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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125.赌埠风波(九)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程致远重新坐回座位,押了10注“BAR”,迅速按下“开始”按钮。

此时积分仅剩下最后的1万,面对不知道什么时候中奖的不利局面,可以说是背水一战了,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押了10注。

这看似破釜沉舟的做法,却并非是冲动的尝试,相反,此时的程致远异常冷静,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此时他的心态,正是赌徒常有的,毫无根据却又稳操胜券的错觉。

在此之前,程致远赌博的信心来源于数据,通过头脑计算出的可靠数据。不过就在刚刚,这些数据一拥而上,堵塞了他的大脑,形成一片看不透的混沌迷雾,湮没了前进的道路。他的心不允许他在这个时候停下来,他的心想要继续赌下去,要赢,于是代替犹豫不决的程致远做出了决定:推翻所有假设,抛弃所有数据,清除所有思想障碍。

程致远停止思考了,同时阻碍被清除了。停止思考的他产生了绝望的感觉,那是没有任何依靠的孤独感。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绝望的尽头,一线光明降临了,它穿破混沌的迷雾,照亮了希望的方向,开辟出一片全新的信心领域——心觉(第六感)。

从5万输到1万,连续410轮没有中奖,如果没有第一天的频繁中奖,在赌场这样的环境中,如此低的中奖率似乎也不算奇观。可是程致远第一天赢了2万,通过数次中奖累计赢到2万。在强烈的反差对比下,他的心觉告诉他,从第411轮至960轮中间的8次中奖机会中,一定有一次发生在第411轮至500轮中间。心觉让他找回自信,谜一样的自信——迷信。

半个小时的时间里,程致远经历了从绝望到希望的过程,在科学的终点站,他搭上了迷信的客车,继续勇往直前。

第411轮,10注BAR,没有中奖。

第412轮,10注BAR,没有中奖。

第413轮,10注BAR,中奖了,卡上积分一下子暴涨了12000。

他长长舒了口气,对祁斌道:“叔叔,麻烦您再帮我拿两罐饮料过来,要最凉的。”

项云道:“这么一会儿你都喝了三罐了,肚子不要紧吗?”

久久不闻回应。

程致远听到项云的话,可是他正在思考,没法回答。他为了节约成本,下了1注,按下开始,然后才回头对项云道:“没关系的,这里有点热,喝点凉的会舒服很多……”话没说完,闪动的方格停在BAR处。

程致远正在回头对姑姑说话,猛然听到背后水果机播放庆祝的音乐,急忙回头。当他看到中奖的画面时,瞬间眼睛瞪得老大,简直不敢相信居然会连续中奖,这是他第一次连续中奖。

他脸部肌肉抽动两下,立刻看向“中奖金额”一栏,果然中奖积分只有120,这一瞬间,他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项云喜道:“又中奖啦。”

程致远双眼含泪,哀嚎一般答道:“是啊。”明明中奖了,他却没有高兴的感觉,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内心升起了绝望,一阵又一阵的绝望,懊丧不已。

祁斌提着一篮子冰镇饮料走来,看到中奖画面,喜道:“又中啦,恭喜呀。”忽然看到程致远满眼通红,眼中似乎还充盈着泪水,登时愕然,随即看到中奖金额只有120,立刻明白过来。

程致远盯着屏幕上的“BIG WIN”,深深地感受到水果机恶意的嘲讽。

良久,他回过神来,安慰自己:“我现在缺少本钱,中奖总比没中好,由此可见我的想法没错,还有几次机会,只要我把握住,回本是没问题的,一定没问题的。”调整好心态后,继续下注。

因为之前连续中奖的经历,使得程致远害怕错过中奖机会,因此每轮都押10注,反正这时刚刚中奖,本金尚足。当进行到第520轮时,他再次中奖了。除去本金,这次中奖他只净赚1000积分。

