心的。自从你不来学校，我们仨的周末全都献给你了。”
程致远听她提到三人，心脏剧烈跳了一下，问道：“除了鱼头和你，那人是谁？”
冉冉嘿嘿一笑，眼角斜睨他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
程致远也不掩饰内心的想法，只是观察冉冉神情，以防她编谎话骗自己，追问：“是……是她吗？”
冉冉嘴角边挂着一丝嘲笑，道：“如果我说是呢。”
程致远本来很想知道那人究竟是不是秦娈，这时忽然冷静下来，暗想：“当年我对娈娈还算不错，她找我也是理所应当，这也不能作为参考她是否喜欢我。即便她当时真的喜欢我，又能怎么样呢，一切都过去了。”想的时候，脸上不经意间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冉冉见到他这般怪笑，以为他不耐烦了，忙道：“是她，不是秦娈还能是谁。”
程致远点了下头，道：“冉冉，谢谢你坦诚相告，只是……都过去了。”立刻换上笑容，舒了口气，道：“现在这样也很好啊，无牵无挂，自由自在，不是么。”
冉冉道：“你俩本来就不合适，现在这样当然好啦。”
程致远微笑点了下头，忽然压抑在内心深处的一个想法冒了出来，很想说给冉冉听，道：“冉冉，你知道我为什么没联系你们吗？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刚才没说。”
冉冉看出他在难过，温言道：“你说吧。”
程致远走到台阶前，转身坐在台阶上，道：“你还记得我请假一周吧。”
冉冉道：“记得啊，说好了请假一周，结果一去就是五年。”
程致远道：“那周假期，我去了香江，还去了赌场，而且输了好多钱。”顿了一顿，见冉冉并不惊讶，又道：“娈娈父亲欠了高利贷很多钱，连本带利十几万，我当时刚好有个机会，就想靠赌博替娈娈还债，一开始我赢了不少，可是最后全都输掉了。”
冉冉道：“你也真够傻的，你又不欠她什么，至于那么拼命吗？”问道：“你现在还欠债吗？”
程致远道：“赌博用的是我姑姑给的赌本，没有向外人借钱，所以没有欠债。”
冉冉道：“你擦皮鞋给她筹钱，我都看到了，当时我心里好气，恨不得把你的箱子砸了。”
程致远深情地望着她，道：“如果你需要钱，我也会做同样的事。”
冉冉被他这句话感动了，默默点了点头，责备道：“你真傻。”
程致远道：“输光所有钱的时候，我当时内心很自责，可是后来姑姑安慰了我，还有一些其他事，让我从负面情绪中很快走了出来。回到营城，刚进门就发现妈妈病倒了，接下来便如我刚才所说，确诊后立刻陪妈妈去德國治病。到了德國以后，确切地说是妈妈安顿下来以后，我当时立刻想告诉娈娈，让她不要担心我，还有你们大家，至少也该告个别。可是拿起电话的时候，我又想起了赌博输钱的事，还有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能帮娈娈做任何事了。”
他说到这里，喉咙哽咽一下，续道：“娈娈只有那么一个爱好，就是画画，本来我可以帮她的，可是因为我的贪婪，我失去了唯一一次帮助她的机会。打电话还能说什么呢，你多多保重，小心着凉，感冒多喝热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冉冉听他说话时鼻音越来越重，上前劝道：“你当时才多大啊，赌场我没去过，但是里面肯定有不少坏人吧。人家看你有钱，设计骗你，你是小孩，他们是大人，被骗也很正常啊，又不是你的错。”
程致远道：“所以我放弃了，五年时间，我一个电话也没打回来过。”
冉冉叹道：“你可以打给我啊。”
程致远道：“是啊，我本来应该打给你的，可是……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你会过得很好，不需要我额外关心。”
冉冉道：“我倒是一直过得很好，只不过你能打给我，我就更开心了。”
程致远道：“以后我不会再那样子了，从今以后，咱们永远保持联络。”说完，冲冉冉微笑。
冉冉听他这样说，想起一事，目光瞬间凝固。
程致远看向温姝，道：“真抱歉，浪费你的时间听我说这些无聊的话。”
温姝摇头道：“不无聊的，你别多想。”语气中充满了安慰之意。
程致远转向冉冉，问道：“有件事我很好奇，大家都穿着校服，你是怎么一眼认出我的？”
冉冉回过神来，道：“是姝儿先发现的，她说那边有个人很眼熟，然后我一眼就认出你的背影了。”
程致远不禁好笑，问道：“这么神奇？”
冉冉道：“你走路的姿势很特别，就像脚不沾地一样，谁都能一眼认出来。”
程致远笑道：“我会轻功的，草上飞，你没听过么？”
冉冉笑道：“还草上飞呢，那你会不会狸猫九变啊。”
程致远见温姝笑望着自己，突然很想表现一番，笑着说道：“我会啊，你看。”说着两手捏成兰花指，手腕向内翻转，罩在脸上，道：“怎么样，像不像蝙蝠侠？”
冉冉忍不住大笑一声，道：“还别说，真挺像的。”
程致远道：“我还会扮超人呢。”
冉冉备感好奇，催道：“那你快扮。”
程致远伸出手，摊开手掌，含笑道：“借我，我扮给你看。”
冉冉不解，问道：“借你什么？”
程致远站起身，向旁走出五步，一本正经道：“我要扮超人啊，你说借我什么。”
温姝反应过来，噗嗤一笑，赶忙捂住了嘴。
冉冉还没反应过来，问温姝：“你笑什么？”问完，想到超人的内裤是穿在外面的，再看程致远已站在十步之外了。
冉冉追上前去，笑骂：“好你个傻子，居然敢戏弄我。”
程致远吐出舌头，扮个鬼脸，等冉冉跑来近前，他向后一跃，重新拉开距离。
冉冉一抓不中，继续再抓，可是每次都只差一点。
程致远一面闪避，一面以言语逗她。
突然冉冉哇的一声，站在原地哭了起来。
程致远没料到她会哭，见她哭得伤心，不像在使诱敌深入之计，主动走到面前，道：“你打吧，我再也不躲了。”
冉冉也不打他，一头扎在他怀里，呜呜抽噎起来。
程致远手足无措，向不远处温姝看去，却见温姝不知何时，已背向自己。
冉冉哭了一会，退后一步，见程致远衣襟湿了一片，抹着眼泪道：“算是给你留个纪念吧。”
程致远抚了抚胸口泪迹，笑道：“这眼泪温温的，洗衣服最好了。”
冉冉道：“以后你想洗衣服，就去京城看望我，我亲手给你洗。”
程致远问道：“为什么去京城啊，去你班里不就好了？”
冉冉怔怔望了他一会，笑道：“也行啊。”
温姝在远处提醒道：“冉冉，还有五分钟上晚课。”
冉冉回应温姝一句，对程致远道：“咱们回去吧。”
三人重新走在一起，并肩向A座教学楼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