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叶城
估摸着凌落雪的身子已无大碍，又逗留了一日，莫明月便收拾了行李打算离开。村里所有人都为他来送行，虽然只有数十口人，但足以让他感受到无限的暖意。
“王寡妇和小草怎么没来？”村长十分不满，问着周围的人，“神医辞行，一点诚意都没有！”
“一早便没看到她们，不知道去哪了。竟然在这种时候玩失踪！”村民显然也对王寡妇不满，竟然不给高高在上的神医来送行！
“也许就是为了吸引神医的目光故意失踪的哦。”凌落雪由小猴子搀扶着，慢悠悠走了过来。一旁的大柱背着大包的行李，看起来也打算离开。
莫明月见状，责怪道：“你胡闹什么！养好了身子再走。”
“还不知道是谁投的毒，若再中招，神医不在了，那我小命岂不是不保？”
“既在我村出的事，我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凌落雪满眼的笑意，在村长看来却皆是嘲弄。
“不必了，既然已无大碍，我也不再追究。”说罢，凌落雪望向莫明月，“大柱，我们走。既然小蒲黄嫌我们碍事，咱也不必继续犯贱。”
“那，那个，谢谢各位数日来的招待，后会有期。”莫明月朝村长笑了笑，对着村民们挥舞着双臂，向凌落雪等人离开的方向追去，“我何时嫌你们碍事了！？喂！等等我——”
凌落雪由大柱背着，莫明月与小猴子虽互相不爽，但仍然相互搀扶着。四人千辛万苦终于走出了那艰险的天然村庄保护圈。
只是，四人好像迷了路……
“这里的景色没见过啊？那个，你们谁认识路？”莫明月已经完全没了方向，他气喘吁吁地擦去脑门的汗，无力地说道。
“三小姐！！前面有个城，看起来挺大的！”小猴子在远处的叫喊声，燃起了众人的希望。
“叶城……”低声念着城门上的大字，凌落雪示意大柱将自己放下了，挽着莫明月的手臂对小猴子下了指示，“去打听下这城的情况。我们在这里稍作休息。”
“了解！”瘦小的身影穿梭而去。
“进个城而已，犯不着打听吧？”莫明月瘫坐在地上，虽说这城是第一次来，但也不用这样戒心十足哦？
“知己知彼，方能应变自如，百战百胜。”凌落雪笑盈盈地将水壶递给他。
莫明月不屑：“又不是打仗。”
“明月。”凌落雪第一次唤他名字，叫他有些不适应。她摆出难得一见的认真表情，淡然地望向那未知的城镇，“危险不会提前告诉你它在哪里，有些戒心总是好的。不仅是危险，若你想快速融入到人群中，也需要事先了解他们。嗯？”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莫明月嘟囔着，朝她坏坏地笑道，“不过我估计会做那么无聊事情的除了你没第二个人了。”
凌落雪并不生气，同样坏坏地笑道：“没办法，我相公比较花，需要好好调教。”
“怎么又扯到我头上来了？”明月瞪着双眼看着她，压根没发现自己这样一说，无意间承认自己是她“相公”了。
“我得去侦察下那城里有没青楼，在哪条街上，到时候我好带着你绕过去呀。”
青，青楼？莫明月浑身不自觉地冒起了鸡皮疙瘩。那被女人们围着撕扯衣裳的景象历历在目，噩梦，绝对的噩梦啊！！
“莫非，你得了青楼恐惧症？”
“呃……呃……”莫明月回过神来，见凌落雪眼中满是得逞的笑意，才想起那出闹剧完全是她一手策划的。当时虽心中气愤至极，不过现在却对她没什么恨意。他撇了她一眼，责怪道，“还不是你害的！”
闻言，凌落雪咯咯笑了起来，惹得莫明月脸上一片绯红。
二人有说有笑，大柱则是空气一般站在一旁，只是静静地看着。
过了许久，小猴子才满脸通红，头上冒着热气地跑了回来。
凌落雪示意大柱递上毛巾：“变成臭猴了。”
小猴子嘿嘿干笑着，接过毛巾，退后了数步。他是急性子嘛，一路都是用跑的，身上散发着浓厚的汗臭味，熏死人了。
“这叶城有个大地主，姓雷，比老虎还凶，大家都叫他雷狮子。他不仅长得凶神恶煞，还蛮狠无比欺压百姓，连地方官府都怕他闹事，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百姓们敢怒不敢言。”小猴子一边说着打听到的情报，一边不停偷瞄着一旁的大柱，“不过老天公平啊，这不，他遭报应啦！他那宝贝女儿，得了可怕的顽疾，请了多少郎中医师都束手无策。他就那么一个孩子，心头肉哇！这次听说神医齐蒲黄的得意弟子小蒲黄妙手一挥，将一村子人的怪病都治好了，便想将他抓去给他女儿治病。”说完，又偷瞄了一眼莫明月。
“他女儿长得如何？”凌落雪将小猴子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眯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