继续下去,当进行到第680轮时,他又一次中奖了。依然每轮押10注,除去本金,亏了4000积分。

程致远看了看余额,心下默默盘算:“中奖率似乎恢复正常了,每次都在100多轮中奖,还有几次中奖机会,只要我把握住其中一次,下大注,就能赢回所有的钱。”

当进行到第840轮时,他再次中奖了,同样每轮押10注,同样亏本了4000积分。

他将数据记在纸上,忽然之间觉察到了什么,一丝喜悦先从心底升起,随后拿起记录数据的单页,看向520、680、840这三个数据。840-680=680-520=160,他迅速找到了这个规律。

如此稳定的中奖率,反而让他不敢相信。他要从头计算一遍,眼看这页纸将要记满,于是离开座位,打算去服务台再借一些纸回来。刚跑出几步,忽然想到一事,回头冲项云喊道:“帮我看住了,谁也不许碰它,任何人都不行。”

项云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任何人接近它。”

程致远点了下头,快步跑向服务台。

祁斌感觉程致远举止有些失常,走到项云身旁,低声问道:“三小姐,还要继续下去吗?少爷只是个小孩子,再玩下去容易伤身啊。”

项云道:“不要打扰他。”

程致远拿回一沓纸,重新统计押注的总金额,再与中奖金额和余额做减法,再做除法,计算出押注的总轮次。算了二十多分钟,他终于确信自己没有算错。160轮中奖一次,这件事真的连续发生了三次。

如此稳定的概率,跨度只有160轮,这完全在程致远能接受的范围内,天大的好事意外降临了。

祁斌见程致远后背微微颤抖,感觉他似乎很激动,上前问道:“少爷,你在计算什么?”

程致远侧过脸,右边嘴角高高扬起,一字一句地道:“我赢定了,祁叔叔。”

“祁叔叔”这三个字传入祁斌耳中,令他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感觉程致远阴阳怪气的语调中,似乎包含了某个重大的阴谋,阴谋之下,又好像有必胜的决心。他一时没反应过来,隔了三秒才道:“那样真是太好了。”

延迟的回答,让程致远以为祁斌不信自己能赢,眉毛一挑,道:“走着瞧吧。”转身面向屏幕,押了1注“BAR”。

经历了刚才的输输赢赢,此时他卡上的余额仅剩14000积分了。相比之前10000积分时的绝望,此时他心情轻松了很多,几乎不担心会输了,因为规律清清楚楚地显示出,每隔160轮必定会中奖一次。

新一局游戏开始了,在前160轮不会中奖的阶段,程致远决定节省积分,虽然他反复计算过,确信这个规律没错,但是为了稳妥起见,预防160轮之前出现中奖的情况,他制定出一套临时押注法。前40轮每轮押1注,41轮至80轮每轮押2注,81轮至120轮每轮押5注。最后的40轮,积分刚好剩余10000,他决定平均分配,每轮押25注。

变相增加了押注金额,只要中奖,一次便能赢到3万积分。3万元无法填补本金5万元的空缺,但是既然掌握了规律,之后的160轮程致远有信心赢到更多的钱。这一次有把握的尝试,只是为了积累本金,他需要高额的本金。

他开始执行自己的想法了,40轮过去了,没有中奖。程致远满心欢喜,因为40轮共计付出400积分而已,对这时的他来说根本不疼不痒。紧接着80轮过去了,依然没有中奖,程致远如愿将800积分打了水漂。继续下去,直到第120轮,他还是没有中奖。他心情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区别于之前的紧张,现在他没有恐惧,只有激动,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大奖近在咫尺了。

刚好进行到第160轮时,程致远中奖了,一次赢了3万积分。

音乐声中,程致远欢蹦乱跳离开座位。项云急忙起身向他道贺。程致远哈哈大笑,笑声中的兴奋来源于中奖后的喜悦,更多的是对规律的掌握。他心中非常清楚,掌握了160轮必中奖的规律,相当于操控了一台印钞机。

项云陪他庆祝一会,看了看表,道:“12点啦,咱们去吃饭吧。”

程致远看了一眼卡上的3万积分,暗想:“本钱来了,我要开始赢大的了。”项云的话他根本没听到。

项云见他专注盯着屏幕,根本不理自己,对祁斌道:“这附近有一家便当店很有名,去买三份回来吧。”

祁斌依言去了。

程致远平复一下兴奋的心情,回头问道:“姑姑,你刚才说什么?”

