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定新跟着张琳回到了她家,其美名曰“照顾”。张琳除了一双白眼也没什么能给他回复的了。赵定新就这样住了下来。当然住的是店子后面的杂货间。
杂货间里零零碎碎摆满了东西,只留了一小块空地,打开门就是一阵灰尘扑面而来。赵定新竟然不嫌弃,开开心心的一边哼着歌一边打扫卫生起来。
张琳回到屋里坐下,整个人难受的心慌。外面赵定新乐呵的小曲声传来让她莫名有一点心安。这屋子里太冷清了,全无人气,张琳有时候睡觉醒来,睁开眼睛,一片昏暗与沉静,心里都有一阵说不出的害怕与寂寞。
坐着想七想八,整个人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真是迷糊,这样都能睡着,着凉了怎么办?”说着那条毯子盖在她身上就轻轻的退出去了。
张琳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赵定新快活的小曲声在整个小院子里回荡,让人心安。
“醒了,吃饭了,冰箱里东西少,就随便炒了几个菜。你家里也不至于贫困成这样啊,不是方便面就是方便面,菜还是我去外面小超市买的,走的还真远。吃饭了。“
“好不好吃?“
两菜一汤,加两双筷子、两碗饭。张琳轻轻的夹了一筷子。
“好不好吃?“
“好吃。“
“我就说嘛,我做的饭好吃了。好吃就多吃点,看你瘦的,脸上连一点血色都没有,吃块肉,自己夹。“
“什么好吃,也就一般般,刚为了你的自尊心我才假意夸赞几句的。“
“嘴硬,不好吃还吃得这么快?“
“姑且将就一下吧。对了,你住进来,不用给房租水电,以后的家务你全包,一日三餐你负责,当抵水电费了。不要再说了,就这样,我是房东我说了算,你不知道在A市你想租到我家这么好的房子,房租还这么新奇是有多不容易了。”
“行行行,你是房东你说了算。”
“对了,那面镜子你有线索了吗?”
“今下午,你在睡觉,我在打扫卫生,哪来的线索?“
“也是。“
“对了,最近不要出门,那面镜子可能也看到你了。“
“什么?”
“你看到了它,它当然也看到你了。“
“你说在小巷子那?“
“当然,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能一觉睡到大天亮等警察来找你。“
“那它为什么来找我呢?该不会因为我漂亮吧?“
“吃饭。今天晚上我要回去拿行李,明天在搬进来住。“
“行。”
张琳晚上照例开门看店。身上厚厚的裹了一件外套,最近她特别容易冷。经常手脚冰凉,睡着睡着给冻醒。明明还没有到深秋就穿上厚毛衣了。
“大姐姐,你有没有看到我姐姐?”
支着胳膊睡得迷迷糊糊的张琳被惊醒,昨天那个小女孩。
“大姐姐,我找到我姐姐了,可是她不想见我,你帮帮我好不好?”
张琳偏过头看看柜台左边没有的灰尘。
“大姐姐,我找不到我姐姐了,她不见了,妈妈不见了,姐姐也不见了……”小女孩倔强的抬着头,眼眶里的眼泪蓄得满满的。
“大姐姐,你帮帮我好不好,帮帮我好不好?不用很大的事情,要是看见了我姐姐把这个盒子交给她就行了,要是看不见就算了……”
小女孩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蓄满了泪水,无助渴求的看着张琳。
“如果你看到我姐姐的话,就把这个盒子交给她,没看见的话就算了吧,好吗?”
小女孩低下头,声音放低又喃喃的说了一遍。
“行,你放着吧。看见我就给她了,没看见的话就算了。“张琳应了一声。
“谢谢大姐姐,谢谢大姐姐。“小女孩的脸上瞬间绽开笑颜。
“没事,你快回去吧。“
“谢谢大姐姐,我回去了。大姐姐再见。“
看着小女孩的身影走远,张琳低头看了一眼那个盒子。巴掌大的一个纸盒子,盖在一起,没有封口。张琳顺手放进抽屉里。
这个世界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那么幸福,都可以拥有幸福,姐姐羡慕妹妹从小就独占父母的宠爱,妹妹何尝不羡慕姐姐能够健健康康的长大,能够帮家里减轻负担,而自己只是负担……
“嗨,你真好看。”
“嗯。”支着胳膊睡得迷迷糊糊的张琳被一个声音吵醒。自己亲耳听见确实比女孩梦境里听到更具有冲击力,它的声音好像有一种魔力,就像一个黑洞,将人的心紧紧的攥住,越拉越近,彻底拉进它的世界里。
“睡醒了,你睡着的样子真好看。”
张琳循着声音的源头打开抽屉。
不知道什么时候盒子的盖子已经完全打开了,里面躺着一面镜子,镜子里有一个人,一个男人,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的男人,有着成熟男人的沧桑睿智又刚刚好的带有少年特有的阳光与灿烂,嘴唇微微上翘,连眉梢眼底都沾染着春色的笑意。
“你真好看。“
“你是谁?”