“这个……那叫是仙女下凡，绝代佳人啊！真不晓得她爹那副模样怎么生出如此漂亮的娃儿来。”小猴子两眼闪着星星，一副憧憬的模样，就差口水没流出来了。
“所以你便当了说客，来请明月去医她？”凌落雪玩弄着肩上的乌丝，言语令小猴子浑身一震。
“那，那个……呵呵……小人哪敢在三小姐面前耍嘴皮子，这不是被逼迫……”
“被谁逼迫？他们？”凌落雪视线看向右前方，只见大柱不知何时已制伏了潜伏在后面的鬼鬼祟祟的人，将两名体格硕大的家丁丢在小猴子面前。
小猴子“哇”的大叫一声，躲到凌落雪身后：“三三三小姐，就是他们逼迫小的！威胁说若是小的不带他们来抓小蒲黄，就要小的脑袋搬家！你看你看，这是证据！”说着，他撩起袖管，将满是乌青的手臂摆在凌落雪眼前。
“他们又如何知道你认识小蒲黄？”凌落雪的视线并未落在那受伤的手臂上，只是直视那心虚的贼溜溜的小眼。
“嘿，嘿嘿……”小猴子挠着后脑。还不是他嘴巴闲不住，自言自语的时候给雷狮子的家丁听到了。
“那现在威胁不存在了。大柱，把他们丢到河里。我们不进城了，绕过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丢，丢河里？？他们给绑着耶！那两个家丁闻言，脸色刷地白了，扑通一声跪地讨饶：“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我上有老下有小……”
凌落雪蹙眉，她最讨厌别人动不动就来“上有老下有小”：“再绑几块砖头。”
绑，绑砖头！？两个家丁脸色由白转青，乖乖闭上了嘴。这个女人，比他们的雷老爷还狠啊……雷老爷生气了也不过抽几鞭子而已，还从没要过人命。他们只不过奉命来抓个人而已，不用让他们享受“浸猪笼”的待遇吧？
“喂！”莫明月看不下去了。
“我叫‘喂’？”凌落雪不快，他又将自己名字给忘了？
“那个什么雪的……”他能记住她名字里面的一个字，算不错了……
“如何呀？那个什么莫的。”
“……”记不住名字而已，不用生气吧？“那，那……小雪，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本性不坏，别为难他们了。”
哟，会转脑子了。凌落雪弯起眼儿：“你没与他们接触过，如何知道他们本性不坏？”她管他们本性如何呢，在她眼里，只有碍眼的与不碍眼的。
莫明月叹了口气，半蹲在地上，温和地对着那眼中满是惊恐的家丁们说道：“你们带路，我给你们小姐看病去。”
哇，神仙！这人是神仙！！
俩家丁热泪盈眶，救命稻草啊！“谢谢神医，谢谢神医！”免死啦！还能完成老爷吩咐的任务！
“听说人家小姐貌美如花，便忍不住想一探究竟了？”凌落雪笑着的面孔满是杀气，俩家丁躲在莫明月后面，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你胡说什么……”
“莫明月，你听好。”凌落雪板下脸，“雷狮子罪恶滔天，臭名远扬，这是天在惩罚他。你如此，便是逆天，百姓们也不会原谅你。”
“病人就是病人，没有好人坏人富人穷人之分。别说是他女儿，即使是雷狮子本人病了，我也定会尽力救他。被世人辱骂也好，被天罚也好，我都不会因此而见死不救。”
说罢，莫明月扯掉家丁们身上的粗绳，跟着他们离开了凌落雪的视野。
“随他去吧。”凌落雪知道大柱询问的眼神是何意思，直接回答了她。
什么嘛，说得自己那么高尚，好像她就是一个彻底的小人一样。人家还不是为了他着想！
“虽然有时候嬉皮笑脸，还喜欢花姑娘，不过这莫二少爷方才的样子太高大了！”小猴子两眼闪着星星，只不过这次的对象从雷小姐转变为了莫明月。
“为什么高大？他的举动无论是从自己的利益来考虑，还是从百姓的利益来考虑，都是极其愚蠢的做法。”凌落雪不能理解。
“但是从医师的医德来说，这可是难能可贵。眼中只有病人，不受世俗的权势、金钱所干扰，那心无杂念的坚定眼神，太帅了！”害他想断袖了啦！
是么，是自己总是想太多，被这乌烟瘴气的尘世所污染了么？凌落雪心中的什么东西触动着。她不是不知道家里的下人们背地里面称自己为“老妖婆”，说自己笑里藏刀，比她的兄弟们都要阴狠毒辣。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世道就是如此，勾心斗角，不狠一些，便要被别人欺凌。那莫明月如此出淤泥而不染，要如何在这种腐朽的尘世存活？她倒要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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