项云微笑道:“你玩吧,我让祁叔叔去买饭了。”

程致远“嗯”了一声,心想:“我要开始印钞了,哪还有心情吃饭,别说现在我不饿,就算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我也不会离开这台宝贝机器的。”一边用笔统计上一轮的数据,一边暗想:“之前出现过连中两次的情况,我现在手上的本钱不多,还是要保险一点押注才行。”

祁斌买回便当,放在一旁,三人谁也没吃。

程致远重新计算轮次后,开始押注,当进行完159轮时,他没有中奖,笑着回过头对项云道:“姑姑,下一轮会中奖,请你看仔细了。”

程致远回头说话,项云看到他的表情,不禁吓了一跳,道:“是吗,提前恭喜你啦。”待程致远回过头去,心想:“他表情完全变了,再不似过去那样纯真开朗,倒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这种阴沉的气质,还有眼睛里对金钱的渴望……”她见过不少赌徒,从商业战场到大小赌场,每一个被金钱驱使的人的脸上,表情都如出一辙。只因程致远年纪才这样小,表现竟与大人没有任何两样,她才感到震惊。

程致远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变化,他也没心思理会这些没用的事,他要赢,他要赢大钱。

他回头对项云说完话,立刻押了大注,100注。

随着闪光的格子在屏幕上转了三圈,最终停留在BAR处,程致远激动得只想狂喷鲜血。他赢了,赢了12万,他终于回本了,连同不翼而飞的7万块钱,全部都回本了。

他屏住呼吸指向屏幕,兴奋地对项云和祁斌道:“你们看呐,我赢了,我根本不会输,我说什么来着,赌城冤枉我,我根本没有输。”

祁斌和项云看到他狰狞的笑容,都被吓了一跳,立即上前恭喜。

程致远盯着项云的眼睛,问道:“姑姑,你现在相信我了?”

项云微笑道:“致远,你真的很棒,说中就中。来吧,吃饭啦。”

“吃饭啦?”程致远付出这样多的辛苦,只换来淡淡一句“吃饭啦”,瞬间热情被泼灭了。他很不甘心,脱口而出:“姑姑,你疑心我输钱,现在你看到了,我赢了一倍……”说到这里,头脑冷静下来,开始意识到说错话了,可是已经说出来了。

他想姑姑一定不高兴了,不敢再盯着她看,不料却听项云道:“我的确疑心过,只不过只有一点点,更多的是担心你。你赢钱的当时我并不在场,只能通过监控录像了解情况,那种情况下,事实俱在,换了谁都会多想一点吧。”

程致远一想也对,这时他赢了钱,除去项云的本金10万,还赢了4万多块,委屈什么的也就不放在心上了,道:“姑姑,对不起啊,我不该这么和你说话,其实你也是受害者。”

项云笑道:“没关系,来吧,早上就没吃东西,这时也该饿了吧,吃饭吧。”

程致远心想:“待会还要继续赢钱,先补充些能量也好。”他怕有人占据水果机,不敢远离,端着便当坐在水果机前吃。

这家便当店是百年老店,驰誉赌埠,味道好极了,然而程致远心有旁骛,囫囵吞枣吃完,根本没吃出味道。

补充了体力后,他又开始押注了。其实这时他内心深处不断有个声音传来:“回营城去吧,除去那10万块钱本金,赢的4万块钱足够帮娈娈家偿还一大半的债务了,余下的由阿姨想办法,应该很快就还上了,娈娈不必放弃学画了。”

他本性并非贪得无厌之人,可是当他掌握了160轮必中BAR的规律时,人性的贪婪被激活了,赌性开始作祟,迅速将这个心声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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