“真没意思,一看到我就这么防备,我要吃了你吗?”
“你是谁?那个女人呢?”
“真无趣,不和你玩了。”男人微微的偏过头,昂起下巴,映出俊俏如桃花的侧脸。
张琳一心想要赶紧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能动了,脑海里一片挣扎,额头上渐渐渗出汗珠。
“这么想离开我吗?为什么,我不美吗,我能让你成为世界上最美的人。”少年的皱着眉头,眼睛里全是痛苦与无助。
“那个女人呢?”
“哪个女人?”
“那个女孩的姐姐。”
“她啊,死了。”男人的眼睛里如古潭一般,毫无波澜。
“她是怎么死的?”
“她说她想回家,正好她的那具身体已经烂透了,不能再用了,我就让她回家了。”
“我不想成为这个世界最漂亮的女人,你走吧。”
“我才不走呢,我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你,怎么舍得走呢?”
男人开始轻轻的哼唱,很鬼魅的曲调,回环曲折。张琳感觉到自己强撑着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消散。
忽然,张琳猛然发力,拿起柜台下的剪刀,狠狠地扎在自己的大腿上。疼痛促使意志又重新回到大脑里。转身一把拿起盒子,往外面扔。
还是晚了一步,她对上了它的眼睛。一股劲风将她吸了进去。
张琳眼前一黑,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片黑暗里。她记得自己刚刚回头的时候看了一眼镜子,难道是被镜子给吸进去了,这是哪?
“你看见我姐姐了吗?”小女孩的裙子已经沾满了泥浆,抬头问路边的一个路过的行人。
行人皱着眉头,避过去了。
女人媚笑着被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搂着经过,转角正好看见了小女孩,低头拉着人快速走开了。
上了车,女人点燃一支烟,自顾自的深吸着,“你走吧,今晚没兴致了,我不出去了。”
“怎么不开心了,宝贝儿,来香一个哥哥有的是钱。”
“滚。”女人一巴掌挥掉猥琐男人靠过来的嘴,打开车门,一脚把人踢了下去。
“开车。”说着,冲着司机扔了把钱。
她也不知道去哪,这个城市这么大,竟然没有一个她能去的地方。今晚的大佬是她挤掉了店里的那群杂碎才抢到手的,损失了一笔大买卖。
车子绕了几个弯,最后又回转到最开始的拐角。
她下了车,裹紧了身上的大衣,点燃一根烟,靠开阴影里的墙上定定的盯着那个找姐姐的女孩。
她艳丽的侧脸被烟头的橘红色灯火点亮,在烟雾里忽隐忽现。
那是她妹妹。
那是她转入大医院治病的妹妹,她还有一个妈妈,对的,她还有一个妈妈,她有妈妈和妹妹。好像,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联系过他们了。
夜市的街头熙熙攘攘,叫卖声、说话声、音乐声……喧嚣又热闹,只是除了她们俩。
“小妹妹,你找姐姐是不是,我知道你姐姐在哪,你姐姐让我在这等你,接你去找她。”一群流里流气的小青年围了过来。
“你真的知道吗?”
“当然知道啊,你找了这么久,找到你姐姐了吗?”
“没有。”
“那不就是了,你姐姐知道你在这,让我们来接你,来跟哥哥走。”
“嗯,我要找姐姐。”
小女孩乖顺的牵着小青年的手走了,在密集的人群中迅速淹没。
“姐姐在哪里?”小女孩倔强的停下来,不想走了。这里太黑了,闹市的喧嚣隔着围墙透过来,越发衬得像一只张开大嘴的野兽。
“乖,听话,你姐姐就在前面。”
“不,你们骗我,姐姐才不在前面,我要回家,我要姐姐,哇哇哇……”
小青年捂住小女孩的嘴,把人往黑暗里拖。
女人站在一边,鬼魅一般的闪过去,抓住他的脖子,指甲深深的抠进喉咙里,用力一扯,小青年瞬间跪地呜呜的捂住喉咙。
另外两个人吓傻了,赶紧抽身往外面跑。女人正要追出去时,小女孩高兴的抱住了她的腿,“姐姐,姐姐,终于找到你了,姐姐。‘
“乖,别哭。饿不饿,姐姐带你去吃东西?“
“嗯,饿了。“女人抱起小女孩往外面走。